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浅浅浅可
她醉得有些急躁,又因一片漆黑,找不到他面具的拆卸之处,在他面上胡乱摩挲。
他趁机期身而上,她全然没反应过来,倏尔跌躺,手也落了空。
但楚引歌并没打算放过他,又想以肘为掌,击他肺腑,却不想两只手的皓腕先被他抓握住了。
白川舟伏在她的颈侧,绸带混着发丝在他鼻尖幽飘,他总算可以卸了她的面具了。
他张嘴就咬住了柔滑的绸带,再偏头一扯。
系带结松了,她轻呼偏头,蝴蝶面具跌落榻下之声在静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哒哒哒,不知滚到何处去了。
面具已摘,墨黑冥暗,他好想听听她的声音。
“怕么?”
黑夜中,她的听觉似是清醒了几分:“你是阁主?”
声色泠泠,婉转如莺,在这乌漆墨黑的暗色中,似风拂杨柳,低回轻柔。
啊,就是她。
他那时就是被她这样似水如歌的声音所骗,才认为那女贼不是她。
这小骗子啊。
白川舟这下彻底地松懈了下来,先前的诸多猜疑都落了实处,他酣笑了声:“是啊,怕么?”
“你家的酒真好喝啊。”
娇音漾着酒香,听得人心都化了。
白川舟一愣怔,倒没料到楚引歌会这么说,看来是真不怕。
他又有些懊恼,这女人酒醉之后对所有男子都这么卸下心防的么?还能在榻上如此闲适地谈论此等琐碎之事?
刚刚的欣喜一扫而空,他的喉中泛了酸味,日后定不能让她在人前喝酒了。
却不想楚引歌趁他神思涣散之际,仰头撞上了他的面具,他轻呼,手一松,她的两手挣脱将他往后狠劲一推,踉跄地跑下了榻,外衫摇坠,褪至脚踝,她已不知那是从她身上垂落的,只觉碍事,将它踢至一边。
青玉剑在暗中泛着银光,楚引歌迅疾地拿起剑,头还是有点晕沉,赤足如踩棉花般,深一步浅一步地往榻处走去。
但她的剑倒是拿得极其稳当,目标明确,直刺榻上之人。
白川舟哑笑,她还是那个揽月楼咬他下颌的女贼啊,巧诈黠慧。
先以巧言诱之放松警惕,再发狠致命,打得人措手不及。
他能看清那么多人,却总是三番两次地上了她的当。
听她言道:“我已婚配,你不该辱我清白,这样我与夫君如何交代。”
她应是气极了,快如闪电,未有半分拖泥带水,剑剑露锋,杀机已显。
白川舟不知该不该欣喜她如此为夫家考虑,躲闪着楚引歌的飞剑,解释说道:“我并未动姑娘半分。”
“那你为何和我躺一处榻上?师父还说阁主举世无双,我看是卑鄙龌龊,此等败类,我替天下人诛之。”
......
她在怒斥,可白川舟听到的却是她的气息已经愈来愈乱,应是动了真气,经络不通,怕是伤口坼裂地更严重了。
这样下去恐会有性命之忧。
他蹙眉思虑,必须速战速决,赤足跳榻,那剑如游蛇般紧跟而来。
“你五岁那年.....”
话断在这儿,那青玉剑果然在空中一滞,在等待他的后语,白川舟趁机绕到她的身侧,在楚引歌的枕骨之下的脑海穴轻压了压。
只听“你无耻……”,怒音还未消,她就软了身,倒在了白川舟的怀中。
这一场激战才堪堪停歇。
白川舟喘了口气,将楚引歌拦腰抱起,小心慎意地将其置于榻上,重新燃了灯。
他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看她了,他的新嫁娘,他的小夫人,他的小骗子。
但他也骗了她,她不知阁主和世子爷都是他。
他失笑,两相扯平。
周遭都是被楚引歌损毁之地,捅成筛子的帐幔,软衾内的蚕丝纷飞,扬得遍布都是,可她躺在那儿,这残损朽败也成了满地繁花。
似白川舟想得那般,她的娇颜因酒意酡红,羞怯朦胧得迷人,未施脂粉,却依然眉黛青颦,未点绛唇也依然红得发艳,楚腰纤细掌中轻,母亲倒是没说错,他的确有福气。
可谁能想到在面具之下,在黑夜之中,她是如此的烈性,额头上有些泛青,想必是刚刚使了全力在撞他。
她确实如蔷薇,但却是一支长在夏日的野蔷薇,绿叶之下皆是荆棘,天生反骨又热烈。
他低笑了声,呵,和他倒是像。
白川舟缓缓褪下了她的素白中衣,内里只剩一件抱腹,上缀娇柔菡萏,两处花蕊微耸。
他的指尖一顿,那被火捻之感又浮涌了上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方寸尽乱。
但在见到那粉白抱腹前,白川舟可对天起誓,绝无企图之心,他只是心切于她的伤口。
可眼下他体内欲燃的燥热,不得不迫他承认,他对她有不小的企图。
他很少有说错话的时候,可他觉得刚刚那句话便错了。
他现在是动了她半分,且起了湿漉漉的妄念之心。
一盏孤灯。
白川舟敛了眼帘,起身从柜内取了一雅白瓷罐,里装的是祛疤的膏脂,他平复好心绪,才敢走到榻边。
神思归拢,他先用纱布止了血,玉濯般的修指细细为她涂抹着膏药,一寸一缕,极其耐心。
白川舟以为是可以受得住的,他向来自持,对情.欲无所念。
可从她体内传来的暗香却似云烟,若菡萏的枝蔓,将他缠绕束缚。
她明明就那样静躺着,什么都没做,可他就是动弹不得。
他避开了眼,只盯在她的玉臂处,可脑海中却在无意地勾勒她的形状,他被自己野蛮生长的邪祟吓了一跳。
白川舟再次起了身,这次他去的是暗室外,临窗静听了听水流之声,让自己的欲念在净水中洗濯,手执素杯,杯中斟满她皱眉说苦的不夜侯。
良久,他才回到暗室,复坐,继续上药。
可欲念怎能被控制住?
