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闻蝉
他看都懒得看拂尘,乌黑的眼眸里,映着她一人的模样。
“他该吃的苦头都吃过了,别为难他。”
何平安将身上的包裹都丢下,犹豫片刻,扑通一声跪下,不等说话,成碧跟山明?两个人却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纷纷出去,躲得远远的。
何平安看着顾兰因高高在?上的姿态,未几,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模糊的影子,磕头道:“求求你,放过他……”
“别求他!”拂尘道,“你求他没?有?用?,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
“我?是什么人?”
顾兰因垂首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盲眼僧人,屈尊降贵,弯下腰来将他眼上蒙的纱布解开。
日光落在?眼皮上,无限的黑暗似乎都多了一丝滚烫的温度。
顾兰因声音轻柔,缓缓道:“不过你说得对,她这样求我?没?有?用?。”
他嘴角微微翘起,眼里没?有?笑意,晦沉沉尽是算计,他将跪着的何平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过后,似乎想起昨夜的某一个画面,于是朝她招了招手。
“你要求我?,也要用?对法子,这样看,菩萨还?以为我?是恶人呢,不折手段逼迫一个乞丐。”
何平安逆着光,膝行?几步,到?了跟前,顾兰因看她脸上被揍出的痕迹,正要伸手摸摸看是真是假,指尖触到?肌肤,又收了回来。
“脏死了,这些天不见,你是半点出息没?有?。”
他将她拨开,自去了外面,何平安见状,立马就去解拂尘身上的绳索,不想顾兰因还?没?有?走远,见此情形,退回来将她领子抓住一起拖了出去。
“你要干什么!”
她站不起身,被一路拖到?井边,尚未来得及爬起来,被人泼了一脸的凉水。
何平安被呛了几口,眼睫上水珠往下滚,落到?脖子上,打?湿整个领口。
她被冻的抖了一下,睁着眼,视野里一时都是模糊的。
顾兰因提了一桶水,见她这副模样,又泼了一瓢水,见她瑟瑟发抖,总算有?些兴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要求我?,心里只怕骂翻了天。”
衣着洁净的年轻男人将她掐着腰丢到?原来位置,日头已经高高升起,照到?大殿中,拂尘脸上落下几滴水珠,不知水从何处来,身上便被重物压住。
“平安?”
他愣了一下,随即认出她,只是不等反应,顾兰因便在?后头笑了一声。
“虽然眼瞎了,倒是很熟悉她。”
“反正也是男盗女?娼,我?不在?,想必该做的都做了。既当了和尚,还?是六根不净。”
……
他说话声极缓,句句都在?羞辱别人,何平安忍的了,偏他句句都是冲着拂尘来的。
“你住嘴!他什么也没?做,如今已经改过自新,这些都是你在?胡思乱想,自己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顾兰因垂着眼帘,安安静静听罢,见她一双湿漉漉的眉眼,反问?道:“你现在?才知道?”
他说着话,将她提起,丢到?佛前的香案上。
那灯烛香果落了一地,发出砰砰的响动。
顾兰因将她衣裳撕了一层,讥讽道:“你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他为了你可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那你为了他,能做到?何种地步呢?”
