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真疼啊!
同样的星空下,全身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的周隋,生生被彻骨的疼痛疼醒了。
他全身受了十几处的伤,右腿被砍断了,流了半日的血,才勉强止住。腰腹处的伤差点贯穿身体,痛不可当。
他活了近三十年,杀过的人多得数不清,经历过的生死阵仗也远超众人想像。今日算是活活遭了报应。
周隋躺在囚车里,满脸都糊着鲜血,污秽不堪,看守他的士兵足有三十个。一个个目光冰冷,眼睛眨也不眨。
如果目光能杀人,周隋已经被凌迟无数次了。
忠勇侯还要继续领兵剿灭所有土匪,徐三追随忠勇侯左右,不能归京。便令几十个亲兵送周隋回京城。
忠勇侯怕行路不安宁,或是半途有不知死活的土匪来劫囚车,便派了两百士兵随行
护送。
两百多个精兵“护送”一个土匪进京。也可见周隋的凶名卓著和厉害。就剩这么一口气了,都要提防戒备。
“饿。”
周隋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这样就能稍稍减轻身体的剧痛,用尽力气,才挤出一个字。
守在囚车边的亲兵,一言不发,去拿了一个馒头和一碗清水来。馒头和破碗放在周隋的脸边。
周隋想进食,只能一点点吃力地转头,像猪狗一样去啃去舔。
众亲兵都恨他入骨。如果不是徐三坚持要将周隋送去京城,他们早将周隋千刀万剐剁成肉泥了。谁也不会同情可怜周隋,哪怕一星半点,都对不住死去的那么多的兄弟。
周隋勉强吃了半个馒头,喝了几口凉水,就没了力气。颓然地将头垂到一旁,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了。
负责照顾周隋的大夫,小心翼翼地上了囚车,在几十双眼睛的虎视眈眈下,为周隋疗伤续命。
这个大夫是骁骑营里的军医,擅长治外伤。他一边为周隋疗伤包扎,一边暗暗心惊。
这么多伤,要命的伤就有三处,流出的血更是多得惊人。换了别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个周隋,竟然还没死,不得不说生命力实在强悍。不愧是凶名远扬的悍匪。
“就快要过年了。”一个亲兵说道:“我们快些赶路,或许能赶得及回王府过上元节。”
另一个亲兵点点头:“好,明日走八十里。”
谁也没去考虑,天寒地冻身受重伤的周隋能不能撑得住。他们的任务是将周隋送回京城,如果周隋半路死了,将尸首送到世子眼前,也是一样。
从第二日起,行路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周隋一天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两个时辰。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军医怕周隋冻死了,找了一条肮脏破旧的棉被,丢在周隋的身上。
这么埋头赶路,到岁末这一日,京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亲兵们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场大雪拦住了去路,不得不在一处驿馆暂且停下修整。原本想着,休息几日就能启程。没曾想,大雪接连下了五六日,道路上结上厚厚的冰冻。..
永明三年的新年,就这么在一场雪灾中悄然来了。
富贵人家可以燃炭盆烧火龙,躲在温暖的屋子里。贫苦的百姓烧不起炭火,被冻死在家中的比比皆是,街道上还有许多被冻死或饿死的人。
连京城都这般模样,其余州郡的情形可想而知。
众臣忧思难安,纷纷上奏折请天子赈灾。
第305章 第三百零五章 雪难(一)
福佑殿。
马公公捧着高高一摞奏折,悄步进了正殿。
殿外冰雪皑皑寒冷刺骨,殿内燃着数个炭盆,温暖如春日。从殿外到殿内,犹如两重天。
永明帝庞大的肥硕身体挤在龙椅里,一脸的不耐:“哪来这么多奏折?”
马公公小心翼翼地将奏折放在御案上,然后恭声应道:“启禀皇上,这些奏折,都是京城附近的郡县送来的。”
大雪封了官路七八日,直至这两日才勉强能行路。奏折就飞一般地纷纷送来了。可想而知,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奏折送到永明帝眼前。
永明帝阴沉着脸,拿起一本奏折,目光一扫,脸色又沉了几分。再看一本,更加心浮气躁。再翻开一本……
不知看到了什么,永明帝的脸色愈发难看,忽然伸手一推。
啪啪的响声中,剩余的奏折飞散了一地。
在殿内伺候的内侍战战兢兢地跪下。马公公和蒋公公也不例外,面色如土地一同跪在永明帝面前请罪。
永明帝满心火气,拿身边人出气是常有的事。这福佑殿里的内侍,时不时就被杖毙一个。这两年里,跑腿的小内侍几乎都换过一茬了。唯有马公公和蒋公公屹立不倒。
马公公靠的是揣摩圣意为天子分忧,蒋公公为了讨天子欢心,私下干了许多腌臜勾当。
此时永明帝暴怒不已,两人都不敢吭声。
“这些个没用的混账!”永明帝怒骂:“天降瑞雪,分明是好兆头,竟一个个哭喊着要朕减免税赋开仓赈灾。这是都要割朕的肉放朕的血!”
