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芋孚
韶书眼睛笑得更弯了,两手并拢抓着阿娘的手,直乐。
祁长晏看着,伸手也摸一摸她小脑门,难得就给两人十五文钱,到还能记着给嬿央买。
韶书被爹爹摸了,仰头笑着又看爹爹。
还分了一只手,也抓住祁长晏的手,乐得摇一摇。
远处,陆晁看着这一家五口,不知为何好像看得有点久。
他身边的随从见此,估摸自家少爷是心有触动,终于发觉点成家的好处了。
尤其,今日还是个中秋团圆的氛围!别家在今日都是阖家欢聚,只自家少爷孤苦伶仃,这样的节日里竟一人过。两厢对比,他家少爷确实冷清。
他胆子也大,更是知道这会儿说了少爷估计不会计较,竟上前戏谑了句,侃道:“少爷,您瞧着是不是也觉出些成家的好处了?”
虽说是胡侃,但随从说出后还是准备好了被自家主子横一眼,又或给他一个暴栗的准备,但这时……奇异的是少爷竟是完全沉默,对此,竟有些真是默认的意味。
甚至,少爷不知不觉仍然是背手看着郡守一家五口的方向。
随从惊疑,且极诧异,少爷还真有点想娶亲了?嘴巴张了张,紧接着就是大喜,更是激动的往前一步,准备说要不这就去信回侯府,让夫人找人相看相看!
但这时,随从却见自家主子回了头,头也不回的往一个方向走。
随从于是只能先跟上去。
其实,若是这时他回头望一眼陆晁刚刚一直看得方向,便会发现是因为陆晁所看的那些人已经走了,他这才也离开。
但随从没发现,甚至之后他也始终没发现自家主子这一晚那片刻沉默的原因。
也不怪他发现不了,因为连陆晁自己在察觉今晚眼神不自觉跟的那人太久的时候,回神过来都是除了沉默之外,刹那间只剩狼狈和更加无以复加的默然。
不过几次见面而已,他刚刚怎么就不自觉一直望着她呢。甚至当风起花吹的那刻,女人抬眸迎风之时,手指下意识动了动。
有和她身边那个男人一样的冲动,那一刻不仅仅是想拂去她发上的干花,更是因为她在那一刹那的笑语,还有她冲对方走近的几步时,心中强烈的想靠近一样的感觉。
且这种感觉好像不止强烈而已。
所以后来在刹那回神过来他竟好像对她心中有了异念时,觉得不该,不可,更不会时,却仍然还是驻足在那。
之后在身边随从胡侃,更也没有似刺中心事一般,第一反应是给他一个教训。那一刻完全没心思理他,当然,这时也没心思。
此时一人独自坐于房中,心中越压越深,沉默不知所想。
之后,直至大半夜过去,甚至已经天明,才分辨出那一刻或许只是一切都太恰到好处,他才受此所蛊。没见昨日瞧她的远不止他一人吗,她身边的祁长晏,也是因此才不动声色牵紧了她,以示男人下意识的强横。
陆晁释然。
但下一次,九月初八再次见到她时,他发现这大半个月以来,好像并非真如自己所想……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脚步快于反应已先一步似乎朝她走去时,更甚者,在发现她身边仆从甚多时,脑海中竟然想过她身边的仆从若是少些就好了。
此时,这些念头都还没意识到,只直接朝女人那走去了。
嬿央还没发现他,但她身边的李嬷嬷发现了,上前提醒了她一句,“夫人,奴看到陆大人了,他似乎在往这边来。”
陆晁?嬿央闻言看过去。
一看之下,如嬷嬷所说确实是他,这时,也见他走近了。
“祁夫人。”陆晁眼睛看她,快步走近了时,又停住,点头致意。
嬿央同样颔首,“陆大人。”
陆晁又环视一圈,他是到此时,才回神过来这是个药铺,也是到这会儿,才看见她身边远不止仆从,她的一双儿女也在。此时两人一个跟在药童旁边,在自己试图抓药,一个则跟在韶书后边,跟着一起也认些药。
陆晁一顿。
顿过后下意识问:“您生病了?”
嬿央摆手,“没有,只是来拿些健脾胃的东西。”
府里是常备消食的药丸的,这回是侯嬷嬷制丸的药材快用完了,过来买一些,顺道,也去霁安的先生那接了霁安散学,再带着他和韶书一起来跟嬷嬷辨些药材。
这会儿,就是让韶书跟着那小药童边拿药,边一起认认东西。
如此,陆晁不动声色点头,接下来,他站在药铺里未走。但嬿央这边已经把事办完了,韶书这会儿按侯嬷嬷说的,该捡的药材也随药童一起捡好了,这会儿拿去给坐堂的大夫看看有没有错。
大夫看过,说没有错漏,让身边的人去包起来。
韶书高兴,把包好的好几包药通通抱进怀里,她颠颠颠跑去侯嬷嬷那,“嬷嬷,好了!”
