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231章

作者:青铜穗 标签: 古代言情

  宋奕如之所以会来得那样及时,是窦尹在早前一晚给她去过一封令他后来提及都能红脸的信,而那端皇太妃留下的老殿下的手书,实打实是真的手书,却也是实打实的“讹诈”。

  只因手书根本就没有提到张昀的身世。

  武阳公主府代代英才,怎么会行事如此轻率,留下把柄在外?

  窦尹在信中隐晦地拒绝了宋奕如的青睐,聪明的宋大小姐嗅出了不对劲,跑去国公府求问原因,一来二去知道了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又从杨佑口中发现了一些线索,猜出来了窦尹的苦衷。

  于是便有了宋父进宫求旨一说。

  目的都是为了帮助捉拿反贼,皇帝没理由不应,因而这兄妹俩便追出了城,拉上苏婼和镇国公他们演了出“攻心计”,果真使得张昀乱了阵脚,也使张杨二人之间有了猜疑。

  至于出现在他们马车里的秦烨后来却又不知所踪,当然是被苏婼半路调遣走了。

  就在韩陌他们激战的时刻,苏婼让他去了最后阻挡住了张杨二人逃蹿的那道山垭——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窦尹所说的苏绶交给他的任务了,这个任务,就是要在关键处设下的武器机括。

  这个机括一共有两道,杨燮因为负伤,栽在了第一道,也就是说即使他没负伤,闯过了第一道,也还有第二道在等着他。是以苏婼当时才有足够的把握,让韩陌停止纠结,果断放行,让杨燮张昀纵马离去,自投罗网。

  这些事说起来似是不难,但却是多方密谋后配合所致。

  张昀他们落网的时候,苏绶在宫里,当然彼时除他之外,满朝文武几乎都在。

  苏绶抱来了成堆的卷宗,当众将张昀与杨燮的阴谋,这些年来暗中关联的大小案件,以及涉及的人员,一一读来。

  据说,在暴雨过后的清凉的早晨,有六七成的官员背后让汗浸得透湿。

  据说,苏绶光是读那些卷宗,就读了一两个时辰,期间因为喉咙嘶哑,几度歇息。

  又据说,皇帝当场暴怒,这几日,让人把废太子那段往事也重新端出来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夜里过于劳累,苏婼自那日回府就病了。这些都是秦烨和苏祈他们说给她听的。

  与此同时带进府来的,当然还有别处的消息。

  比如与张家交好的各府,也有像吕家这样的人家——

  张家出事前,吕家与张家过从甚密,这是举朝皆知的事情。

  这次事后清算声势铺天盖地,传闻吕佩夫妇闻讯之后即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拉关系找靠山。

  如此作为这也算是他们家的老传统了,不让人意外。

  只是吕凌在抓捕张昀的过程中也出了力,就凭他这份功劳,足以使他们家将功抵过,从中摘出来,吕佩夫妻竟然不知道,却让人些许意外。

  徐氏不知吕凌早已臣服于苏婼,却仍对当初他们家对苏婼那份算计耿耿于怀,此时听苏祈于堂前绘声绘色讲述吕家的狼狈,连已经会走路的苏礼都被他吸引得拽着他袖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时,徐氏自笑得前伏后仰,痛快不已,直道“势利小人竟也有今日”。

  苏婼看在吕凌的面上,觉得该替他们澄清澄清,但却不知吕凌为何未曾让其父母知晓,而任由他们在外碰一鼻子灰,想想也就灭了多嘴的心思,只待回头碰了面,再端看他葫芦里卖的药罢了。

第457章 变化

  苏婼还未来得及去找吕凌,吕凌就拎着几摞月饼登门来了。

  那是中秋前夕,天高气爽,桂子飘香,哪哪儿都透着舒爽轻快的气息。

  苏婼坐在被阿吉打理得入了秋也依旧花团锦簇的小花园里,荡着秋千。

  吕凌坐下来,觑着眼说:“哟,几天不见,您这是见天儿地发福了。”

  苏婼也回觑他:“几天不见,你还是那么闲呢?”

