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苏子
她终于说:“我听见?了。”
戚延勾起薄唇:“把圣旨带去吧。”
温夏起身领过圣旨,深深看戚延一眼,行礼退出大殿。
…
虞遥收到这道?圣旨喜极而泣,与温夏抱在一起,温夏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虞姐姐,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年苦,耽误了你这么?多年。”如今虞遥已?经双十年华,她们幼时?一起玩的那几位贵女,如今孩儿都已?两岁了。
虞遥又哭又笑?,摇头:“我从未怪过你啊,一切都是皇上做下的,好在我苦尽甘来了。”
温夏擦着虞遥的眼泪:“闽公子?还在等你吗,他会介意么??”
虞遥黯然道?:“母亲春节时?入宫与说我,他因坠马伤了一段时?日,错过了科举。春节时?去过我们府上,同他父亲探望我父母,他没说过别的,他似乎因为?错过科举很是黯然。”
温夏只能安慰:“我听你提过的闽房佑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一直不曾婚配,你们便还有机会。”
二人说了许久的话。
此事后宫传得沸沸扬扬。
沈贤妃爱财如命,来求温夏也替她向戚延求个?情?,看是否能放出宫去封个?公主当,实在没有公主,郡主也成。这般以后享受的食邑可比不得宠的后妃多多了。温夏哭笑?不得。
眼见?虞遥后日便要离宫,温夏在成武殿为?她举办了送别宴,也是后宫众人最后一次齐聚。
除了一份不舍,大家都明情?理,皆替虞遥高?兴。
许嫔想弹奏一曲《送君》给虞遥,王德妃依旧还是不会奏琴,但非爱弹,执意要许嫔让位置给她。
李淑妃便扬声为?虞遥唱歌,旁的不想唱,乱唱起一首《贺新婚》。
虞遥脸色一变,饶是平日大方稳重,也是面颊红透,起身便要李淑妃住嘴。
李淑妃边唱边调笑?,王德妃曲子?奏得越发欢快,也不管调子?,只一双涂满蔻丹的手狂弄琴弦。
虞遥起身追逐李淑妃住嘴,却被李淑妃横抱在臂弯。如今李淑妃力气越发大了,见?虞遥脸已?红透、挣扎着又下不去,更顽皮地改了词,念着本将军今夜便要入洞房。
温夏坐在凤座,已?被她们乐得吃不下蛊中燕窝,笑?出声来,忙掩帕遮掩皇后端庄仪态。
这席上笑?闹声里,唯有阮妃安静起身,行至温夏身前,恭顺地行礼。
“皇后娘娘,臣妾有愧。”
温夏敛了笑?:“阮妃此言何意?”
“臣妾之前初初被皇上带回宫,不知天高?地厚,伤了后宫和气。如今……”阮妃一双斜挑的丹凤眼黯然伤神,竟慢慢红了眼眶,朝温夏跪下。
“义父已?被罢官,臣妾本就是他养来巩固权利的棋子?,本就没有依靠,如今每日不得安睡,只怕自己在这后宫也生存不下去……”阮妃落下泪来,朝温夏叩拜:“臣妾如今才知晓这后宫生存之道?,只能依靠娘娘了,求娘娘不要嫌弃臣妾,臣妾害怕再?无根可依。”
温夏让著文搀扶阮妃起身。
她知晓常州郡守被戚延罢官的事,但阮妃不曾去求情?,已?是识体。
丽嫔前几日陪温夏逛花园时?,说起之前阮妃引她过断桥,那小桥下精心设计了陷阱,连高?度与锋利的花瓶碎片都是计算过才放的。若丽嫔掉下去九成会伤腿,落得个?残疾。丽嫔与王德妃皆言,阮妃与她们不同,心机格外深沉,要温夏提防。
眼下阮妃当着众人的面朝温夏下跪示好,温夏虽对这示好半信半疑,也只能以中宫之责,和颜悦色要阮妃起身安坐。
殿中,几个?与阮妃近日来交情?好些的妃嫔皆安慰阮妃,道?只要有皇后撑腰,让阮妃不用忧心今后生活。
丽嫔与王德妃倒顿了片刻,还是有些狐疑的神色。
但今日是虞遥的好日子?,宴席才刚刚开始,没有哭哭啼啼的道?理。德妃继续弹奏手中琴弦,殿上琴声激亢高?昂。
众人皆饮了酒,温夏今日饮的是虞遥酿的清酒,比她唱喝的桂花米酿浓烈,不知不觉竟有些醺醉之态。
宴会散后,温夏被宫人搀扶着坐上步辇。
夜色已?深,宫灯皆在眼前放大,再?远远缩小。一重重宫阙数不完般,永远不停地出现在倒退的视野中。
温夏觉得自己脑中依旧清醒,但也明白?有了醉态。
直到戚延来她宫中时?,她竟然敢颤颤巍巍地朝他靠去。
成武殿的宴会,戚延早就知晓,只是一直在等结束,不愿过去扫兴。
他自回宫那天便已?召集过后宫妃嫔,要她们不可再?像以往那般与皇后对着来,皆要尊崇皇后。
来凤翊宫时?,他坐在御辇上经过成武殿,听到里头难听的琴声,未过去凑热闹。
他在殿中喝了一盏茶,又往温夏的书房坐了两盏茶的功夫,看她都看什么?书,也自然而然看到了那副腰带图。
胡顺笑?道?:“皇上,这还是鞶带,您练剑或骑射时?用最好不过了,皇后娘娘还真是心细,知道?体贴您!”
