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 第35章

作者:南楼载酒 标签: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一阵风吹来,花瓣打着旋儿从树上被吹落。

  沈若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面上有几分?倔强,“还想?说殿下日后没什么事就别来了,赵大儒的真?迹我会让词安整理好送进宫里,我……我最近不?想?同殿下有任何瓜葛,只想?平平静静地度过纳彩那日。”

  晏温声线骤然收紧,“连从前的兄妹都不?做了?”

  沈若怜垂眸不?语。

  小?姑娘是真?的伤心了,嘴角紧紧绷着,眼尾和鼻尖红彤彤一片,纤密羽睫沾着亮晶晶的小?泪珠,轻而快地颤动,似在极力压抑着难过。

  晏温揉捏佛珠的动作蓦地顿住,眸光闪烁,心里飞快划过一抹异样的怜惜。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将小?姑娘搂进怀中,摸摸她的头,同从前一样柔声安抚她,他想?同她说,方才是太子哥哥口不?择言,惹了她难过,是他不?好。

  “嘉宁,孤方才那些话——”

  晏温刚打算开口,余光忽然间瞥见了立在街角处的裴词安。

  ……

  沈若怜沉默地低头,看着她同晏温面前的空地,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感?觉到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许久。

  良久,男人?颀长高大的身形动了动,沈若怜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自鼻腔间溢出?的笑,接着,晏温隐忍克制的声音落进耳畔。

  “好,孤会如你所愿。”

  说罢,他毫不?犹豫自她身旁绕过,衣衫刮过她的手背,朝孙家?兄妹那边走?了过去。

  沈若怜鼻尖倏然漫过一阵清凉冷冽的气息。

  等?到晏温离开好久后,沈若怜才吸了吸鼻子,转身去到裴词安身边,听?他担忧地问自己,“怎么回事?可是太子殿下又训斥你了?”

  裴词安回想?了一下,方才他们同太子在前厅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就公主单独同太子在门前这一小?段时间里,就发生了龃龉?

  裴词安忍不?住侧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沈若怜。

  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尾,联想?起之前她昏迷时太子的举动,裴词安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异样。

  “公主同太子——”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试探道,“公主同太子,到底缘何而闹矛盾?”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我不?喜欢蓝色这件事,不?会也是太子同公主说的吧?”

  沈若怜猛地看向他,脸色倏然一白,脚底下一个踉跄。

第27章

  “小心!”

  裴词安一把揽住沈若怜的腰,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忽然痛苦地捂着肚子,唇色惨白, 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口中嗫嚅着“疼”。

  裴词安的心猛地揪在一起?,方才所有的疑惑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他匆忙将沈若怜抱进府中, 招呼管家去请大夫。

  秋容正在屋中收拾着东西,听?见屋外一阵嘈杂的动静,便迎了?出去,就见裴词安抱着公主?脚步匆匆朝这边跑来。

  她急忙将门打开, 先一步去床上把床褥收拾好。

  “怎的方才出去时还好好的, 这才没多?久就成这样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

  沈若怜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 手按在胃部,嘴唇发白, 小脸因为疼痛而皱成了?一团, 发梢被冷汗打湿粘在她的额头上。

  裴词安沉着脸没说?话?,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顾不得规矩礼仪, 紧紧攥住沈若怜的手,恨不能替她难受。

  府里的女医很快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替沈若怜号过脉后只说?是公主?原本就肠胃娇弱, 近来喝了?太多?药伤了?胃,加之今日?许是又过度食用了?寒凉之物, 这才导致了?肠胃痉挛。

  裴词安经?她这么一提醒, 猛然想起?自己今日?来时给她带了?盒绿豆糕,她一时贪嘴多?吃了?两块儿, 他瞧她吃得高兴,也没多?加劝阻。

  他心里不由升起?一阵愧疚。

  “不过也不是很严重,无需施针,我先去开服方子,完了?劳烦姑娘替公主?煮一碗红糖红枣姜茶来。”

  秋容忙应下,“您这边请。”

  裴词安陪着沈若怜,秋容领了?女医下去开方子煎药。

  沈若怜喝下药又喝了?姜茶后,症状逐渐好转,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

  她和裴词安原本刚才是打算去白府找白玥薇的,经?过这么一遭,今日?便哪儿也没去,裴词安在府中陪了?她一下午,到了?晚间又匆匆赶回了?京畿大营。

  沈若怜躺在床上,盯着帐顶毫无睡意。

  她脑中不断回想起?今日?的一切,她想不明?白,裴词安明?明?最?喜欢蓝色,为何那日?太子哥哥要故意对她说?谎。

  而且若非自己突发胃疾,裴词安那般问自己,她又该如何同他说?。

  沈若怜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她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而造成的,不过好在现下她搬出来了?,看不到他,自己以后应当就不会再困扰了?吧。

  -

  李福安跟着太子一直忙到亥时三刻才回了?东宫。

  今日?嘉宁公主?搬出宫后,太子便又将办公地点从东宫挪回了?乾坤殿,加之今日?一上午都在忙公主?府的事?,堆下的折子太多?,回来便晚了?些。

  李福安伺候着太子洗漱过,看了?看他似乎还未有就寝的意思,试探着问,“殿下可是还要看折子?若是要看折子,奴才再将屋中的灯点亮几盏。”

  晏温虽然忙了?一整天,可瞧起?来精神尚且不错,尤其是换上柔软宽松的寝衣后,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白日?里的持重威严,平添了?几分柔和。