  正常人,这个时候哪怕不为家里奔走,怎么着也得闭门读他的圣贤书,做出个乖巧的样子来了。他倒好,老神在在。

  她到底是没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吕凌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我以为你能懂的。”

  苏婼望他片刻,笑了一下,眼底剩下的已全是了然。

  吕家攀附的传统完美地传承给了吕凌,吕凌也不负其父母所望,一路勤学兼上进,如果张昀不是逆臣,那吕凌会有一个比同辈人早得多的美好前程。

  但吕凌毕竟是个有大是大非的人,他也钻营,他也势利,但他也容得下旁人。一个会不惧后果,在蛮横武夫手下施救“得罪”过自己的人的文弱书生,眼界心胸能低到哪里去呢?

  他注定和他的父母不同。注定比他们强。

  他苦心接近的张昀竟然是个反贼,他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纵然他及时且果断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心高气傲的他也不会觉得这是光采的事。倘若苏婼不是值得他信任,他在张家发现的长宁公主的画像便很可能埋存心底,那他也将失去“立功”的机会。

  他的聪明在于他会反思,就像在被苏婼拒婚之后他反思过自己,张昀此事之后,他必定也有过认真反思。

  吕家之所以会落到如今的现状,不得不说他们家学渊源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总想着攀附权贵走捷径,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难堪境地。

  吕佩夫妇该尝点苦头,吃点教训了。否则来日吕凌即便是凭真才实学上了位,有对这样的父母,也会引来不少祸患。

  吕凌自然不会阻止,他要让他们记得这一遭,并且往后再也不敢。

  想起当初去接近张昀,还是苏婼最先提点的,苏婼自然也没有置喙这一切的资格,只不过吕凌能如此清醒,也不免感叹一句吕家还是有福。

  “其实也不全是家父家母的问题,我自己也是。只不过我略比他们想得明白些罢了。淌了这趟浑水,我又何尝不须告诫自己谨言慎行呢?”

  末了,他这么说。

  苏婼问:“那你打算如何?”

  吕凌摇头:“放在从前,我自然要四方奔走寻找有利条件,但这次,我什么都不想做了。”

  苏婼没有言语。

  只在最后他离去时说了句:“若有需要的,还是可以告诉我。我纵然不会徇私枉法,帮你拣几句好听的说说,倒是不难的。”

  她也不必过份周旋,皇帝是个明君,太子也不糊涂,吕家到底够不够资格被株连,他们会有公断的。纵然万一没有,太子还欠着她一份人情,且她也还可以请苏绶和韩陌想想办法,总是有法子的。

  吕凌在门下回头,这个从来不掩饰锋芒的年轻人坦荡地笑了:“好!”

  短短一个字,掷地有声。

  苏婼也笑了。

  缘份真奇妙。前世与他也算不得仇人也算得上冤家,吕家的一桩退婚害得她后来摊上那么一个归宿,虽然苏绶要占八成责任,到底他们的举动是引子。

  没想到这一世因缘际会,倒是让她对这桩旧怨释然了。

  中秋这日,宋奕如也带着鲜藕,桂花饼,烧鸭,还有美酒来了。

  这姑娘自从脱离了张煜那大坑,越来越不像过去那个大家闺秀。

  她常常坐上苏婼院子里的歪脖子梅树,晃动着两只脚,跟树下躺椅里的苏婼对饮。也常常会挽起袖子下苏家的厨房,捣鼓出几样美食来给对弈中的苏婼与周夫人凑趣。

  因着她的常常到来,窦尹到苏家寻苏绶商议公事的次数也多起来了。但他依旧只远远地看着宋奕如。

  后来杨夫人也来了,她带了许多燕窝花胶什么的,一掐苏婼的胳膊,就啧啧地扭头冲徐氏:“太瘦了!这姑娘就是太瘦了!”