这几日京城百官纷纷上奏折,请天子赈灾,永明帝全部留中不发。今日是京城下辖的郡县送了奏折来,永明帝想装看不见都不成。
关键是,朝廷根本就没银子,无力赈灾救济。
内务府倒是还有银子粮食,可这些都是天子私产。去岁因为打仗,拿出来一部分,永明帝心痛如割。
起兵谋反的土匪必须要剿灭,动一动内务府的银子也就勉强忍了。雪难冻死一些百姓算什么大事?
永明帝怒骂了一通,稍稍出了心头怒火,气喘吁吁地坐回了龙椅里。
跪在地上的蒋公公大着胆子进言:“皇上消消气。奴才这就让乐师舞姬们过来,给皇上奏一曲舞一曲解解闷。”
这就很合永明帝心意了。
永明帝面色一缓,略一点头。
很快,乐师们鱼贯而入,奏起了靡靡之音。几个身段妖娆的舞姬,在乐声中翩翩起舞。为首的舞姬,媚眼如丝,一边扭动着纤腰,一边褪去了衣衫。
永明帝眼睛都快放出光来。
马公公悄悄捧了一盏茶来。这茶水里,放了三粒助兴的药物。
永明帝好色如命,每日无女不欢。从几年前做太子的时候开始,每日都要服药。一开始半粒便可,如今已经要服三粒。
永明帝一口喝了茶,浑身燥热之下,脱了龙袍,将舞姬拉到了龙椅边。
白日荒Yin的丑态,就不一一细述了。
东宫。
太子去岁腊八节心疾发作,一直卧榻静养。快一个月了,才勉强被扶着下榻。
苏环慕容燕每日都来伺疾。
太子对两位侧妃的态度,有显著的不同。苏环时常为太子读书,喂太子喝药。至于慕容燕,在床榻边站上片刻,最多捧一盏茶,就会被打发退下。
慕容燕心中憋屈极了。虽然她不喜欢太子,可做了太子侧妃,被这般无视冷落,着实难堪。
今日,太子难得主动张口和她说话:“慕容氏,外面的雪有多厚?”
慕容燕精神陡然一振
,忙应道:“回殿下,东宫里的雪约有一尺厚。现在都冻上了。”
东宫里有内侍扫雪,还有那么厚的积雪。宫外怕是已冰雪封天了吧!不知多少百姓被冻死饿死。
太子目光暗了一暗,长长地叹了一声。
苏环轻声劝慰太子:“这是天灾,怪不得任何人。表哥还在病中,好好养身体才是第一要紧。赈灾的事,自有皇上做主。”
子不言父过。
永明帝哪里会将百姓的甘苦放在心上?只会嫌臣子们上奏折添乱。自己躲在高大温暖的宫殿里纵情享乐还差不多。
太子苦笑一声,又叹了口气。
“启禀殿下,”陆公公恭声禀报:“世子来了。”
藩王世子有六个。陆公公口中的世子,只有徐靖。
太子目中闪过笑意:“让他进来。”
苏环和慕容燕一起退了出去。
片刻后,徐靖迈步进了寝室,眉头紧皱,没有客套,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堂兄,京城每日都有被冻死饿死的百姓。京城外的情形,怕是更糟糕。百姓没了活路,就只剩造反最后一条路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请皇上早日下旨赈灾吧!”
太子心情沉重,低声道:“新年这几日,百官们上的奏折堆满了御案,父皇一概不理会。”
徐靖:“……”
以徐靖的脾气,能忍下怒骂昏君的冲动,着实不易。
太子看着面色不愉的徐靖,又叹一声:“我今日就去见父皇,恳请父皇赈灾。”
怒火在胸膛激荡,徐靖忍无可忍,咬牙低语道:“皇上就会一味享乐,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孩童都知道。皇上为何视而不见?等到民匪四起,亡国也就在眼前了。”
太子沉默不语。
徐靖用力呼一口气:“堂兄,对不起,我刚才一时冲动,说话难听了些。”
太子低声道:“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不怪你。我是太子,也是父皇的儿子,君臣父子,这些话你能说,我说不得。”
“现在能劝动父皇的,也就只有我了。你随我一起去。”
徐靖怒火稍平,看着身体孱弱面白如纸的太子,既忧虑又心疼:“外面冷得很,从东宫到福佑殿,那么长一段路,你哪里受得了。”
太子身体孱弱,意志却极为坚韧,淡淡道:“受不了也得去。我是大晋太子,我活着一日,就得担负起我的责任。”
第306章 第三百零六章 雪难(二)
真冷啊!
赵夕颜从屋子里走出来,在廊檐下站了片刻。
眺望远处,雪景美不胜收。却也冷得可怕。寒气无所不至,透过厚厚的衣衫,悄然钻进身体内。
“外面太冷了。”玉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世子妃怀着身孕,不宜受寒,还是进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