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 第152章

作者:水怀珠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果不其然,下午角天来?送膳食,义愤填膺:“少夫人,梁王也太卑鄙了!为阻止我?们攻城,他竟然下令将无辜的?老?百姓吊在城楼外,若是我?们往前一步,他们便射杀一人!这?等丧心?病狂,也配为人主君吗?!”

  岑雪等人听完,皆是大愕。岑雪恨声:“他如今的?皇位本就是弑君所?得?,一个连父兄性命都不屑一顾的?人,又如何会体恤子?民?”

  角天气煞,不住跺脚。岑雪心?焦:“你家少爷如何决策?”

  “仍在城外,但是消息传回?大营后,殿下坐不住,看那架势,像是想叫少爷撤回?来?了。”角天苦着脸。

  岑雪颦眉,猜测梁王是蓄谋已久,他知晓王玠心?性赤诚,慈柔仁爱,不会对城外的?人命置之不顾。另一方面?,危怀风拥护他起事以来?,对外打着“不兴不义之师,不取不正之财,不杀无罪之人”的?旗号,若是这?次为攻城牺牲那些无辜人,必然令王玠受尽指摘。

  次日,王玠下令撤军,危怀风回?来?后,脸色十分难看。岑雪为他卸甲,让他躺在榻上休息,揉捏他肩膀,道:“城外究竟是什么?情形?”

  “梁平命人在城楼前安插长杆,吊了一百多名?无辜百姓,大多都是妇孺,我?们若靠近一步,他们便放箭射杀一人,并宣称那些人是为叛军所?杀。后来?,见我?们按兵不动,他们又开始用百姓来?威胁,若是我?们不撤军,则每一时辰,射杀十人。”危怀风回?想攻城前的?情形,满腔义愤。

  岑雪冷然:“此计歹毒,专攻人心?。若是你贸然攻城,就算赢了,日后也会与殿下心?生嫌隙。”

  危怀风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听完以后,更感气忿。王玠那人不仅仁德,更认死理儿,岑雪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

  “难办。”危怀风环胸躺着,一脸丧气。

  “既然不能从外攻破,那便得?想一想,能否从城里找出裂隙,另辟蹊径了。”岑雪提示他。

  危怀风闭上眼睛,沉思:“劝降梁平?梁王刚斩杀徐正则,为的?就是震慑人心?,以防再有人背叛。这?种时候想要使离间计,胜算不大,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那先与他耗一耗?”岑雪眼珠微动,“梁王人心?尽失,盛京城里也不过三万守军,气数已尽,他就算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来?对付我?们,也不可能反败为胜,最多是让战况陷入僵局。除非……”

  “他有援军?”危怀风猛地睁开眼。

  两人相视,各自心?神一凛,危怀风坐直,亮眼盯着岑雪。岑雪难以置信:“天下各州府皆已归降,梁王孤立寡与,徒有一座盛京城,何处能来?援军?”

  “可若非是有援军,他此计便全无意义。”危怀风笃定。

  岑雪心?念疾转,倏地想起一事,神情骤变。

第154章 决战 (二)

  皇城, 奉天殿。

  “陛下,妾身求求您,派人把永安、永宁接回来吧!她们各自?都已?有心?仪的儿郎, 永宁与何家都已?经开始议亲……您怎么忍心?把她们送往白狄?!狄人残虐无道, 可汗一个六旬老翁, 都快能?做永安、永宁的爷爷, 您让她们姐妹俩去给他做妾, 叫她们心里作何感想?天下人又作何感想?妾当年生下她们, 历尽凶险, 九死一生……堂堂皇后的双生女儿,怎么可以去给敌国可汗做妾?怎么可以?!”

  大殿里哭声悲切,皇后满面泪痕,哭得痛心?疾首。

  数日前, 大邺赫赫有名的双生公主永安、永宁被人秘密接出宫城,皇后原以为是?意外,派人搜寻了好久, 今日才知道竟是?光睿帝在背后操纵,要用永安、永宁二人换取白狄的援救。

  光睿帝淡漠地坐在御案后,手指敲打着龙椅扶手, 反问?:“不送她们去,送谁去?难不成, 送你去吗?”

  “陛下?!”皇后失声。

  光睿帝起身走下来,扶起皇后,为她拭泪:“梓潼,不是?朕狠心?, 朕也是?没?有办法,永安、永宁是?朕最爱的女儿, 朕的心?里比任何人都痛。可若非如?此?,狄人不会?愿意出兵。叛军在外虎视眈眈,朕已?无人可用,唯有狄人能?救社稷。否则,老九率兵杀进?来,谁都别?想存活。”

  “可是?狄人毕竟是?外贼,入关以后,安能?为大邺社稷考虑?待他们杀了九殿下,又能?对我们安什么好心??!”