  徐氏笑道:“谁让咱们家不是将门呢?赶明儿夫人赐教,教她几招拳脚,她练着练着不就壮实起来了!”

  “这主意好!”

  杨夫人击掌称赞:“回头养妥当了,就搬我那儿住着去!我亲自教!”

  就这样,苏家越来越热闹了。

  大家其乐融融,原本由苏绶主导的严肃的家中气氛,早已经翻了天。

  一日,放学回家爹不在家娘也不在家的韩阡打听到杨夫人又来了苏家做客,没忍住好奇,也持着帖子到苏家来了。

  他拜访的是谁呢?

  是苏祈。

  因为放眼苏家只有苏祈才是个合适的拜访对象。虽然他由衷感到好奇的是他未来嫂——啊不,苏姑娘的成长环境,终归他不好明目张胆地说是为了嫂子来的。

  见面之后,果然没三句话他就与苏祈互诉起了衷肠。

  因为他在韩家是可怜的弟弟,苏祈在苏家竟也是卑微弱小的弟弟!

  他们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对童年一路走来的磨难太有共鸣。

  一切都在变化。

  只有苏绶依旧严肃。当然他也十分忙碌,变化也赶不上趟。

  张家这事还在清算中,目前苏绶就已经提为了主审。

  原本想像中的皇帝的苛责并没有等来,甚至皇帝就像是忘记了苏绶曾是张昀的得意门生一样,频频地宣他进宫议事,不断地直接给他下各种旨意,极尽信任。

  这也正是苏婼认定吕家被株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的主要原因。

  连苏家都这般,吕家怕什么?

  总之苏家只有苏绶一个人在忙——顶多还加个被抓去分担任务的苏缵,从前主导着整个家族的这兄弟俩,在如今的苏府之中,存在感越来越弱。

  甚至连天工坊里的掌事者,有事都直接“顺道”来苏家请教苏婼的意见,“鬼手”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如今天下人都已知道苏家后辈里的顶梁柱竟是他们的大小姐。

第458章 我见过你

  苏婼自己倒未觉得有可大不了。

  掌事们求上门来她就帮忙解决,其余时候,她有自己的事做。

  因为破获张昀的阴谋秦烨也出了力,最近被太子逮住当起了东宫跑腿,出乎意料他还挺得用的,起码从时不时太子就赏他这啊那的看起来,事情总归没办砸。

  他老子秦获终于发现这个儿子不是百无一用,最近对他态度热络了许多,自然手也松了,秦烨有了点闲钱。

  约莫是吃过的紧的亏,这小子开始琢磨着正经做点营生,来寻了苏婼两趟,苏婼拗不过他,答应跟他合伙开个铺子。但如今自然是不能再开锁器铺打苏家的脸,于是折衷开了家银楼,打造金银玉器,只拣几样镇店首饰融入点无伤大雅的小机括,女子们可以用来藏藏钥匙锁片什么的。

  铺子开了不到一月,竟十分火爆,那几样用了巧思的镇店之宝更是被捧出了远高于成本的价格。

  苏婼全权交给秦烨打点,他不干,非缠着让她指定个掌柜才行。

  她思来想去,便把苏祈给打发去了。

  苏家的大少爷去当个铺子掌柜地虽然离谱,但一来他总得学着掌家理事,二来他自己乐意,苏绶和苏缵知道后也没意见,如此便成行了。

  韩陌出京近三月还没回来,大理寺那边倒是把该审的都审了,只等韩陌回来就可问斩。

  苏绶把卷宗抬往宫中那日,窦尹到了苏家。

  “杨燮想见你,”他看起来也不很乐意跑这趟腿,“他提了多次,今早又找我,说让来问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学会那手本事的?我猜想你或许想知道,他又执意不说,我便来了。”

  苏婼沉吟片刻,却问他:“你为什么会频繁去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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