他摸着她冰冷的脸庞,那双手往下游移,身体慢慢压过去。
第46章 四十六章
大殿外, 两个长随抄着手,蹲在花草边晒太阳。
“得亏这庙地方偏。”
成碧听着大殿里的动静,兴许有不忍心, 嘀咕道:“这又是何必,搁在神佛跟前, 也不是教?训的地方。”
山明眉毛挑起, 想起里头还有个盲僧, 唏嘘道:“少爷不就是这样的性子么,从不信这些,况且还喜欢钝刀子割肉,非要?人疼得钻心才罢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光能听个声,也不知里面是何光景。
那殿门从敞开变成虚掩,光线从缝隙间穿过, 横倒在地的僧人像是被灼灼的日光从中劈成两半, 浸泡在八热地狱之中,不断往下?坠落, 再无力回天。
而顾兰因见地上的拂尘已经没有声音, 不像方才那般, 身上动作?顿了顿,他潮.湿的手拍着何平安的脸, 俯身道:“没良心的东西, 你倒是畅.快了, 将情.郎抛在脑后。”
香案上狼藉一片,年轻的男人抽身片刻, 到拂尘跟前探他是死是活。
大殿里气息浑.浊,未几, 拂尘趁他伸手之际,一口咬过去,只是顾兰因自小挨打,又时时刻刻提防他,过于敏锐,他及时收手,一面看着四周散落的物件,一面找寻她的贴.身衣物。
“真怕你气死了,好?在还有一口气留着。”
衣襟松散的年轻人笑容温和?,最后找到何平安的主腰,揉成一团,不由分说强硬地塞到他嘴里。
“既然眼睛看不见了,还牙尖嘴利,那就听听声好?了。”
“要?说起来,我花千金娶回的太太,先叫你尝了鲜。”顾兰因看着他这张脸,手指擦了一点猩红的血,缓缓抹在他唇上,恶毒极了,他压低声音,笑着道,“她那些处.子血也分你尝一些,了去你的一点念想。日后做个真和?尚,若还是要?是跟她鬼混,我就没有今日这样大方了。”
拂尘一双无神的眼对着他,似乎有无尽的愤怒,顾兰因看够了,将他一脚踹到边上,低头系自己的衣衫,只是到处找不见绦带,最后目光落在何平安的腕子上。
双目失.神的少女气息微弱,长长的绦带紧紧绕了好?几圈,那雪白的腕子上被箍出一道深深的紫痕。
顾兰因喊她名字,见人没动静,冷笑了一声,道:“爽.够了现在死给谁看?”
何平安眼睫颤了颤,冷不防被他狠狠掐住肉.珠,疼得浑身一震,像是离了水的鱼在下?意识翻腾肚皮。
她衣裳都被撕烂了,现在终于感到有些冷,顾兰因将她这副死鱼模样看了个遍,抬手擦掉她嘴角的水渍,掌心的温度触及她滑.腻的肌肤,见她起了鸡皮疙瘩,忽觉的有些恶心。
“成碧!”
顾兰因推开门,那两个晒太阳的小厮听到声音立即起身。
“去找套女人的衣裳过来。”
成碧一溜烟小跑着出去,整个清源寺不见其他人,周围隐约还能听见敲锣打鼓报丧的声音。
大殿外的台阶上,发?髻歪斜的年轻男人拔下?簪子,乌黑的发?丝没有束缚,日光洒在身上,他一身的冷意。山明见状,连忙取出自己袖子里的玉梳,重新为他梳理?头发?。
他脖子后有几道抓痕,山明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其实光在外面听也知道那里面有多激烈。
主仆几人收拾好?这寺里的一切,开了门,顾兰因将昏过去的少女丢到马车里,马车驶过市井,听着闹嚷嚷的声音,他心下?烦闷不已。他盯着何平安看了许久,企图从她这一张惨白的脸上看出一点赵婉娘的影子。
只是这样相似的眉眼五官,与顾兰因记忆中的赵婉娘差远了,那些挨过打后留下?的乌青痕迹落在眼角、颧骨位置,像是名家字画上位置突兀的章子,很是倒胃口,让人恨不得擦个干净。他摸着她眼尾未散去的潮.红,没有半点怜惜,不知何时起了兴,大抵是想起上一次在马车里的事,索性已经迈出第一步,于是将她拉过来,又行了一次。
衣衫整洁的男人伏在何平安身上,灵巧的舌轻易撬开她的牙关,攻.城掠地。
昏迷中的少女疼醒一回,眼睛看着顾兰因耽溺的神情,感到分外陌生。
这副身躯仿佛不是自己的,而是他买来肆.意作?乐的人偶,他越是畅快,她越是痛苦。
……
顾兰因在当铺旷工一日,顾六叔见他抱着一个女人回来,一张老脸也不好?问。
他这个侄儿已经娶了两个妾,要?是按他父亲的说法,这会子揍他都无妨,不过徽州那一片,像他侄子这个年纪,多少都有子嗣了。
他抓着头发?,在别?院里踱来踱去,叫下?人把?他喊过来,准备训诫训诫,至于动板子那就算了。又不是自己亲儿子,真打疼了可是要?记仇的。
顾兰因姗姗来迟,脸上又多了一道抓痕,顾六叔原本是要?叫他不要?沉.溺.女.色,见状却道:“你这一张脸怎么破了相?”