  “呵。梓潼虽为女郎,眼界却是?广阔。”光睿帝唇角有笑,为皇后拭泪的动作越发温柔,“但?,那又如?何呢?天下可以为任何人所有,唯独不能?为他老九所有。”

  皇后被光睿帝森然的笑意震慑:“不,陛下,不!……”

  “来人。”光睿帝传唤内侍,“皇后累了,替朕送回凤栖宫,若无吩咐,任何人不得叨扰。”

  “是?!”

  皇后哭嚎不止,被内侍押送离开,光睿帝坐回龙椅,厌恶地阖上眼皮。

  今日离送走永安、永宁已?有半个月,若无意外,白狄人应在关外接到人,准备发兵来救了。

  届时,外敌入关,兵临盛京,那个虚伪奸猾、沽名钓誉的老九究竟会?作何抉择呢?

  光睿帝倏然一笑。

  数日后,梁平来汇报城外战事,提及那些用以震慑叛军的百姓,沾沾自?喜:“卑职原以为这一计至多?唬他们三五天,没?想到这半个多?月来,别?说是?往前走一步,他们都不敢再发一次兵。呵,一帮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人,也不知是?如?何打下这半壁江山的!”

  光睿帝唇角浮着冷笑。

  “攻敌不如?惑敌。如?今,微臣的拖延之?计已?然大获成功,待援军赶来,必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梁平成竹在胸。

  便在这时,有内侍匆匆从外而来,想是?惶急,竟被门槛绊得摔了一跤。

  “何事?”梁平喝叱,“如?此?失态!”

  “启……启禀陛下、梁指挥使,外面传来消息,白狄援军入关时,被幽州、青州两处的大军拦截,怕是?……不、不能?前来相?救了!”内侍扑跪在地上,颤声道。

  两人色变,梁平惊愕交集:“裴敬、霍光不是?率军扎营在城外?幽州、青州怎会?有大军拦截白狄援军?!”

  “不、不知道……还有,日前护送两位公主的使者来信,说是?途中被贼匪劫掠,没?能?把公主们交给狄人。狄人恼火,误以为朝廷反悔,又见幽州、青州难缠,没?打两日,便自?行撤军了!”

  光睿帝手攥成拳,青筋突暴:“两位公主呢?”

  “下、下落不明!”

  梁平下跪,神慌意乱:“陛下息怒!必然是?外面那一帮叛贼作祟,待微臣整饬三军,为陛下报仇雪耻!”

  “呵!”光睿帝冷笑,“为朕报仇雪耻?就凭你?他都能?提前猜出朕要与白狄联手,如?此?谋略,又岂是?你这蠢货能?对付得了的?!”

  梁平汗下涔涔:“微臣、微臣……”

  “前计不成,必有后患!跪在这里作甚,还不滚回去守城?!”

  “是?!”

  梁平落荒而逃。

  ※

  城外大营,气氛欢欣,王玠放下战报,夸赞危怀风:“万幸这次有怀风提前筹谋,猜出梁王贼心?不改,让裴、霍两位将军及时返回边关。不然,白狄人攻进?来后,又要上演一次西陵之?难,情势可就更一发不可收拾了!”

  “前事之?鉴,后事之?师。同样的奸计,岂能?让他得逞第二次?”危怀风唇角微弯,眼底有一抹自?豪的笑,“不过,殿下谬赞了,最先猜出梁王此?计的人,并非危某,而是?内人。”

  众人听他提及岑雪,相?顾一怔。顾文安歪头靠来,捻须:“知道尊夫人足智多?谋,大家伙都看着呢,莫要显摆啦。”

  危怀风头微点?,偏要显摆:“先让裴敬、霍光调兵回防,也是?内人的提议。”

  顾文安往上瞄帐顶,眼底发白。王玠握拳抵唇,忍俊不禁:“危少夫人秀外慧中,满腹经纶,我是?知道的。世道原不公,令许多?女郎被困于闺阁,束于礼教,难有博览群书、施展才干的机会?。不然,像危少夫人、危夫人这样的英豪,更不知有多?少。”

  众人听他此?言,心?头微震,不由自?主看向一侧坐着的木莎。木莎挑唇:“殿下眼界开阔,山容海纳,放于世间,更为难得。大邺民众有福矣。”

  危怀风笑道:“两位皆是?人中龙凤,莫互夸了,往后说说正事。”

  众人凝神。

  “幽州、青州固然守住了,可是?也分走了我们一半的兵力。”危怀风从座位起来,走至沙盘前,指着屏风上挂着的盛京城舆图,“梁王利用城里的百姓,迫使我们难以从正面攻城,兵力被分走一半后,我们攻城的胜算也更渺小。为今之?计,必须从城里突破。”

  “如?何从城里突破?”

