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良缘 第50章

作者:刀上漂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沈葭小声回答:“外祖母,他不瘸,他那腿是为我断的,大夫说了,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哦,那就好。”

  谢老夫人落下去一半的心,又为自己开脱:“可不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你不是一向青睐细皮嫩肉的读书人吗?方才我打量左边那人才是你会喜欢的,怎么去了趟北京,连看人的眼光都变了?”

  “……”

  沈葭简直欲哭无泪,心道外祖母你快别说了,就怀钰那个耳朵,你说得再小声他也听得见啊。

第42章 家宴

  谢宅黛瓦粉墙, 光是看外面极其低调,只开了个容二人进出的小门,门环镶了青玉,门口蹲着两只大石狮子, 门上悬着匾额, 书曰:风月无边。

  听说是王右军的真迹,不懂行的人见了, 还道是个寻常人家, 进去才知别有洞天。

  绕过一堵青石大影壁,谢宅内古树蓊郁, 水石相映,亭台楼阁样样俱全, 是典型的江南古典园林。

  当年谢家曾祖购下王谢故宅后, 又经过了谢柔的亲手设计与改造,谢柔除去是个叱咤东南四省的女商贾外, 还是个造园名家,北京的沈园就出自她手,金陵的谢氏祖宅经她一手打造,比沈园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厅堂之轩敞富丽, 园林之清雅卓绝、湖石假山之古怪嶙峋,令人叹为观止,使谢宅一跃成为金陵名园, 其中西府以听雨阁、枇杷园、海棠坞、参商馆、快雪时晴轩冠绝一时。

  谢柔喜莳花弄草,百花中尤其钟爱山茶, 她生前曾搜罗数百种山茶珍品,精心培植在南花房内, 其中以一株宝珠山茶最为名贵,因为山茶又名曼陀罗,久而久之,这南花房有了个别名,叫曼陀罗花馆,也是谢宅一绝。

  怀钰一路分花拂柳走来,只觉得园中步步精妙,令人目不暇接,难怪有人说,谢家是金陵当地的土皇帝,这等繁花似锦的富贵温柔乡,只怕是皇帝也无福消受。

  众人到得一处三层飞檐阁楼,便进去暂歇。

  此楼名曰秋月楼,是谢宅的主体建筑,面阔五间,内分三进,正厅以隔扇分为东西两间鸳鸯厅,南北皆为落地黄杨木雕隔扇门,北面临水,可观荷花池和赏鱼,室内家具陈设华丽,东西摆着两溜儿十六张紫檀木圈椅,常用作议事之处和宴集宾客之所。

  众人在一楼花厅品过茶,用过些许点心,又叙了会儿话,便各自回院少歇,待晚间家宴时再聚。

  沈葭领着怀钰回了自己的院落。

  她的小院在谢宅东南角,傍水临山,旁边就是她娘生前居住的参商馆,是整个西府院落风水最好的一处。

  院名“浣花小筑”,门上有一副楹联,上曰:疏影横斜水清浅,下言:暗香浮动月黄昏。

  是为“暗香疏影”。

  小院内搭了秋千,还有一个紫藤花架,有几只花猫在假山石上蹲着,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新来的人。

  沈葭一进院落,就“花花”“奴奴”“小黑”“小白”地叫开了,原来这些猫都是当年那只胖狸猫的后代。

  她兴致勃勃地跟怀钰说着哪只猫叫什么名字,怀钰却显得心不在焉。

  沈葭意识到后,就停下讲述,问他:“怀钰,你怎么了?腿疼吗?”

  怀钰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没说话,拄着拐进屋去了。

  -

  晚上的接风家宴就在秋月楼举行。

  大户人家治席都是男女分开,男人们在正厅吃酒,女眷们则在侧厅摆上十来席,西府这边人丁寥落,谢柔早逝,传下来的只有沈葭这一脉。

  相比起来,东府那边就瓜瓞绵绵了,沈葭外祖父的同宗兄弟就有三个,各自娶妻纳妾,又生下无数嫡庶孩儿,沈葭这一辈的兄弟姊妹就有二十多个,最大的已经娶妻生子,最小的还在乳母怀里吃奶。

  开席前,沈葭一一跟长辈们见礼问好,问到最后两个时,却是两张年轻的生脸,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生得美艳绝伦,她不知是哪个表哥又娶了媳妇儿,一下拿不准该叫什么。

  表舅母王氏见她愣着,便笑道:“这两位你不认识,是你外祖母给你舅舅新添的两位佳人,你就叫她们怡红姐姐、快绿姐姐便行了。”

  两位女孩儿红着脸向沈葭福了一礼。

  沈葭一头雾水:“啊?舅舅要纳妾啦?”

