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载酒
沈若怜看到他,脚步一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不?好当着李福安的面再说什么?,只得站在原地将视线别到别处去,以此来给晏温表示自己此刻正在生气?。
李福安方一进来就察觉出屋内气?氛的怪异,他心里咯噔一声,看了一眼抱着披风气?鼓鼓站着的嘉宁公主,又看了眼坐在圈椅上似是在闭目养神的太子,他将头埋得更低了,轻声道:
“殿下,方才小?顺子去宫外知会裴公子,说公主在东宫,一时半会儿出不?去,结果裴大人说他正好有要?事要?启禀殿下,就跟着一道过来了。”
晏温揉捏太阳穴的手一顿,缓缓放了下来,睁开眼不?动?声色地瞥了沈若怜一下,问:
“裴词安人呢?”
李福安躬身道:“正在东宫门口候着殿下召见呢。”
李福安说完,屋中忽然没了声音,晏温也不?知道正在想什么?,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
沈若怜站在门边的位置,不?自觉掐紧手里的披风。
她想出宫去,待在这里她浑身不?自在,她现在只希望能同?他保持距离,可她又不?是很想让裴词安看到她和?晏温同?处一室的样子。
虽然她和?太子哥哥之间没什么?,但裴词安在的话,她总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沈若怜视线不?动?声色地透过洞开的书房门,频频瞥向院外,随着屋中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心里也愈发忐忑。
晏温斜倚在圈椅的椅背上,手指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姿态松弛,压着眼帘,余光将小?姑娘的举动?和?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底情绪变得有些寡淡,索然无?味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见那小?姑娘闻言肩膀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晏温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捻了捻手中的佛珠,淡淡开口,声音里透出一丝隐隐的疲惫:
“罢了,嘉宁也走吧。”
李福安和?沈若怜同?时一愣,李福安随即将头埋得更低。
沈若怜听出他话里的疲惫,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离经?叛道了些?
可转念一想,他几次三番对她冷淡,伤她的心,而且是他把?她推向裴词安的,她为什么?还要?管他怎么?想?她开开心心同?裴词安和?小?薇薇去百花楼看戏不?好吗?
沈若怜心思百转,又想到裴词安此刻恰好在外面,反正晏温都放她走了,她课本也拿到了,现在出去还能顺道和?他一起出宫。
这么?一想,她又欢喜了起来,看了晏温一眼,喜滋滋地重新?迈开步子朝着门外走去。
她刚走出两步,身后晏温的声音再次响起,“去百花楼看戏,注意安全,夜里风凉,穿件好点儿的披风。”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较方才更加疲惫,话音里不?经?意透出一丝隐忍的落寞,沈若怜刚抬起来的步子忽然又迈不?动?了。
呜呜呜真的好烦,她就这样离开是不?是不?太好?她都同?他吵架了,他还关心她……
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那小?桌子上孤零零放着的书,秀眉微微颦起,咬着唇,站在门边抠着手指犹豫了起来。
而书案那边,晏温已?经?继续拿起了折子,全当做她已?经?离开了,不?再看她。
沈若怜看他这样,觉得他可能也不?想看见她了吧,想了想,算了,还是走吧。
然而她才刚抬脚,一阵风从门口吹了进来,晏温忽然手握成拳抵着唇,轻轻咳嗽了两声。
沈若怜循声回头,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身上的衣裳也有些单薄。
一旁的李福安急忙上前,关切道:“殿下,可是伤口又——”
“无?碍!”
晏温出声打断李福安的话,沈若怜见他给了李福安一个眼神。
虽然晏温制止了李福安的话,可她还是听到了他话里的“伤口”两个字,再看看现在晏温的样子,沈若怜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她犹豫了一下,刚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慢吞吞走了回去,在晏温的书案前站定,咬了咬下唇,从旁边倒了杯热茶过来,小?声道:“皇兄润润嗓子。”
晏温似乎这时才发现她没走一般,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你还没走?”
末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手里的热茶,接了过来,轻咳了一声,同?她道谢,“多谢。”
沈若怜吸了吸鼻子,小?小?声问他,“皇兄,李公公说的伤口,可是那次你救我——”
“不?是。”
晏温打断她的话,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与你无?关,裴卿还在外面等你,你去吧。”
他这么?说,沈若怜更加坚定他就是为了救她受的伤,心里愧疚得很,更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直接离开了。
她站在书案前不?肯走,但她又实在不?知道自己不?走能做什么?,如果他是为了救她受的伤,那伤口按说应当在背上,她总不?能说让她看看他的伤口吧。
小?姑娘抱着披风,低头局促地站在书案前,手指因为愧疚攥得都有些发白,嘴唇也被她自己咬得泛白。
晏温搁下笔,轻叹一声,“行了,孤无?碍,你走吧。”
沈若怜还是咬着唇不?说话,也不?动?,眼里情绪摇摆不?定。
晏温无?奈,蹙了蹙眉,“孤最后一次说让你走,你若不?愿走,那就抄完三遍《女戒》,今夜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走。”
沈若怜闻言,眼睫颤了颤,实在不?想半夜留在东宫抄《女戒》,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走了。
她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低下头去看折子了,她低低道了句,“那我走了,皇兄保重身体。”
晏温没抬头,“嗯”了一声。
沈若怜抱着披风,搓了搓泛酸的鼻尖,轻手轻脚地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阳光重新?落回身上,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想到裴词安就在门口等她,她心里的愧疚便好了许多,不?由?加快了脚步。
然而还没走出院门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嬷嬷却绕过了垂花门走了进来,沈若怜脚步一顿,与她撞了个对面。
那嬷嬷显然也没料到能在院子里遇见她,愣了一下,随即向她行了一礼,李福安恰巧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到她来,疑惑道:
“哟,什么?风儿把?吴嬷嬷您吹来了?”