顾兰因手背擦了一下?,说道:“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
顾六叔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见他死要?面子活受罪,背着手,走近多看了几眼。
“你是不是又抢了别?人的老婆?”
上一次朱大郎赌坊里欠了一屁股债,上他这里讨钱,讨不到钱就到处嚷嚷,非说他这侄儿强取豪夺,弄的周围邻里都来看热闹,要?不是朱娘子出来给那朱大郎一巴掌,那些好?事的地痞就真要?叫人写个状子告到知府衙门,诈他们一点油水下?来。
其实朱娘子私下?刚来的那一会儿,顾六叔叫自己的小妾过去探根底,那女人老是老了一点,但被侄儿带进来确实是有几分不情愿。后来又来了一个叫璧月的,虽然是个婊.子,不过已经找好?了归宿,有情投意合的男人要?给她赎身,他这个侄儿非得从中插一脚,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一整天哭哭啼啼的人连气都不敢多喘。
“你说你,凭这副样貌家世,何必要?走歪路。那些不情不愿的就放走,找个更?好?的,别?亏了自己。”顾六叔拍拍他的肩膀劝道。
顾兰因摇头,顾六叔还以为他执迷不悟,正要?坐下?,跟他说上半个时辰,顾兰因却道:“六叔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婉娘失踪,这一次找回来了,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何成了别?人家的。”
顾六叔屁股还没坐热又站了起来,震惊道:“什么?!”
“那孩子不是遇上水匪,后来被水匪杀了抛尸在鄱阳湖里么?”
顾兰因笑道:“谁让她福大命大,逢凶化吉,平平安安又回来了呢。”
顾六叔闻言替他高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好?歹是自己家的人,他也就不在啰嗦了,回去便让自己的小妾备好?礼,打算隔日送过去。
——
别?院的松风馆,今日来了两个大夫,一个是傍晚上门,一个则是半夜匆匆赶到的。
何平安夜里高烧不止,那女大夫从前也来看诊,今见她浑身惨不忍睹,周围还站着个阴沉沉的男人,心里直骂作?孽。
这里忙到天将亮,顾兰因就盯到天亮,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意昏昏,鸡鸣之后山明在门外叫他。
顾兰因让山明去当铺里说一声,他这几日都要?歇息。
两个人说话期间,烧退了的少女有醒来的迹象,顾兰因止了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何平安一双眼睛是肿的,夜里烧迷糊了,嘴里喊了几声娘亲,大夫哄着她,将药灌下?去,她有了意识后见那大夫身后还又一个顾兰因,哭得哽咽,一个劲躲藏。
明知道何平安怕自己,顾兰因偏就不走,大夫将床帐放下?半边挡住他的人影。
大夫走后,顾兰因便将屋里的丫鬟都赶了出去,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隔日,白泷过来送饭菜,就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不过背对着门,低头在看自己的指甲。
“少奶奶,吃粥。”
何平安回过头,唇上没有血色,她近来十分憔悴,像是魂丢了一样,说话声音更?是小的可怜。
白泷听不见她的声音,走到跟前,听她说了个滚字,一时还愣住了,随即脸上表情便很难看。
“这是少爷吩咐的。”她说。
何平安捂住耳朵又躺下?,她浑身都跟散架了一般,回到老地方,见到旧人,难免不会想起旧事。
白泷满心都是顾兰因,今日她过来,强似顾兰因又过来了,何平安心绪低迷,一点胃口没有。
白泷走后,她翻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秋风起,寒枝枯叶摇满庭,正值晌午时光,日光暖融融的,几个小丫鬟在外头扫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