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铜穗
却说秦烨没想到才与苏婼分开她就赶上了罗智使诡计,少不得听她的命令去罗家盯盯。
罗家府里头,罗智却正冲着那四个人劈头大骂:“蠢得连猪都不如!你们这直接跑来找我,岂不是明摆着是我遣使的你们吗?拿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他们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没把你们揪去顺天府?!”
四个人跪在地下,头垂得都快贴在地上了。络腮胡实在忍不住,把头抬起一点:“这种事小的们也没办过,更没遇见过,大人明明说只是藉着那鬼手之名去搅浑那锅水,却没说会遇见苏家的小姐,您都不知道,那苏家大小姐是有多么泼辣,要论煽风点火,她比我们强多了!”
“连个黄毛丫头都斗不过,还有脸说!”
罗智狠啐了一口,负手对着窗外发了片刻狠,又说道:“你们确定那是苏家的小姐?”
这下却把络腮胡给难倒了:“我们谁也没见过苏家大小姐,但是她出现在那里,还那么气势汹汹,只能是苏家小姐呀!再说她家丫鬟都嚷出来了,还说是他们家的大小姐!”
罗智铁青的脸上满是狐疑:“苏绶一向谨小慎微,从不曾做出出格之事,他怎么可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那就不清楚了。我们也没见过苏大人。”
罗智看着地上这群人,难掩心里的嫌恶:“拿着钱滚吧!若是敢在外头说三道四,便仔细你们的狗命!”
络腮胡等人取过旁边家丁递过来的银子,勾着头退了出去。
家丁看着他们消失不见,回过头来望着罗智:“外头找的人果然是不顶用,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苏家那边八成已经知道了,而且也肯定有了警惕,接下来该怎么办?”
罗智沉气:“你以为不做这档子事,苏绶就不知道我会咽不下那口气吗?苏家本来只是个寻常的官户,却靠着天工坊活成了勋贵世族的模样,如今京城出现了一个制锁那么厉害的鬼手,我就不信苏绶还能坐得住?
“你多找几个人,想办法把这个鬼手找到。倘若他是真有本事的,那用他来击垮天工坊不成问题。”
家丁垂首:“老爷高明。”
“对了,”罗智又把他唤住,“最近韩陌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韩世子自从去了顺天府,最近一门心思的在查案。不过,听说昨日快速办成了吴家那件案子,连皇上都知道了。今日传了韩世子进宫叙话。”
罗智眼里闪过一丝嫉恨之光:“他倒是风光的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比我这六部京官还有脸!”
……
韩陌坐在御花园里,端起皇帝赐给他的茶一饮而尽。
皇帝斜眼看过来,啧的一声说道:“你这是牛饮呢?糟蹋了朕的好茶!”
韩陌长吁了一口气。“您就别提了。刚刚臣带着阡哥儿而去夫子家陪礼,那陈夫子一连数落了我们半个时辰,臣连插话都插不进去,师娘倒的茶放在那里半天也没机会喝,可把臣给渴死了。”
说完他又正色朝着皇帝一躬:“臣谢过皇上赐茶。”
皇帝摆摆手:“你也不像是个耐烦听这些的人。今儿怎么耐住了性子?”
韩陌道:“臣自被降职去了顺天府,便韬光养晦,低调为人。何况陈夫子从前也是臣的老师,臣要是耐不住性子……回去交不了差。”
皇帝笑了一下。“你娘也真是。”说完又轻轻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说道:“早前东林卫的那桩案子,丢下了?”
韩陌没料到他会提起这个,忙道:“罗智现在正在防着臣,臣无论做什么都会碍手碍脚,最近就按下了。”
说完暗觑了皇帝一眼,他又道:“皇上您放心,只要您不阻止臣查下去,那么臣必定会把他扒个水落石出!”
皇帝负着手踱了几步,停在窗台下:“迟办早办都不要紧。只要是办出来了,你回东林卫还是去三司,都容易。要是办不出来,”他侧转脸,凤眼扫了过来:“你就在顺天府当你的捕头下去。”
韩陌腰身一震:“臣绝不会让皇上失望!”
皇帝扬眉,顺手拿起石桌上的茶叶筒:“拿回去吧。慢慢喝。”
“臣叩谢皇上恩赏!”
……
韩陌抱着茶叶筒回了府,只见安庆堂外的小花园里,窦尹和宋延已经叙起了半晌茶。
“你们在唠什么?”他看着桌子底下一片瓜子壳。
二人笑着站起来,由宋延说道:“没唠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街头巷尾的轶闻,只不过世子听了只怕要心情不好。”
“什么事?”韩陌把茶叶塞到窦尹怀里,不太服气这样的说辞,这大京城里还有动不动能让他心情不好的事情呢?