它会从各处逃窜,她的肌肤里,她的纤纤素手,她粉白抱腹的一角,甚至于她皮开肉绽的伤处,都是他欲念的豁口,全数汇集在他的心房。
起复多次,白川舟轻叹了口气,逃不过。
他将瓷罐瓶盖拢紧,置于一侧,静静凝视着她。
见她樱唇在孤灯下愈加娇艳,引着他,勾着他,诱着他去采撷。
他将面具摘下,露出眉目如画的俊容,可神色却不似平常的纨绔风流,而是极其竭诚。
微微俯身,“棠棠,我现在是以世子爷,你的夫君之名送你个定情之物,应当合情合法。”
他手心竟发着汗,潮腻润热。
再靠近几许,灯焰似笼了层迷离的光晕,他们已是极近,气息交织,白川舟的眸中染了情愫。
他摩挲着她的下巴,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敢在她唇边轻轻地,轻轻地落下一吻,万般温柔。
他惊觉于她的绵软,竟比想象中还要香甜上几分。
他将衣衫捡起,一件又一件地替她穿好,唇上还有丝她的蜜香,白川舟忍不住轻笑:“棠棠好甜。”
-
仲夏日头起得早,楚引歌醒来时,晨光已从雕花窗棂中斜射进来,斑驳了一地。
她坐起身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静思了会,只记得自己喝醉了酒,那阁主扛起她丢进一个极黑的屋子,之后她便睡了过去,就这样到了天亮。
可她又直觉这中间似少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情节,但任凭她怎么回想都是混沌一片。
楚引歌环顾四处,这是楚府的素心苑东厢,她的寝屋。
看来是那阁主将她送了回来,她缓缓睁大了眼睛,也就是说那阁主知道她是楚家二姑娘了?
可转念一想,这好像又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不是说天语阁知天下事么,知道她是楚引歌倒也不稀奇,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掀楚引歌被下榻,还在努力回忆昨日种种,坐在铜镜前,刚半眯的眼眸又倏尔睁大。
她额头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个青包?!
她自诩剑法不错,即便醉酒,以她的防范心不至于落人下风,这昨晚定是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
醉酒误事,她不住懊悔,日后断不可在外头喝任何果酿了,谁知道会不会如天语阁这般喝着甜津津,却是三杯下腹醉人。
今日已是起晚了,楚引歌打开衣橱,却见一物落在地上,是蝴蝶面纱。
是了,她昨晚去天语阁就是为了拿这个,弯腰拾起,抬眸间,见到了黑蝶面具,轰雷掣电间,她回忆起自己为何中大包的缘由。
对,是面具!
是她撞到了那阁主的面具!
那阁主道貌岸然,对她摸手又触脸,还与她共处一榻,图谋不轨,她当时气极,就略施小计,下了榻拿剑刺他。
之后.......
之后发生了何事,她就真得半分都记不起来了。
楚引歌忙低头看看自己,依然是昨夜出行时的一身劲装,身上也无痛感,连左臂的伤疼也好了许多,想来那阁主后来没对她如何,这倒是令她稍稍安心,应是被她的剑法震慑住了。
面具边上还躺着一纸,上写“两月之约勿忘,”她轻嗤,字写得倒漂亮,人却丧伦败行。
不过在晕倒前,那阁主似还说了句“你五岁那年.....”
五岁,对她而言,是人生的分水岭,家中来了不速之客,父母被杀,她不得不流浪逃亡。
这阁主既能说出这么关键的一个时间点,想必确实知道她的生父母是何人,这两月之约她还得去赴。
可他毕竟对她行为孟浪,断然不能独自去了,下回若去,还是得拉上剑师父,免得那阁主又起贼心色胆。
她迅速换了宫服,洗漱净面,给姨娘请过安后,就匆忙塞了口吃的往府外走去。
路过正堂庭院时,余光轻扫,担担绫罗珠宝摆在院中,那箱笼上书“白家”,这是侯府的迎亲礼罢,虽说是她的亲事,却这些翠玉明珠却和她没多大干系,她过了个眼,便急溜溜地上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