吴嬷嬷笑着同?他见了礼,满脸喜庆道:“奴婢是奉皇后娘娘旨意,来同?太子殿下说一声,孙婕妤方才生了!是个公主!”
如今皇帝闭关,这宫里的大小?事务皆交由?太子打理,孙婕妤诞下皇嗣自是要?让太子知晓的。
沈若怜听吴嬷嬷这么?一说,心知孙婕妤方诞下公主,自己作为皇室中人,今日自然是不?适合再赶着出宫了。
她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视线不?自觉移向书房的方向,院子里的日头太过强烈,她看不?清书房里的景象,但她就是觉得晏温此刻正在看着她。
沈若怜在院子里站了站,重新?走回书房里,见晏温还在看手中的折子,她站在门边的位置,犹豫了片刻,轻声问:
“皇兄,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晏温头也不?抬,淡淡道:
“你且先带秋容去馨和?苑换身衣裳,孤处理完手头这几件事,叫你一同?去凤栖宫。”
沈若怜“哦”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见他提起笔在写着什么?,并没有搭理她的打算,她轻手轻脚从门里退了出来,带着秋容先回了馨和?苑。
“公主,方才殿下训你了么??”
秋容陪着沈若怜到了馨和?苑,见她眼角还有些微微发红,又想起方才他们进去前太子脸色似乎不?太好,不?由?想着准是殿下又训斥公主了。
沈若怜想起方才在房中,他攥住自己手腕的场景,耳根微微发热,摇了摇头,“没有,就是……”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捏着的书,有些沮丧,“就是罚我抄书了。”
“那公主抄完了?”
沈若怜叹了口气?,“没抄完,不?过我同?他反抗了。”
秋容震惊地瞪大眼睛,“反抗?!”
“对啊。”
沈若怜进到房中,把?《女戒》“啪”的扔到桌上,回到自己地盘上的底气?又重新?回来了。
她哼哼一声,“要?不?是孙婕妤生产,此刻我都已?经?和?词安一起出宫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这会儿应当已?经?在买冰糖肘子了。”
秋容:“……”
她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一边转身去衣柜里给沈若怜找衣裳,一边还是忍不?住劝道,“公主,奴婢觉得……觉得您打从搬到公主府去住之后,确实——”
她将一件粉色襦裙拿出来,是今年?年?初刚上贡的蜀锦料子裁制的,拿了衣裳过来,秋容又看了看沈若怜,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您搬到公主府去之后确实有些不?合规矩了,好些时候,您和?裴公子去酒楼甚至……戏园,奴婢都见到薛侍卫在门口候着。”
沈若怜闻言愣了一下,“他在那做什么??”
秋容:“想来是奉了殿下的令保护您的。”
其?实秋容不?说,沈若怜也能猜到,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
她忽然低下头绞着手指不?说话了。
沈若怜本以为她在宫外玩的那些他都不?知道,现在才知,她的所有离经?叛道的举动?他都知道,所以他今日才会生那么?大的气?,才会让自己罚抄《女戒》吧。
沈若怜没出声。
秋容也怕自己说错了影响到她的心情,况且主子的事情她一个做下人的本就不?应掺和?,忙将手里的襦裙递过去,岔开话题,“公主换衣裳吧,身上这身一上午都有些皱了。”
沈若怜吸了吸鼻子,点点头,由?得秋容替自己换了衣裳。
穿好了襦裙她才发现,这样式和?料子皆是最时兴的,但自己已?经?许久不?在馨和?苑住了,为何这里还有这些衣裳。
她心里疑惑,忍不?住扯着裙摆左右又看了看。
秋容见她这样,不?由?问,“怎么?了公主?”
沈若怜摇了摇头。
恰好这时李福安进来,说太子已?经?等在馨和?苑门口了,沈若怜叫了秋容一道,“走吧,去看看小?公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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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婕妤从月份大了后,便被皇后特许搬到了凤栖宫来,也方便皇后随时着人照看。
晏温因着还有政事在身,过来看了一眼,又吩咐李福安着礼部给公主拟几个名字后,待了会儿便离开了。
沈若怜和?其?他人在皇后这里待着,逗弄了一会儿小?公主,又去看了看孙婕妤,直到用了晚膳才从凤栖宫出来。
天色已?晚,今日是出不?了宫了,沈若怜只能在毓秀宫凑合一晚。
今日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再加上她昨夜没休息好,沈若怜不?到戌时就沐浴完换上了寝衣。
她原本打算从书架上找上一本以前收藏的话本子看,然而路过书桌的时候,视线扫过桌上那本《女戒》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住了。
犹豫了片刻,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将今日白天未抄完的那些给抄完,哪怕三遍抄不?完,她至少抄完一遍吧,反正就当练练字静静心好了,也算是善始善终。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风,风里透着潮气?,呼啸着往房间里灌,吹得桌上的书页和?纸张“哗啦啦”疯狂翻页。
紧接着便毫无?预兆地落了雨,听起来雨声似乎还挺急,豆大的雨点儿打在房檐上“噼啪”作响。
秋容匆忙进来关窗户,见她坐在桌旁打算写字,从衣架上取了件外裳披在她身上,又给桌上添了几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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