  他走到桌旁坐下,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本字帖,温和道:

  “不用点灯了?,孤随意坐会儿。”

  李福安抬眸看了?一眼?,橘黄色的灯下,太子的面容清隽儒雅,眉眼?间情绪松弛,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翻弄着字帖,看着更?像是哪家高门大户里充满书?卷气的温润公子。

  他不由放下心来,觉着早上公主?府门前的事?当是没有影响到太子心情的。

  “那老奴先去门外候着了?,殿下若是有事?,随时唤奴才。”

  晏温随意“嗯”了?一声,视线并未离开手中的字帖。

  李福安又过去拨了?拨灯芯,放好灯签朝门边走去,然而一只脚才刚踏过门槛,忽又听?得身后太子唤住了?他。

  “司衣署……”

  太子的话?顿了?一下,“司衣署送来的那几只荷包在哪?”

  李福安想了?一下,前几日?司衣署确实?送过来几只荷包,但当时太子瞧都未正眼?瞧一下,便让人收了?起?来。

  他道:“都在库房收着呢,殿下是要用这些荷包赏赐下人么?奴才去准备。”

  太子每年?用的都是嘉宁公主?亲手做的荷包,司衣署送来的那些,往年?太子都让他赏给了?宫里的下人,李福安以为这次还是如此。

  岂料他话?音刚落,晏温“啪”的一声将字帖扔回书?案上,捏了?捏眉心,语气里到底又攀上了?一丝烦躁,“赶明?儿给孤挑个能用的拿来。”

  李福安:“……奴才瞧着孙小姐今儿个送给殿下那只倒是十分精致,司衣署送来的荷包料子又硬,款式又……”

  李福安话?未说?完,便被晏温两道锋利的视线看得改了?口,“奴才明?日?一早便去准备。”

  “孙婧初那只荷包,”晏温手指点了?点桌面,“登记入库吧。”

  “……是。”

  “孤记得,丝织节是在每三年?的秋季举行?”

  李福安不知他怎会突然问起?这事?,想了?一下回答,“是,每三年?秋季下旬,差不多?在重阳节前后,算下来,今年?倒是该举办了?。”

  晏温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朝李福安挥了?下手,“孤知道了?,下去吧。”

  ……

  昨夜后半夜下了?场雨,翌日?一早雨倒是停了?,空气却依旧有些寒意。

  院子里玉兰花瓣落了?一地,檐下滴滴答答的不时落下水珠,聚集在地下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李福安匆匆上了?回廊,拍了?拍衣摆上的潮气,这才推开门进去。

  晏温已经?醒了?,正自己换好了?里衣,李福安一惊,忙上前来接下他手里的衣裳,“殿下怎起?的这么早?”

  晏温不答反问,“昨夜怎么了??”

  李福安替他穿好外裳,站在他面前系革带,闻言头都不敢抬,低声道:

  “昨夜薛大人过来,说?下午的时候嘉宁公主?突发胃疾,被裴大人抱回了?公主?府,奴才瞧着殿下屋中的灯熄了?,且听?薛大人说?公主?已经?恢复过来了?,昨夜便没敢打扰殿下。”

  他替晏温整理好衣裳,明?黄色的四?爪蟒纹锦袍衬得他气度不凡,周身散发着矜贵而又凌厉的气息,仿若天生就该是睥睨众生的上位者。

  晏温走到架子旁,撩了?水洗手,水声“哗哗”作响。

  “可知是为何?”

  李福安走过去替晏温理好袖摆,又拧了?湿帕子给他擦脸,“听?说?是公主?贪嘴,吃多?了?裴大人送的绿豆糕。”

  “知道了?。”

  晏温听?他说?完,神色如常地洗漱完,之后坐下任李福安给自己穿好筒靴,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不紧不慢地出了?门去上早朝去了?。

  再没多?问一句。

  李福安总以为殿下是赶着上朝,下朝后至少也会着人送些药或者派御医去再给公主?看一次诊。

  可直到一连过了?三日?,太子就跟忘了?有这回事?一般,照常忙他自己的,每日?里不是上朝就是批折子,要不就是找大臣商议政事?,倒是真的忙得不行。

  一句都没再提公主?生病的事?。

  这日?晏温下了?朝被皇后派人叫去,他听?了?宫女通传,忍不住眉心一跳。

  果不其然到了?凤栖宫,皇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问他,“你同嘉宁闹矛盾了??”

  “没有。”

  晏温神色如常,接过宫女手中的白玉美人拳,“孤来吧。”

  皇后睨他一眼?,唇角带了?笑意,嗔他,“太子日?理万机,难得还记得孝顺你这个母亲。”

  晏温唇角也带着笑,嗓音温润,语速不紧不慢道,“母后说?笑了?,儿臣平日?里是忙了?些,难得有了?闲暇,自然是要在母亲跟前尽孝的。”

  宫女替晏温搬来杌凳,晏温坐在皇后下首的位置,用手中的美人拳轻轻在皇后腿上敲打。

  “太子是一国储君,你父皇如今又不理事?,这大燕的未来都在你手里,母后不过是开个玩笑,若你当真有心——”

  她认真看了?自家儿子俊朗的面容一眼?,感?叹,“你若是当真有心,就给母后尽快找个儿媳回来侍候左右,也省的你堂堂一国太子,在我这里干这些捶腿捏肩的事?。”

  儿子替自己敲腿,她自然高兴,可他身为一国储君,这些孝敬长辈之事?本该有内宫妇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