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柳
在宋青阳心里,这无疑又给他们的奸情添上了一个佐证,等再看向赵亭业时,眸子里的杀气差点儿没藏住。
“写得挺好,可我觉着还不够好,你这字飘逸有余,力道却是不足,略显轻浮!百寿图用以贺寿,需得庄重肃穆,体正势圆。”
宋青阳话里有话,刻意加重了轻浮二字,这还不够,提笔在纸上着重写了“轻浮”二字,就写在赵亭业的字旁。
宋青阳的字不算好,可那份力道却是常人难比得上,此时又在气头上,怒气透过笔墨发散出来,轻浮二写字的铁画银钩,入木三分,赵亭业的字与他的一比,竟完全被压了去。
燕璇不知道宋青阳误会了自己和赵亭业的关系,真觉得宋青阳在认真建议,看着他的字还甚为惊喜:“我竟不知大表哥对书法颇有研究,表哥再写几个字,我挑几个裱起来,挂在房里。”
看燕璇对“轻浮”二字不耻反笑,宋青阳心里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心塞地紧,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怒气被燕璇的冷水泼灭,再写起字来,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势头,最后燕璇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轻浮二字最好,怎么瞧怎么喜欢,想了想,让花容去拿了剪子来,打算将这两个字剪下来,带回去。
赵亭业也不知宋青阳这是在嘲讽他们,附和燕璇说道:“醉眼轻浮世,羁怀激浩歌。国公爷这字写轻浮却不轻浮,挂得挂得。”
挂得你大爷!
满屋只有宋青阳在心里暴躁,便是冰镇酸梅汤,也压不了他心中s的火气,很想挑明了说,可又怕话说开了,伤了小姑娘的脸面,让她从今往后讨厌他,最终只得暗自忍着怒气,看着她将“轻浮”带了回去。
不会她本来就是个轻浮放浪的女人吧?
宋青阳又想起那晚从她头上捻下来的精,眉头皱得紧紧,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心上人是个这样的人。
就算她放浪形骸,肯定也是赵亭业教坏的!
宋青阳心中愤愤,燕璇完全不知,回房后,将轻浮二字收好,又重新写起了百寿图。
燕璇一笔一画写得颇为认真,在赵亭业来之前,她因为常年身体不好,手上没劲,写起字来不好看,一直到后来赵亭业教了她自己独门使巧劲的法子,她才慢慢练好了字,因此仿了赵亭业不少的字帖,以至于两人的字很是相像,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只有刚回家的宋青阳不知道而已。
燕璇正写着,刘春台又来了,又把燕璇吓了一跳,差点儿毁了她笔下的百寿图。
“我查到了,那条鱼真的是鱼妖!”
“你确定?”燕璇独自在写字,花容并不在,不用顾忌与刘春台说话。
“确定,我家附近的野猫告诉我的,它们以前还见过那鱼妖化形,人身鱼尾。”
“野猫……说的?”燕璇抓住了奇怪的点。
“一些动物能看见鬼,成鬼后,我能听明白它们的话,可以与它们有所交流。”刘春台也不知该怎么具体解释这种情况。
“还能这样呀,不过,你就算知道红鲤鱼是妖精也没用,你现在根本无法找到它,也无法通过它找到张书槐。”
“有法子,京城里野猫不少,它们对鱼的气味很敏感,只要鱼妖经过,它们肯定能发现,说不准他们那天离开,就有猫儿见过他们的踪迹,我已经找了京城的猫老大花太岁,只要五条鱼,它就能让手下所有兄弟帮我们找。”
五条鱼?这简单呀,厨房里日常备着大量的菜,肯定有不少鱼的,燕璇爽快地答应了。
第12章 陈世美(四)
等到晚上,饭菜刚摆上桌,房顶就传来了喵喵的声儿。
“花太岁来了。”刘春台说着,飘出去看了一眼,而后领进来了一只膘肥体壮的狸花猫。
燕璇微微挑眉,她还以为花太岁是只眼神凶狠,步伐矫健的猫儿,没想到是只大肥猫,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花花太岁嘛,吃喝玩乐,作威作福才是最在行的,自然是膘肥体壮。
燕璇对一旁布菜的花容笑道:“厨房今儿这鱼做得好,把馋嘴的猫儿都引来了。”
“奴婢这就唤人来将这猫儿赶走。”
“不打紧,上门都是客,就请这小肥猫吃一顿吧,你去厨房看看可还有新鲜的鱼,让厨娘都做了,看这小肥猫的体型,两三条怕是还不够它吃的,有多少做多少,吃不完给它带着走。”
“这……”花容有些为难,“表小姐有所不知,几年前,朝廷颁布法令,每年夏三月禁渔,以成鱼鳖之长,现在这时候的鱼多是别人自家养的,贵得很,做来给这畜牲吃,未免太糟蹋了。”
