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粟粟很酥
司露停下脚步,转身仰视他,满脸正色对他道:
“那是我司家的事,你何必参与?你我立场对立,终是难两全,哪怕你做再多,最终也是无济于事的。”
呼延海莫将她的手牢牢攥着,放在胸前,眼中满是深情。
“露露,若我说,我当真愿意为了你放弃一统天下的野心,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你……”
司露愣住了。
她回想这段时日来,呼延海莫确实没有再骗过她一次,不仅如此,他还救下她父兄的性命,还愿不计性命留在长安,只为守护着她。
这桩桩件件,说不触动,那是假的。
呼延海莫直勾勾盯着她,神情却是卑微至极。
“露露,我只想知道,你如今对我,还有没有情意?”
她并不知道,那日在医馆,无心对张连说出对他没有情意时,呼延海莫的心有多痛。
“我……”
司露讷讷着张唇,意欲说些什么。
却在一下瞬,被突入其来的唇堵住了话音。
呼延海莫俯首吻着她,气息凌乱,横冲直撞。
“不许说了。”
呼吸渐快,他将她的手锁在腰后,吮咬着她的唇珠,胆怯般说着,只因他不敢听,他怕再次得到不能接受答案,所以,他情不自禁下才会这么做。
这是个来势汹汹的吻,带着他与生俱来的强势,呼吸被一点点攫取,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酥麻、一阵又一阵的心悸。
风拂林梢,传来沙沙声响,夜色晕染开来,满地银辉。
呼延海莫深情地吻着她,她在她耳边乞求般说着:
“不要拒绝我,就说你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好吗?”
从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王,如今求着她施舍这半点情爱,卑微到了尘埃里。
半晌,这场亲吻才平息。
司露大口大口喘息着,眸色湿潮,被迷离晕染。
“呼延海莫,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好,我会给你时间的,我愿意等你,哪怕一辈子……”
这一晚,司露一夜未眠。
辗转反侧间,脑中全是呼延海莫对她说的话。
她不得不承认,在那样的夜色里,她的一颗心,好似动摇了。
*
翌日,天色尚暗。
窗外还是一片青蒙蒙时,司露早早便晨起了,今日医馆有义诊,她需早些赶到。
一番梳洗罢,匆匆换好衣裙,蒙上面纱,她便直奔角门,去登马车。
可方撩帘钻入马车时,她便闻到了一阵浓烈的气息,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缓缓倒了下去,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紫檀雕花木床上,四角帷幔深深,坠着珠玑。
司露游目四顾,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只知道,这是一间暗室,门窗紧闭,孤灯一盏,火光微弱,周遭都是灰蒙蒙的。
意识是混沌的,视野是模糊的,她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后,她开始观察屋中的一切陈设。
窗棂的雕花、门扉的颜色、桌椅的样式……
最终,她得出了结论,自己应当是在宫室里。
*
而此时,侯府中人得知司露不见了的消息,早已急得人仰马翻。
司澧第一时间来找呼延海莫,“阿莫,小女不见了。”
呼延海莫一愣,“露露不见了?”
