作者:赵中语
在这一点上,两人已经十分默契,秦玥一个眼神过来,戚少麟便明白她的意思。他轻蔑地瞥一眼项池后,单手抱着狗站在一旁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意思。
“如此。”项池直视戚少麟,带笑礼问道:“不知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他姓姜,叫姜野。”秦玥替他回道。
项池不再说其他,牵着马往自家府邸方向看去,“走,回去吧。”
三人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走回了项府。
进了大门,看到熟悉的院落,秦玥心中感慨万分。还不待她询问府中其他人,一股大力就将她拽拉过去。
项池把她护到身后,而后猝不及防地一脚踢到了戚少麟胸口。
戚少麟在毫无防备下被踢倒在地,手中的戚二傻也滚到了地上,吓得呜咽缩在一旁。
项池这一脚用了十成力,他捂着剧痛的心口,嘴角渗出一丝殷红的血痕。他双目猩红地盯着项池,左手半撑着地,好似下一刻便要起身回击。
“阿池!”秦玥错愕不已,想要往前查看戚少麟的伤势。
“别去。”项池伸手挡住她,偏头道:“他是永安侯世子,戚少麟。”
话音落下,秦玥心中释然,她不必再纠结于如何对他们解释戚少麟了。原来,他们都认识。
***
项府前厅,秦玥端坐在上方,看着坐在侧边的项家父子。
一家主位,这个位置本来不该她坐的。可项叔坚持,她是秦将军的女儿,亦是他半个主子,所以让她坐到现在。
“他···”秦玥凝神思索,缓缓讲述自被抓到峪城后的一桩一件。除了戚少麟对自己过分的倚赖,其余没有保留。
“他失忆了,缠着与我一起回来。我想他若是在我们手上,或许有用。”
“不行!”项池听后立即站起身反驳,“戚家人诡计多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的,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诶,元澈,先听少主讲。”项之耀打住儿子的话,后对秦玥恭敬道:“少主确定他失忆了?”
他年逾四十,曾是秦父秦常锋的副将。因长久习武,一身浩气凛然,让人一看便有股可靠可信之感。
秦玥点点头,“他坠下山崖时摔傻了,几次生死关头都不曾露出端倪,我想不会是装的。”
她迟疑少时继续道:“项叔,你之前说我父亲部下还有许多人在戚家手里,不如就趁此机会把他们换回来吧。”
项之耀沉吟片刻,摇头道:“这个暂且不急,戚少麟身份特殊,留着他有更大的用处。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元澈,你打点好府中,不要让人走漏了风声。”
项池冷着脸应了一声。
项之耀又交待了几句,嘱咐项池照看好秦玥后,才匆匆忙忙出门打理生意场上的事去了。
他离去后,项池重新坐下,语气和缓道:“方才我不是对你,我只是担心你受他骗。”
少了长辈在场,两人之间轻松不少,秦玥抿唇笑道:“我知道,我不会怪你。”
项池见她笑了,又关心地问:“路上有没有受他气?若是他欺负了你,我再为你踢上他一脚。”
“你也看见了,他现在很听我的话,没有欺负过我。”
“阿玥。”项池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愧疚道:“都怪我当时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吃这么多苦。”
一个男子行千里之路都属艰难,更何况是她。
秦玥安慰他:“你不必自责,当初要不是你陪着我去寻找父亲的下落,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她犹记得当时那一剑横刺破了他的肩臂,她一直担心会不会伤到他筋骨。项池好武,如果因为自己以后再使不了剑,那该自责的是她才对。
“不过是多了一条疤。”项池扬扬手臂,笑道。
谈笑几句后,两人之间一如从前。
舟车劳顿,项池没拉着她说太久的话,让她早点回房歇着去。
临了出门,秦玥忽的想到什么,回过头问他:“阿池,你是如何认出戚少麟的?”
项池答道:“去年随父亲去京城时,曾远远见过他一次,威风凛凛的永安世子,京城谁人不识。”
他语调不屑,与谈及谢季容时是同样一副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这人的不满。
作者有话说:
项池:吃我一脚!
第17章
出了前厅,秦玥步伐轻快地往自己所住的清墨院方向去。
甫一踏入院中,秋岚欣喜的呼喊便迎面而来。
“玥姑娘!”阔别两月,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从八岁那年到泾州安定下来,秋岚就一直在自己身边服侍她,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若不是女子外出不便,秦玥上次远行时便想带着她。
现在想来,幸亏当时没一时冲动,否则这小丫头也要陪自己走上这么一遭。
“秋岚。”秦玥亦是笑着唤她。
两人寒暄聊谈一阵后,秦玥才开口问她:“那个男子在哪儿?”