“今日上晌,苏家位于东安街上的铺子被人寻衅滋事。来人拿着一把苏家卖出的锁大放厥词,极尽诋毁之语。还冒充是鬼手的熟人讹钱。当时铺子里许多主顾都被这几个人给吓住了。不过——”宋延说到这里看向韩陌,“这一切都让苏姑娘给当场揭穿了。”
“苏婼?”韩陌立刻支楞起来。
窦尹微笑:“世子英明。宋延还没说是哪位苏姑娘,您就已经猜到她了。”
“这不废话吗?”韩陌拍起桌子,“苏家难道还能有第二个像那死丫头那么难缠的小姐?!——她怎么揭穿的?”
宋延便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道:“宋姑娘不但把那几个人的图谋给揭穿了,还当场把他们给骂跑了。根据苏家铺子流出来的消息,前去闹事的人出了铺子之后就直奔了罗智府上。”
“所以说,罗智捡着软柿子捏,朝苏家使下这下三滥的手段了?”韩陌冷笑,“脸皮也真是厚!”
第36章 养子
向来温和的窦尹也冷哂起来:“凭他私下里勾搭有夫之妇,还害死人家丈夫,就不是什么知廉耻之辈。”
韩陌想了下:“苏家说起来也是因为我沾染了是非。既然知道了此事,还袖手旁观就不符我的本性。着人去找找在苏家铺子里闹过事的那几个。找到了之后带来见我。”
“是。”
窦尹下去。
韩陌看着宋延:“鬼手找的怎么样了?杨佑那边有线索吗?”
宋延在他对面坐下来:“昨日已经找到了几个跟鬼手买过锁的商贾,不过排查下来,鬼手那边跟他们接头的人每一个都不一样。一共一十七把锁,就有一十七个人。”
“那这十七个人呢?”
韩陌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为了不露面,把防范做到了这样的程度,这到底是有多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是谁?
“近日就在查这十七个人的去向。不过,才在京城冒头两三个月,就能拿出这样大的手笔布局,这不像是一般江湖人能拿得出的手腕。”宋延沉吟说。
韩陌凝眉:“如果是有来头的人,那么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露面。为什么要隐姓埋名?”
“我总觉得跟苏家有关。”宋延望着他,“苏家称霸锁道一行多年,他的出现肯定对苏家有影响,他是不是不愿招惹苏家?”
韩陌眉头凝紧:“这么说起来,他制锁卖锁的动机也很可疑。虽然说一把锁能卖到几百两银子,但他动辄就能唤出十几二十个人来替他打掩护,难道他还缺这几百上千两银子?他如果是有家世的,不缺人手,那他这么手艺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成了对苏家来说都很重要的威胁?”
之前他并没有这么细想过,只是觉得那很可能就是个外地进京的江湖人。眼下有了杨佑查回来的线索,推翻了这个猜测,这些疑点就一下子都冒出来了。
他看向宋延:“京城除了苏家,还有哪些人家开锁器铺的,都去查一查。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家,不可能会突然有这么出神入化的手艺。”
宋延点头起身:“我让护卫去。”
韩陌在空荡荡的屋里还坐了片刻,才拿起茶叶罐起身回房。
……
黄氏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苏婼昨日被罚,早饭后就挎着一篮子吃食到了绮玉苑。
“李福记的酸梅糕,樱桃酱;六容庄的话梅鸭掌,胭脂鹅脯;还有我做的羊奶羹,葡萄饮。快快来尝尝。”
苏婼才从榻上下地的功夫,她就已经把这些一样样的摆在面前炕桌上了。她逐样的看了一轮,赞道:“二婶如何生出来这样一双巧手,简直是集齐了世间女子所有的长处!”
黄氏翘起兰花指,拿起一块鸭掌塞到她嘴边:“这算什么呀?小时候我一个人做出过一整桌饭菜。”
苏婼好奇:“黄家那么多下人,还舍得让二婶亲自下厨呢?”
“我喜欢尝百味,自己亲手做才有意思。在吃字不讲究的人,往往做饭也是做不好的。”
苏婼去过黄家,知道黄家的情况。说起来,黄氏也是早早丧母,他父亲倒是没有再娶,只不过身边有个姨娘。黄氏有曾为当朝名士的祖父和祖母护佑,幼年到也过得平平顺顺。就算与姨娘有些龃龉,然姨娘也在她出嫁之前死了。她最大的不如意,反倒是来自出嫁之后丈夫的渣。
她吃完那个鸭掌,问道:“还有两日就要给府中子弟们考试了,祯哥儿准备的怎么样了呢?”