“还有禁渔期呢?”燕璇娇娇小姐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个,难怪花太岁要五条鲜鱼才愿意办事呢。
“原来不是鱼做得好,而是禁渔期让这猫儿太久没吃鱼,才会被吸引了来,我这都开口答应要请它吃了,多贵也得请它吃顿饱的不是,你拿着银子去厨房,让厨娘再做五条鱼来,算咱们私账上,不走公家账。”
见燕璇执意,花容知道多劝无用,也就闭了嘴,照着燕璇的话去做了。
五条鱼加上燕璇原本桌上的一条,一共六条,还多给了它一条,花太岁美滋滋吃了两条,剩下四条,燕璇用布兜子给它装着带走了。
花太岁走时,对着燕璇喵喵了好一阵,看神情还是很满意今天的一番招待,果然,刘春台帮着翻译解释说:“花太岁说你够意思,以后有用的到它们的地方,春夏带上五条鱼,秋冬带上十条鱼去永安坊找它。”
有趣有趣,没想到这小猫儿这么有趣,燕璇不禁好奇起它这“花太岁”的名号究竟是怎么来得了。
“花太岁经常带着手下一群野猫到客栈酒楼里捣乱,只有给足了鱼才会走,要是用棍棒赶,它们就会往店子里扔发臭的死老鼠,臭虫子,没几家店子禁得起它们这么捣乱,慢慢地,有人就给它起了个花太岁的名字。今儿它能这么给你面子,也是让我有些意外。”
燕璇摇摇头,这哪是给她面子,这分明是看在鱼的面子上,看来外头这鱼的价格还真是不便宜,以至于以前靠打劫的猫儿打劫不到鱼,要靠给人做事来换鱼了。
花太岁没让她们失望,不过一晚上功夫就查到了鱼妖的下落。
鱼妖现在有了腿,能够离开水了,应该是吃了那极阴之魂,修为大涨了。
前不久鱼妖做了于老大的小妾,张书槐并没有在她身边。
说起这于老大,花太岁挺熟的,于老大姓“于”,家里世代卖鱼,名儿唤作满仓,于满仓,他家在城外有好几个大鱼塘,花太岁以往没少带着手下兄弟去他家货仓偷鱼。
如今于老大三十有二,已经是京城鱼市的一把手,家中自是比一般人富裕,小妾没少纳,多一个少一个无人在意,也就是花太岁它们对鱼的味道敏感,才会发现异样。
鱼妖去给卖鱼的做小妾,说它没有企图鬼都不相信吧。
刘春台一得到消息,立马去了于家,向鱼妖打听张书槐的下落,然而刚说出张书槐的名字,鱼妖就突然动起手来,刘春台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若不是她跑得快,此时已经成了鱼妖的腹中餐。
也不知鱼妖是在保护张书槐还是什么,刘春台想要弄明白,除非先打得过它才行。
这有些难办,花太岁虽说是猫,是鱼的天敌,可它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猫,哪打得过一只成了精的鱼呢,至于燕璇,就更打不过了,不过,根据刘春台了解,鱼妖是妖邪,和他们鬼怪一样,也怕童子尿,只要燕璇用童子尿泼到它身上,自然能破了它的功,到时就能对付它了。
燕璇擦了擦额上的汗,“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别说我没理由进于老大的后院去找鱼妖,便是童子尿我也拿不到呀。”
为难之时,花太岁喵喵地叫了起来,再给六条鱼,它可以帮忙去泼童子尿。
有花太岁帮忙,最大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只要弄到童子尿就行了。
刘春台看向燕璇,燕璇笑得比哭还难看,委委屈屈道:“我还是个姑娘家呢,上哪里去给你弄童子尿。”
“寻个还在襁褓之中的男婴,拿到他尿湿的尿布,将里头的尿水拧出来,或是找个男童,用糖哄着他撒一泡尿不就行了,当然了,比起尿布来,还是尿水更好,毕竟现在这个天气,尿布干得快。”
刘春台说得容易,可对于燕璇来说,却是难如登天,这比那天晚上偷药更让她头疼。
“我知道这有些为难你,但我是鬼,也怕童子尿,这事只有你来想法子。”
燕璇苦着一张脸,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有法子了。”
俗话说生女栽槐,生儿栽松,宋家子孙出生时,都会在院子里栽上一棵树,褀哥儿出生那年,二表哥也在院子里为他种了一棵松树,希望褀哥儿能和树一同茁壮成长。
几年前,褀哥儿开蒙识字,知道人的尿液能给树木施肥,他就开始往松树下撒尿,但凡在家,不管多么尿急,都要往松树那里撒,便是晚上起夜也要特地走到那里去撒尿,后来他自个儿独睡,二表嫂担心他晚上还会去松树那儿撒尿,还特地让人把树移到了他卧房旁边。