戚少麟被项池认出踢伤后,为避免他们再起冲突,她就先让人把戚少麟送回自己院中。想到他的伤势,方才他倒在地上时望向自己的神情便不断浮现在她眼前。
“在正屋。”秋岚好奇道,“姑娘,那人是谁啊?”
俊朗挺拔,可看起来又有几分古怪。
“他叫阿野,你把他当做客人对待就行。”
说完,秦玥抬脚走进正屋。
屋内戚二傻躺在地上咬扯着地毯,戚少麟斜靠在椅背上,偏头盯着桌上的一盆君子兰发呆。听到动静后,他扭头望向秦玥,目光里的情绪不加隐藏。
是愤恨,是哀怨,是委屈。
秦玥避开他的注视,对秋岚道:“秋岚,你把偏房收拾出来。”
秋岚应下退去,留两人单独在屋内。
秦玥到他身前,低头轻声问他:“还疼不疼?”
戚少麟嘴角还残留着少许未被擦净的血迹,点点猩红,在他偏白的肤色下十分显眼。他一言不发,凝视秦玥的双眸逐渐渗出清泪。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在她眼前哭过了。说不出为何,秦玥此刻只觉得那些泪水太过扎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替他拭去。
待她回过神时,右手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她指背抹干一行泪,又柔声问了一句:“要不要紧?”
“阿姐,我不喜欢这儿。”戚少麟贪恋她的抚摸,问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回越州,回那个大娘家,甚至回最初的山间荒野,都比在这好。他能感觉得出,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喜欢他,都用戒备的眼神打量他。
秦玥心中一动,收回手垂眼道:“我会让你平安回去的。”
即便是决定了利用他,她从不想真正伤害他。
戚少麟还欲说什么,秦玥先他开口:“先去洗一下,我看看伤。”
沐浴过后,秋岚已经将屋子归置完好。秦玥拿着药膏,带他到房里查看伤势。戚少麟坐下,将才穿好的衣衫又一层层褪去,露出略带湿气的上身。
他冷白色的胸口,刺目地印着一个暗红的脚印。秦玥看得触目惊心,不知项池这一脚用了多大力,才把他伤成这样。
“今日先用点药,要是明天还难受,就去医馆看看。”她说完把药瓶递给他。
戚少麟不接,灼灼目光看着秦玥,眼里好似在说:我都伤成这样,还要自己上药么。
罢了,反正也做过许多次了,便再怜他一回。秦玥娴熟地上药抹药,最后叮嘱他:“这几日你乖乖待在院里,不要随便出门。”
“那你会在这陪我吗?”
“嗯。”
秦玥嘴上虽这样答应,可白日里闲时并不多,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父亲自从十年前那场浩劫过后便杳无音信,她彼时年幼不更事,许多事情都是从项叔口中得知。
项叔告诉她,父亲留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在另一心腹下属手中,而那位下属将军自父亲落难后便下落不明。他们去峪城也是因为收到消息说人在那附近。
此番空手而归,接下来要怎么做,还需要和项池他们商定。
但因着戚少麟,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外边风头小了过后再做打算。
她傍晚回院时,日暮斜照,整个清墨院笼罩上了一层昏黄。戚少麟坐在院中石凳上守着落日,残阳映在他身上,落寞又孤寂。
秦玥顿觉四周变得模糊透明,透过他萧然的身形,她仿佛穿梭回了十年前。那时她也是守尽最后一缕余晖,盼着父亲能出现在门口。
“阿野。”她开口打破了这场幻境,看到戚少麟披着一身霞光,微笑着走向她。
所幸,她虽然没有迎来心中所想,但他却等到了心中所念。
“阿姐,你怎么才回来。”
“你用过晚膳没有?”
戚少麟摇摇头,“我想出去。”
他憋在府内已经许久,实在受不了这四方的天了。
现已快入夜,走在街上也不会容易被人看清,泾州她也熟悉,带着他出去应该不会有太大风险。秦玥思索片刻,颔首应允:“可以,但你必须听我的话。”
出了项府,秦玥领他去吃泾州特有的鱼汤面。泾州盛产鱼虾,将河鲜熬成一锅浓汤,再用来下面,是秦玥最爱吃的一味。
两人坐在摊前小桌上吃完,又买了一些吃食玩意才回去。
回屋后,秦玥替他上了最后一次药,这么多天,那些印子才堪堪消去。她盖好药瓶,拢了拢他的衣裳:“穿好,小心着凉。”
戚少麟坐在床边默默系好衣带,冷不防问她:“阿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么?”
秦玥用手巾擦着满手的药,漫不经心道:“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戚少麟似信非信地冷哼一声,又问:“你喜欢他吗?”
秦玥被问得一噎,蹙眉道:“你瞎说什么。”
好不容易老实了那么多天,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秦玥不想与他再谈论这些,动身往外走。
“那你喜欢我吗?”戚少麟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继续追问:“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