  上首的谢老夫人赶紧道:“你舅舅还不知道,别对他说。”

  沈葭于是知道,这又是外祖母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宴席开始,谢老夫人让沈葭紧紧挨着她坐,下首便是王氏的幼女,闺名谢澜,比沈葭大一岁,也是个顽劣异常的,众多表姐妹里,沈葭自幼与她一同玩耍,关系最为交好。

  当下表姐妹二人咬着耳朵说话,谢澜佯装生气道:“好你个珠珠,去了趟京师,就将你我的誓言抛到九霄云外去啦。”

  沈葭问:“什么誓言?”

  谢澜瞪她一眼:“就知道你记不住,你忘了,咱们说好不嫁人的,我还在这顽抗呢,你转头就嫁给王爷,做别人的王妃去啦。”

  沈葭一摸鼻尖,心说原来是这个誓言。

  当年谢柔二十八岁才出嫁,轰动了整个南京城,沈葭和谢澜因为崇拜她,便也立志终身不嫁,在家做个无忧无虑的老姑娘。

  谢澜眼珠一转,忽然改变口风:“不过,你那夫君长得俊,你嫁给他也情有可原,反观你庶姐那位夫君,就很一般了,话说她怎么身边连位侍女也不带?穿戴得也那样寒酸。”

  沈葭皱眉:“你不要那样说她。”

  谢澜奇道:“你怎么还为她说话?你不是一向讨厌这位庶姐的吗?要不是她娘,堂姑也不会……”

  沈葭打断:“她娘是她娘,她是她。”

  她向沈茹的方向望去,只见沈茹坐在末席,身后也无人伺候,一副落落寡合、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葭心中一刺,想起自己当年回到北京,跟沈如海、孙氏同桌吃饭时,也是这副融入不进去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沈葭放下杯箸,附在外祖母耳边说了句什么。

  谢老夫人先是疑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

  沈葭起身走到末席,对沈茹说:“跟我坐一起罢。”

  沈茹满脸意外地看着她。

  沈葭不容拒绝地拉起她,走到上首,在她和谢澜之间加了个凳子坐下。

  王氏等女眷都知道当年是沈茹的母亲将谢柔逼回江南,也知道老太太很不待见这个仇人的女儿,所以特意冷落她,没想到沈葭会作出这种举动。

  王氏是一贯见风使舵的,见老太太没反对,也就对沈茹和颜悦色起来,笑着问她饭菜可还吃得惯,住在什么院落,吃的穿的一应物事有什么缺的就跟她说。

  沈茹低眉顺眼地一一答了,态度谦逊,进退有度,挑不出什么错处。

  王氏见她身边没个婢女伺候,便将自己一个叫“喜儿”的二等丫鬟拨给了她。

  众人正说着笑着,外间的谢翊领着怀钰进来敬酒了。

  这下家宴的气氛掀起了高潮,俗谚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晌午时大家就对这位姑爷充满了兴趣,外加怀钰长得俊,唇若涂脂,面若敷粉,众人见了无有不喜欢的,就连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也悄悄拉着乳母的衣摆,躲在背后探出头偷看。

  谢澜笑着打趣沈葭:“你夫君认亲来了。”

  沈葭大窘,知道自己再待下去,肯定逃不了被众人调侃的命运,便借着更衣的借口逃之夭夭。

  这边厢丫鬟们打起水晶帘子,怀钰跟在谢翊后头进来了,一个轩然霞举少年郎,一个如切如磋有匪君子,站在一起,倒像是两兄弟。

  谢翊执着酒壶,先走到谢老夫人席前,斟了杯酒。

  怀钰叫声“外祖母”,敬了一杯。

  谢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很给面子地将酒喝了。

  谢翊又走到王氏面前,继续斟酒,介绍一句:“这是你大舅母。”