“嗯,书姐不错。”侯嬷嬷夸了句,真心实意的夸,因为韶书在这方面的确有天分,教她辨认的药材但凡教过几遍,她就没有出错的。
韶书晃晃小脑袋,笑得开心。
又跑去和嬿央说,“阿娘,下次还来。”
“好。”
说过,嬿央抚着她的发笑一笑。随后,则朝陆晁说:“我们这便走了,陆大人你有事先忙。”
她以为他进药铺也是来抓食药或者补药的。
陆晁不是,但此时的他对于这个不是,又岂会承认,会实话实说?他敛住所有神情,点头道好。
……
嬿央出了药铺后领着孩子们去了郡城里一家有名的秤铺,她上月在这定了一杆戥称,今日来取。
这杆戥秤是给韶书以后称药用的,大小取的最合适的大小,这样的话就不止现在的韶书能拿的起用的上,以后她大了,这杆称因为大小合适也同样能拿来称一些精确数量的药材。
韶书很喜欢这个秤,才拿到手就摸了又摸,回到家里后,更是东奔西走用它把这个称一称,那个也称一称。
也是因为她什么都想称一称,倒是被她翻出了一个东西。
翻到后看了看,跑到阿娘跟前,“阿娘,你瞧。”
韶书现在是在正屋,她刚刚翻的也是正屋里的东西。
“什么?”
韶书点点头,“爹爹带回来的珠子。”
那年爹爹头一回回京里过年,带回来的,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嬿央也是这时同时问,是在问李嬷嬷,“什么时候带回来的?”
她不记得祁长晏带过珠子回来啊。
韶书不等李嬷嬷答,说:“爹爹过年带的呀!”
李嬷嬷则疑惑,夫人忘了?当初这个珠子夫人好像还挺喜欢的。
同时,也忽然发现夫人好像对那年的事忘得挺多,这是她这几年下来,长年累月下一起发现的。
到现在才发觉夫人所有忘了的事里,绝大部分都是在那一年。
第47章
惊觉到这点, 嬷嬷越想越是如此。
夫人的记性一向不错的,甚至有些好几年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唯独, 几次忘了的东西都是在那一年。
李嬷嬷再次看向书姐手上抓着的那颗珠子。
就像现在书姐手里的这个东西,那些年外任,二爷头一次回京时是什么都没带的,再之后后来几次回京,也唯独那次带了这珠子回来, 这唯一一次的例外, 她觉得夫人怎么也不该忘记了才是。
李嬷嬷心里不解极了。
不过当下还是先回答嬿央的问题, 答完待夫人点了点头, 这才在心底继续琢磨。
但后来心里也没琢磨个明白, 是到第二天重阳登过山后,趁着主子们累了歇息了,抽空和环枝悄悄说了几句话。
她边捶捶爬山爬的也有些酸软的腿,边问:“你有没有发觉夫人对十八年八月到十九年八月那一年的事忘的厉害?”
这……环枝一脸疑惑,她不太明白李嬷嬷这句话的意思。
“嬷嬷的意思是?”
李嬷嬷叹气,“哎,我也是同样不解, 所以才和你叨咕几句。”
“像昨日, 夫人对二爷曾经赠的那颗珠子完全忘了,还有太皇太后的忌日, 曾经夫人也忘了,还有,还有……”
李嬷嬷把这些年夫人问过她的, 一一历数出来。环枝到这,自然也听出不对劲了, 是啊,夫人忘得全是那一年的事,怎么就这么巧呢?
“嬷嬷,这……”环枝也莫名忧心起来。
李嬷嬷:“唉。”
“你说夫人这是个什么情况?”
单纯的一孕傻三年?不像啊,也没得只忘那一年的吧。
门外。
祁长晏把两人的话听得一字不落,他的手从最初还想推门,变成不知何时静静背在了身后。
他面对着这扇门,此时驻足一动不动。
神情里则早已在不知哪一刻,有了不一样的差别。
除了差别,便是眼底忽然而至的黝黑了。
眼神深深的,手掌在背后背了良久,随后,待屋里两个仆从嘀嘀咕咕的声音终于停了时,他眯眸一下,一推门,这才面无表情进去了。
环枝和李嬷嬷则快要被这一声推门吓死,这个点是她和环枝在这里伺候的,其他人都被打发出去了,没两人去喊不会有人擅自过来!
李嬷嬷除了被吓,此时还有的便是心里的不快了,心想哪个不懂事的丫头,她定要罚她!
刚刚说得话虽不算见不得人,可谁乐意自己说话有人偷听啊。
李嬷嬷板了脸,张口斥去,让她好好学学规矩!但接着,话还没训出口时,神情里先行只剩下僵顿,更是赶紧收敛了脸色,讪讪又没底气的一声,“……二爷。”
除了讪讪,脸上还有的是一刹那慌乱。
环枝和她也差不多,这会儿头埋的都不敢抬。
祁长晏则冷冷睨着两人。
冷冷睨了两人半晌时,眼神里的意味越发不明,忽而,他又向外走。
“跟上。”
这一句比他刚刚的眼神还要冷冰冰,环枝和李嬷嬷更加僵硬,僵硬一会儿,心里叹气,蹑手蹑脚上前跟上去。
心底都明白,刚刚那一番话二爷绝对是听见了。而她们背后妄议主子,虽然其中是忧心的成分居多,但二爷估计心里也是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