苏祯十一岁入府,如今已经十五岁。既然决定了参与这场考试,那他自然是要知己知彼。让苏祈过关是肯定的,要拿捏的是过关多远的分寸。
此外,谢氏是死在苏家的庄子上,虽然他一直都不想去挑明这个心思,但理智上她知道这是绕不过去的。谢氏一个内宅妇人,常年足不出户。就算在庄子上住着,不如在城中拘谨,她也从未随意在外走动,更不要说与人结仇,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凶手最大的可能还是来自于苏府。只是苏府上下这么多人,很难轻易判断出来谁有嫌疑。
如果非得要指出第一个的话——苏祯应该排得上号的。
升米恩斗米仇的警示苏若前世了解过很多,苏祯是苏家的养子,他吃苏家的,穿苏家的,还能够得以冠上苏家大少爷的排行。苏祈他们目前享用的,苏祯都能够享用到。但他到底不是嗣子,将来他能够从苏家得到多少家产,只能凭苏缵决定。如果苏赞将来有自己的亲生子,那他能得到的就更少了,就算什么都不给他,他也无话可说。
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儿,在陡然过上了这样的富贵日子之后,他的心中真的会没有一点起伏吗?他不会忧心将来自己的处境吗?
苏婼凭着自己一颗历经沧桑的灵魂,不愿轻信。
三年前谢氏出世的时候,苏祯已经十二岁了。十二岁的他高大强壮,绝不是苏祈那样的弱鸡可比的。谢氏嫁妆丰厚,又没有丈夫在身边相护,他如果见财起意,对疾病产生的谢氏生出点什么歹意,不算耸人听闻之事。
又或者他是出于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想藉着暴雨和洪水,把谢氏和苏祈一并害死,也不是说不过去。要是连长房都没了儿子,他这个二房的养子岂不是更重要了?
不管是怎么样,她决定先从苏祯入手,搅动搅动苏家内部。
“他呀,”黄氏听了她的话,摇起头来,“以往每次到是都能过关,这次增加了难度,他能险险过去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她转了话锋:“张阁老的寿日,邀请了咱们家,到时候你也跟着一道去吧。”
“姑娘,‘茶’来了。”
这时候扶桑端了茶进来,并朝苏婼使了个眼色。
苏婼不动声色的放下帕子。“我才挨了罚,就不去凑热闹了。——我从庄子里带了些佃户们制的蕈子酱回来,二婶先坐着,我去拿些来给您尝尝。”
第70章 招来了不该招的人
苏婼到了外头,扶桑便上来道:“秦公子有信来了。”
苏婼把信展开,秦烨来信自然是把昨日交代之事办好了,苏婼虽然与他私下接触是在庄子里养病时,但实际上俩人的交集却是从秦获带着家人在南郊别院小住开始——是秦家在那里给府里的姑娘办宴,苏婼没有收到帖子,因为没交情。
但是她却伪装成镇子里的锁匠被秦家仆妇带进去开过锁。之所以去,当然也是为了赚钱,毕竟秦获虽然风流,却出手大方。
这种内情怎么能为外人道呢?
还有回城之后几次被韩陌撞见她与秦烨在一起,两家姑娘之间连宴会都不互请,但他们俩却交情这么好,怎么说都不正常吧?
秦烨想了一夜,给出了办法:认识是早就认识的,从前谢氏在时他们就认识了,而且是双方母亲都曾有交集。反正大家母亲都不在了,这种谎说起来是戳不穿的。如此也正好能解释,日后秦烨为何会帮苏婼查她母亲的死因——正是因为双方母亲互有交情。
事情有着落了,那眼下该正视的就是罗智。这厮之阴险卑鄙,不让他栽个跟头着实让人心头不顺。但苏绶直到眼下都没动作,估摸着是打算吃这个哑巴亏,不去交恶了。可是他不还击,罗智就会罢休吗?真是天真。
看完信后苏婼默了会儿,把信还给扶桑,去取覃子酱。
……
杨佑办事还是利索的,韩陌晌午吃了饭刚回到顺天府,他就带着四个人,到衙门里找他来了。
“这就是昨日在苏家铺子里滋事的几个恶贼,小的已经审过了,他们也都招了,但是还没松口招出罗智,小的怕耽误时间太长,就直接把他们弄回来了。”
韩陌听到这里,把马鞭往椅子上一丢,不说二话:“拖出去,上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