戚延微弯薄唇,将图放回原处,他昨日便已?瞧见?温夏盯着他腰间玉带出神。
门外宫女道?娘娘回来了。
戚延步出书房,温夏正由?两名宫女左右搀扶进来。
她玉面娇红,步态袅娜。美目流转间,柔睨向他,漾起笑?便挣开宫女自他走来。
戚延在她快要栽倒之际勾住她腰,任她倒在他肩头。
“瘟神。”温夏娇声浅笑?。
白?蔻与一众宫人已?经吓傻,一屋子?宫人忙跪下,白?蔻喊:“娘娘,您快醒来,您醉了。”
戚延一抬深眸,示意他们下去。
白?蔻只能领着宫人退下,但不敢走远,就候在宫门外。
戚延大掌握住温夏皓腕,指腹摩过她细嫩肌肤,这声瘟神倒令他恣意地挑了下眉。
“你叫朕什么??”
温夏还喃喃念,瘟神。
喝醉酒的温夏,娇靥艳丽又可爱,眼波流转间,似浑然天成的无辜媚态。
戚延低哄:“以前给朕起的名字?”
她狠狠点头,发出一声“嗯”。
温夏已?站不稳,双腿都是虚软的,戚延抱起她坐到殿中美人榻上,脊背靠在身后玉枕,整个?人便似一把太师椅盛放下温夏。她坐在他膝上,微醺的眼尾娇媚动人。
戚延喉结滚动,嗓音格外低沉:“夏夏可还记得,你在青州的春节上,写的第四个?心愿是什么??”
温夏在他胸膛仰起脸,逼近的距离令戚延一时?屏息,眸深似汹涌暗夜。
她似乎发现了他的缺点,仰起脸离他更近,美目娇娇盈盈:“皇上喜欢我的脸,是吗?”
戚延指腹落在她张合的红唇上,温夏眨眼催促他,娇态横生:“说话。”
戚延弯起薄唇恣意地笑?了。
“嗯,朕是喜欢你的脸,但朕也在去喜欢夏夏。”
温夏低喃:“若你没有见?过我呢,让我在青州孤苦伶仃吗……”
戚延无声静默,自觉有愧,摩挲着她细腕:“朕抱你去床榻,你早日安寝。”
“我并未醉,我很清醒。”
此刻的温夏醉颜微酡,还故作清明。
戚延难得看她这么?灵动的一面,她平素好像只会规矩地敛眉。
将温夏抱去床榻,戚延唤:“来人,为?皇后梳洗。”
白?蔻领着宫人鱼贯而入。
伺候温夏是极仔细的活儿,她面上薄粉需要卸下,双唇娇嫩,口脂需以芙蓉花油溶解清洗,浑身上下需抹嫩肌香膏……做完一切,一头青丝再?以蝶花绫轻覆平铺,不容一丝折乱。
白?蔻终于服侍完,退出殿时?,见?挺拔修长的身影吓了一跳,忙请安。
“皇上,娘娘已?经歇下了,您也早些安寝吧。”
“朕今日宿在凤翊宫。”
白?蔻脸色一变,却不敢违逆。
御前宫人已?鱼贯而入,端盆递水,有序伺候,不敢弄出一丝动静惊扰到寝宫。
戚延沐浴过,已?着一身玄色寝衣,步入寝宫。
芽色帐幔后,少女身影朦胧似幻。
温夏并没有睡着,见?到戚延走来也不意外,口齿仍有醺醉,唤道?:“白?蔻,白?蔻,我头发乱了。”
白?蔻行入殿,戚延淡扫一眼:“朕来,退下。”
白?蔻忧心忡忡地退出寝宫,着了宫女道?:“娘娘今日喝醉了,去长乐宫通禀太后。”
戚延行至床榻,温夏睁着盈盈杏眼看他,面颊醺态酡红,缩在浅碧色衾被中。
“你来干嘛,出去。”
“不是你说头发乱了。”戚延上榻,理顺枕旁玉台上平铺的秀发,覆以柔滑花绫束住。
做完这些,戚延侧身朝向温夏,支起下颔:“夏夏还未回答,你红绸上的第四个?心愿是什么?。”
她喘了一会儿气,低低喃喃道?:“早日荣升太后。”
戚延眸色一沉,倒也并未生气,但也是这句话才让他明白?,往昔的他该有多招她恨。
温夏凝眼望他:“生气了?这点,这点气都咽不下,你真、小心眼。”醉态之下,娇嗔之息已?不成调。
温夏颤颤地阖上眼睫,侧过身去:“你退下吧,我要继续做别的梦了。”
她竟以为?她是在做梦。
戚延好笑?地勾起薄唇,却听殿外许嬷低低的嗓音。
“皇上,皇后娘娘可好?”
“太后让奴婢给您递个?话,娘娘是醉中,易受伤害,还请皇上移步凤翊宫……”
“朕还没有那般禽兽不如。”戚延冷喝:“下去。”
屏风外,许嬷身影踟蹰。
戚延冷声:“朕今夜就歇在这里,朕知道?分寸。”
许嬷仍未抽身,依旧硬着头皮传递太后的话:“皇上,为?了您与皇后今后感?情?和睦,还请您今夜忍耐……”
戚延沉喝一声“下去”,许嬷的话生生折下,无声退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