司澧满面焦急,“是啊,今日晨早出门后便再没回来,连同车夫福叔一并不见了,医馆那头也说没见她去过,这可真是要把人急死了。”
呼延海莫努力保持冷静,“您先别急,我这就带人去找,这才半日的光景,便是被人强行掳去,一时半会也出不了长安城,我便是带人将长安城翻个底朝天,也定将露露找回来,再将那伙贼人碎尸万段。”
司露不见了,他自然也是心急如焚的,眼中森森杀气顿显,但他眼下还有个猜测,也是让他更不安的。
“不过,我还有个担心……”
司澧:“阿莫但说无妨。”
呼延海莫毫不避讳道:“若此事是宫里人所为,那便要劳烦侯爷世子出力了。”
宫里……
在呼延海莫的提醒下,司澧不寒而栗,一下便想到当今陛下李景晏了。
他的确是能作出这种不择手段之事的人,联想到上回暗杀的事,司澧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匆匆拜别呼延海莫,立刻进宫去,打探情况。
“阿莫说的是,老夫这就入宫查探情况。”
*
翌日,太极殿内。
群臣列队入朝,气势恢宏。
李景宴玄袍加身,高坐龙椅之上,听着群臣觐见。
大理寺少卿宁岚持笏出列,朗声说道:
“陛下,臣近日查得,三年前贩卖军械旧案,疑点颇多,涉案官员或有冤情,还望陛下发令重理此案,还无辜者清白。”
听到贩卖军械旧案几个字时,李景宴的面色便登时大变,沉了下去,变得乌青似铁,但碍于群臣在场,也不好发作,他深呼吸了几口,攥在龙椅上的手紧了又紧,努力保持镇定。
“爱卿说得有理,旧案有疑,当择期重审,不使人蒙冤,不过,此案到底是陈年旧案,且涉案人员太广,真要彻查起来恐费时费力、收效甚微……”
李景宴不露山水地想要阻止此事,只是他未料到,此话落下,不仅没能迎来他想要的局面。
相反,朝中重臣像是事先说好一般,纷纷持笏站出来。
他们个个大义凛然,拧成一股绳似的,气焰强盛,前赴后继,如雨后春笋一般。
“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主理此案。”
“陛下,臣亦愿为朝廷分忧。”
“陛下,臣愿担此责,协助查案。”
“陛下……”
“陛下……”
“你们……”
李景宴气得浑身发抖,好在冕旈藏住了他早已慌乱的脸色,让他不至于彻底失态。
他努力平复情绪,说道:“此事毕竟不是小事,各位爱卿需容朕好好思量,再做定夺。”
群臣:“陛下圣明。”
李景宴起身,由徐远搀扶着走下龙椅,“今日时辰不早了,诸位先退朝吧。”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离散后,李景宴在徐远的搀扶下,走缓缓走出大殿。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日光冉冉,洒落人间,不远处汉白玉的石桥上,跳跃着点点白芒。
他眼中的疲惫一览无余,提步朝前走去,没有回到紫宸殿中批阅奏折,而是径步转过了金水桥,往深宫后苑的方向走去。
*
宫苑深殿,被拘数日的司露,第一次迎来了李景宴。
他推门走进来时,一席赭黄色的龙袍,龙靴熠熠,可见是刚下朝堂就过来了。
司露瞧见他,从座上站起身,微微福身行礼,唤了一声。
“陛下。”
李景宴朝她走过来,面上笑意如春风,满身的温雅风度,一贯的端方清致。
“见到朕,露儿竟一点都不吃惊吗?”
李景宴笑着朝她走过来,知道他心有多黑的司露,无端觉得遍体生寒。
司露不语,李景宴又自言自语道:“聪慧如你,该是早就猜到了,是朕将你请来的吧。”
将强掳光明正大说成请,也就只有李景晏这样的伪君子做得出来了。
司露一时只觉齿冷,“臣女竟不知,世人口中光风霁月的陛下,请人相见的法子,是这般粗鲁蛮横。”
她不想再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言语中讽刺之意甚浓。
见她对自己锋芒毕露,李景宴满不在乎地轻笑起来,一步步朝她靠近,走到她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
“露儿生朕的气了?”
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女子被掳,还要对始作俑者感恩戴德,李景晏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但人在屋檐下,此刻她想离开,还是不得不低头,遂退身两步道:
“您是万人之上的陛下,臣女如何敢生您的气,还请陛下莫要再与臣女开玩笑,速速送臣女归家。”
李景宴靠近她,修长玉指卷起她肩头一缕乌发,玩绕指尖。
“露儿,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朕装傻,你当真不懂朕为何将你拘来吗?”
司露摇头,只觉脊背一阵又一阵发凉,恐惧在心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