燕璇一边给他们解释,一边从衣柜里翻了些棉花出来:“将棉花浅浅埋在树下,他只要一撒尿,尿液就会被棉花都吸了去,棉花吃水,不会干那么快,也容易将里面的童子尿挤出来。”
“也行,只要能拿到尿,咱们这就去埋棉花吧。”
“还不行,白天去只能等中午人少的时候。”
现在是一年之中最热的三伏天,一般中午时候,主子们都在房午睡,下人们没有事情,也都不会在外面走动,忙里偷闲的也都在打盹,这个时候出去,最是妥帖。
“你先去探探路吧,到时我借着午睡的时候,偷偷溜过去。”
第13章 陈世美(五)
燕璇与刘春台说好,一人一鬼一猫各自散去,到中午,刘春台已经将大致路线给燕璇摸索出来,燕璇借口午睡,让花容也去休息,不要来扰她,便偷偷从窗户离开了房间。
刘春台在前开路,能及时让燕璇避开来人,就是一路避着人走,时间花费得有些久,好在还是顺利到达了那棵松树前。
树s下一股子尿骚味儿,泥土也比其他地方松软许多,可见褀哥儿每天没少往这儿撒尿。
时间紧急,燕璇也顾不得嫌弃,随手捡起一根树枝,赶紧挖了起来。
不用挖得太深,倒也容易,加之这棵松树现在尚且不大,绕着树干挖一圈很快。
燕璇将棉花绕着树干埋了一圈,以确保褀哥儿从哪个方向撒尿都能撒到棉花上,便赶紧往回走。
此时日头偏了一点,她们过来时的路被太阳照着了,刘春台是鬼,过不去,只能往另一条阴凉的路走。
燕璇贴着墙根而行,前胸后背都湿透了,额上也满是汗水,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热的,或许都有吧。
“前面有人过来了!”刘春台远远喊道。
燕璇来不及擦擦额上的汗,赶紧缩着身子,绕去了屋后。
这是间下人房,里面住着褀哥儿的奶娘胭娘子,还有个叫丁香的小丫鬟。
屋后窗户开着,燕璇蹲在窗户下,此时丁香正和个小姐妹坐在床上打络子,胭娘子并不在。
小姐妹叫芭蕉,年岁和丁香差不多,两人手上不停,嘴上也是不停,嘻嘻笑笑着,突然芭蕉好奇地问丁香:“奶妈妈今儿怎么又不在?”
“肯定又往赵夫子那儿去了呗。”
“这大白天的她还真敢?就不怕被别人发现告诉二夫人听?别人可不怕咱们似的怕惹事。”
丁香轻哼一句:“她都敢把那些个春画带回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春画?”
“可不是,说起来我都觉臊得慌。”
丁香还真没说假,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晕,她这羞涩模样,可叫芭蕉好奇了起来,追着问什么春画?
“哎呀,我也没瞧仔细,她一看我进来,就赶紧将画收了,要不是我眼尖,看到画上女子那半边胸脯子,也不会发现她独自在看春画,她哪会画画,肯定是赵夫子给她画的。”
“你可看见她收在哪儿了?咱们偷偷瞧瞧吧,也开开眼界。”芭蕉比丁香胆子大,好奇心被勾起来,特别想亲眼瞧瞧。
“那肮脏东西,看了污眼睛。”
“那你别看,我看,你告诉我她收哪儿就成了。”
芭蕉拖着丁香的手摇晃,丁香架不住她乞求,伸手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一个上锁的大箱子:“她收在那里面,锁着呢。”
“这容易。”芭蕉站起身,从头上拔下一支细簪子,对着那锁眼捣鼓了一阵,只听吧嗒一声,锁头就开了。
“你还会开锁呢!”丁香满是吃惊。
“以前在家,我爹娘经常锁起好东西只给我弟弟吃,我嘴馋,就学着隔壁锁匠开锁的模样自己偷偷试着开锁,这其实不难,多试几次就会了。”
芭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箱子,里面都是胭娘子私人的东西,箱子里面放着好几幅画,芭蕉随手打开了一幅,里头画了个袒胸露乳的女子,还有个老太太,女人捧着只胸给老太太吃。
燕璇听她们说得好奇,趁她们看画的时候,偷偷探出脑袋,往里面瞧了一眼,她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乳姑图,这画的是二十四孝里乳姑不怠的故事,说的是祖母年事已高,牙齿脱落,吃不了其他东西,孙媳妇用自己的乳汁每天喂她的故事。
小丫鬟们不识字,没见识,不知什么乳姑图,也看不懂画上颂孝道的字,只看得懂那袒胸露乳的人,顿时红了脸,嫌弃说道:“真是春画,好个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嘴上骂着,芭蕉又拿起了另一幅画,里头还是个两个人,一样的姿势,不过那吃奶的老太太换成了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