  怀钰就叫一声“大舅母”,随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惹得众女眷纷纷调笑他。

  怀钰面色涨红,连脖颈、耳垂都渗着淡淡的粉,也不知是酒喝多了醉意上涌,还是单纯地不好意思。

  当酒依次敬到末席,怡红、快绿两位姑娘慌慌张张站起身,红着脸叫了声“七爷”。

  谢翊斟酒的动作一滞,转头望向上首的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假装和王氏说话,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怀钰还等着他介绍这是哪门亲戚,忽然没声了,不免疑惑地望去。

  谢翊收回视线,道:“这二位不用认,走罢。”

  -

  外头三更天已过,谢老夫人到底已年老,身子撑不住乏,先回兰桂堂安歇了,几个年幼的小辈也困得眨巴眼,被乳母在臂弯里哄睡。

  王氏便让人撤了席,各自回去洗漱歇息,外间大老爷们儿还在划拳吃酒,猜枚行令,争吵声、起哄声、劝酒声嘈杂在一起,闹得不亦乐乎。

  沈葭要走时,王氏叫住她,替她系起斗篷,知道她有夜盲的毛病,点了两个仆妇替她路上掌灯,细心嘱咐她拣亮堂点儿的地方走。

  沈葭一一应了。

  到了浣花小筑,辛夷送走两位嬷嬷,回身时,见沈葭正蹲着逗猫,扭头冲她说:“你把行李铺盖收拾一下,咱们去兰桂堂睡。”

  辛夷一愣:“不在这儿睡啊?”

  沈葭点点头:“我要同外祖母睡。”

  辛夷脚步没动。

  沈葭摸着猫,见她半天还待在原地,不由问道:“怎么还不去?”

  辛夷犹豫道:“王妃,这不大好罢,您去了兰桂堂,小王爷怎么办……”

  沈葭闻言来气了,放下猫起身道:“什么怎么办?怀钰他没我就不能睡了?我许久没见外祖母了,同她睡几晚怎么了?我没去京城前,也是夜夜同外祖母睡的。辛夷,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老是帮着他说话?我告诉你,在北京,他是王爷,我是王妃,但到了这金陵城,我是小姐,他是姑爷,你把称呼喊对了再说话!”

  辛夷哪能料到自己一句话,能引来她这么大火气,其实她也是一番苦心,刚成亲没多久就分房睡,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会引来多少闲言碎语。

  辛夷也不敢辩驳,说了句“是,小姐”,转身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沈葭抱着猫坐在秋千上,心烦意乱,她很少对侍女发火,尤其辛夷还是一同长大的,情分自与旁人不同,可方才不知怎么就没控制住脾气。

  她确实是有意与怀钰分居,也不单纯是想念外祖母的缘故。

  这一路上,因为条件所限,她与怀钰同床共枕数次,开始时她紧张防备,生怕怀钰对她做出什么,可怀钰还真遵守了他的君子约定,尽管憋得脑门绽青筋,也没碰她一根手指头,反倒是沈葭逐渐放下戒心,睡得四仰八叉,清晨醒来,她保管在怀钰怀里窝着,脑袋枕在他胸膛上,一手抱着他脖颈,一条腿架在他腰上。

  沈葭疑心是怀钰故意将她摆成这个姿势,还特意在两人中间塞个枕头,划分出楚河汉界,不过没什么用,到了第二天,她照样躺在怀钰怀里醒来,而怀钰被她挤去床边,差一点就要摔下去。

  久而久之,沈葭竟然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怀钰的身子很暖,像个火炉,大冬天的抱着睡很舒服,沈葭每天起床都面色红润,丝毫不会被冷到。

  沈葭未出嫁前,是习惯有丫头守夜的,因为她夜里容易口渴,需要人伺候,成婚后,辛夷和杜若就不便进房了,伺候她的人换成了怀钰。

  沈葭夜里渴醒时,往往是睡眼还没睁开,唇边就喂过来一杯茶,喝完,怀钰还会细心地擦掉她唇边的茶渍,将她的脑袋轻轻放回枕头上。

  怀钰起反应时,她也会感知到,初时羞得不行,也怕得不行,赶紧闭上眼装睡,而现在,她竟然也会被怀钰传染到,他滚烫的身子仿佛让她也着了火。

  怀钰实在忍不住时,会从牙关中逸出一丝难耐的呻.吟,沈葭听到后,耳根通红,却又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像有只猫爪在心里挠。

  “奴奴,我到底是怎么了?”

  沈葭捏了捏猫爪上的肉垫,愁眉苦脸地问道。

  黑猫蜷在她膝盖上,“喵”了一声,悠闲地舔起了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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