  “梁王派人送往白狄的那两位公主,在我们手上。”危怀风分析道,“两位公主乃是?梁王妃所出,自?幼受宠,如?今被梁王抛弃,心?里最恨的必然是?梁王妃。若是?能?联络后宫,以两位公主为人质说服梁王妃投诚,那么里应外合,盛京城不攻自?破。”

  “妙计!”顾文安抚掌,倏又有虑,“可是?,梁王一向狡诈,想要在这种时候联络后宫,恐怕不是?易事。”

  “无妨,可以先找何家。”危怀风泰然自?若,接着提议,“永宁公主日前正与何家嫡长?子议亲,两人情投意合,何家人想来不会?见死不救。何况,梁王人面兽心?,先是?杀人守城,后是?勾结外贼,我就不信,盛京城里的人心?不会?有异。”

  水能?载舟,更能?覆舟。梁王弑君夺位,本便名不正、言不顺,如?今犯下种种恶行,作法自?毙,不过早晚而已?。

  当天,王玠认同危怀风的决策,派人照办。

  岑雪从角天那里听来大帐里的情形,欣慰一笑。角天瞄一眼在榻前卸甲的危怀风:“少夫人是?不知道,殿下原本要把识破梁王奸计的功劳归给少爷,少爷一听,心?想那可使不得呀,怎么能?抢我夫人的功劳呢?赶紧就把您说了出来,里里外外好一顿夸,连殿下都开始赞不绝口,说您秀外慧中,满腹经纶。顾大人他们也跟着夸,少爷听罢,这才满足了。”

  危怀风走过来,抬脚往他屁股上踹,角天捂臀往旁边一跳,溜之?大吉。岑雪没?忍住,“噗嗤”一笑:“踹人家干什么,心?虚不成?”

  “心?虚什么?”危怀风扬眉,“我夸的是?自?家夫人,心?虚作甚?”

  岑雪狐疑地看着他,被他伸手一拉,拐进?屏风后。

  浴桶里放满汤水,热气升腾,是?角天给他准备来沐浴的。岑雪警觉:“做什么?”

  “角天溜了,夫人帮帮我。”危怀风半点?不臊,大喇喇脱下衣物,走进?浴桶里坐下。

  岑雪偏开脸,心?说不知羞:“我又不是?你的小厮,才不帮你搓澡。”

  “那夫人进?来,为夫帮你。”危怀风道。

  岑雪睨他一眼:“不用,我洗过了。而且我有侍女,不需要你来。”

  “诶!”危怀风看她要走,服软,“不搓,就在那儿,陪陪我。”

  岑雪压住想上弯的唇角,倚在屏风旁。大帐角落空间狭窄,水气氤氲,两人眼神一下更深。岑雪看见危怀风健硕的肩臂,移开眼,心?里鬼使神差浮现他全部的模样,明明已?看过很多?次,各式各样的,偏偏一想就脸红心?跳。不争气。

  “今日之?计,夫人以为如?何?”危怀风往身上拂水,问?起正事。

  岑雪找回思绪:“嗯,可以。”

  “没?有要补充的?”

  岑雪心?念转动,想了许久,眼神才发亮:“是?有一计可以补充……”

  “嘘。”危怀风伸指抵在唇前,严肃道,“隔墙有耳,离我近些说。”

  岑雪犹疑。

  危怀风咧唇:“不拉你进?来。”

  岑雪迈开脚步,走至浴桶旁,眼一垂,看见不该看的,气他诡计多?端,以及坐姿孟浪。危怀风见她一来,目光就开始闪,笑得焉坏:“说说。”

  “昔日公爹、襄王被困龙涸城时,羌人不是?喊着‘襄王人头,黄金万两’的口号,企图扰乱军心?吗?如?今盛京城里人心?不齐,你如?法炮制,自?然事半功倍。”

  危怀风领会?:“开城门者,赏黄金万两?”

  “太多?了,有些假。”岑雪竖起一根指头,“千金足矣。”

  “不愧是?我夫人,果然秀外慧中,满腹奇谋啊。”危怀风赞许。

  岑雪哼笑:“我走了。”

  “不送。”

  危怀风靠回浴桶,目送她。

  岑雪奇怪他竟不多?留,也不使歪招,半信半疑走出屏风,回头看一眼,心?里竟有些不舍。谁说美人才招人惦记?模样、身材出众的儿郎,其?实也一样有勾人的魅力。

  岑雪上床休息,冬夜天冷,危怀风没?来,被衾自?然是?冷冰冰的。岑雪辗转,身后倏地有热气袭来,伸手一摸,来人刚擦干,皮肤很热,并且……不着片缕。

  岑雪一下没?敢再乱动。

  危怀风搂上来,像极一团火,很快烧得被褥干燥,人也炙热起来。岑雪微屈着腿,用脚趾踢他。

  “不许这样。”

  “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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