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粟粟很酥
一旁的司澧也跟着将衣裳穿上了,一面穿还不忘揶揄自家儿子,“你小子,如今终于有人能治你了。”
铁栏外,春熙噗嗤笑出声来,泪痕犹挂在脸上,哽咽道:“好了,我不生你气了,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快尝尝。”
司楠最怕女人流眼泪,更别说最心爱的女人了,春草一哭,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趴在铁栏边,大口大口吃着桂花糕,讨好似的哄着她:“好好好,我都吃了,都吃了。”
此举引得身后的司澧不满,他吹胡子瞪眼起来,“不孝子,都吃了?不给你父亲留两块?”
几人都笑了,眼圈却是红的。
不远处,垂袖立在拱门下,一言不发的张连,也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他不由慨叹,司家父子这苦中作乐的本事,当算是绝无仅有了。
不过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诏狱规定了探监时间,眼下,时间到了。
他不得不走上前,提醒他们。
“两位姑娘,探视时间到了,某引你们出去吧。”
“好。”
春熙、春草应了一声,只得起身离去。
张连提步离去前,凑到栏杆前,与司家父子寒暄了几句。
“侯爷世子放心,如今全城百姓都在为你们请命,相信圣上很快便会放你们出去。”
民心如山,圣人也难违,放他们出去,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司楠抱拳作礼道:“蒙张大人相助数次,我同父亲感激不尽,在此拜谢了。”
司澧亦抱拳正色道:“我儿说的是,承蒙相助,不胜感激。”
张连回了一礼,道:“侯爷世子高义,全城百姓都替你们奔走,下官也仅仅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不足挂齿。”
说罢,他凑到铁栏前,悄声附耳道:
“不过,这几日的饭食,还请少将军好好留意。”
司楠听了此言,眼神突然变得凝重,再三郑重拜谢后,目送着张连离去。
*
冬至将近,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北风萧瑟、白雪纷纷。
殿室内点了上好的银炭,带来融融暖意之余,还不生烟灰,殿门处,一道厚重的缦帘垂落,遮蔽了天光,隔绝了外界的寒凉。
司露被困此处已有月余,终日无人相伴,只有服侍起居、送膳的宫女,会在固定时辰来一趟,再退出去。
除此之外,李景晏命人收走了屋内所有锐利之物,以防她自戕或是伤人。
他如此熬着她,是在等她低头、顺从。
这日午膳,送食的宫女再次提着食盒再次走了进来,将一道道菜摆置桌上。
昏昏烛影里,司露长发未挽,慵懒地靠在软榻里,看着宫女的一举一动,却并不作声,那些宫女例行公事,也并不会与她搭话,她早已习惯。
不过今日,那宫女的身影却是让她越看越觉得熟悉……
待那人抬起一张脸来,司露更是一下从软榻上跳坐起来,满眼的不敢置信。
“春熙姐姐,你怎么来了?”
春熙过来执她的手,压低嗓子同她道:“司妹妹,我不好逗留太久,我们长话短说。”
司露点点头:“好,我想知道,我父兄怎么样了?”
这么多时日没听到父兄的动静,她很是担心。
春熙如实相告道:“你父兄为了救你,打杀了御林卫,被陛下关押在了诏狱,不过你别急,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满城百姓都在为他们请命,相信陛下对抗不了民意,很快就能放他们出来的。”
司露闻此,面露忧色,又牵念起府里的情况,复又问道:
“安儿呢?呼延海莫呢?他们怎么样了?”
春熙捏捏她的手心,安抚她,“放心,府里如今春草在操持,没有乱,也没有生事,安儿被奶娘带着,好得很,至于北戎王……”
她顿了顿,说道:“那日他曝露了身份,被侯爷赶了出去,而后就杳无音信了……”
杳无音信?
司露怔了怔。
莫非他是想通一切,回戎国去了……
也罢,这样也好,他们司家的事,本就该由他们自己解决,不该想着依靠旁人。
春熙看出她眼中转瞬即逝的落寞,柔声安抚道:“我们大家都非常牵挂你,知道你无恙才能安心。”
“司妹妹,你没有受委屈吧?”
司露摇摇头,报以微笑,让她安心,“春熙姐姐,我没事。”
春熙再次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确认她无恙,方才放了心,又提醒她道:
“当今陛下不是好人,司妹妹你务必小心,且与他周旋着,那怕虚情假意也好,不要冲动,待侯爷他们出狱,定会想法子救你出来。”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刀鞘镶嵌宝石,看着像是祖传之物。
“这把匕首,是我贴身之物,如今留给你防身。”
她将匕首塞在她手中,叮咛再三:“你记着,千万保护好自己。”
“好”
司露应了一声,烛火下眸光闪动。
临别时,春熙眼圈红了,“司妹妹,我必须得走了,再不走恐被人发现了。”
司露颔首,目送着她离去。
春熙走后,殿室内又只余司露一人。
满室寂然无声,唯有更漏滴答。
独坐一隅,司露脑中不断回响起春熙说过的话,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李景宴为何要这么做?
他不傻,必然知道父兄在民间的声望,草率关押势必会引起民意沸腾,最后不得不再将人放出来。
那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这分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不会对他的父兄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这不是李景晏的作风。
若说只是想惩罚一二,那这手段未免太过费力不讨好,李景宴不会这么愚蠢。
他无时无刻都在想要父兄的命,那他会不会……
是想在牢狱里动手?
这个念头突然跳出来的时候,司露猛地一个激灵,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司露的双手都在颤抖,她紧紧攥着春草留给她的匕首,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她不能让李景宴对父兄下手。
在此之前,她要杀了他。
如此想着,司露的神情变得决然,她攥着那把冰凉的匕首,凝神独坐到了日暮,神思恍惚间,脑中划过许许多多的念头。
最害怕的,便是李景晏已经动手了,父兄遭了难……
这个念头,让她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心若擂鼓,久久不能平静。
若是如此,那她更要杀了李景晏,为父兄报仇!
拿定了主意后,到了晚膳时分,司露对那前来送膳的宫女说道:
“去告诉陛下,我想通了,请他过来相见。”
第81章 险境
入夜, 冬雪未歇,遍地积雪,宫灯照耀其上, 泛着莹白色的光辉。
殿内的暖室中, 馨香漫溢,炭盆早已升起,暖意融融。
司露穿着淡月色的宫裙,乌发用素雅的丝带半束, 眉心点了花钿, 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梅,在如雪的肌肤上盛放着。
她斜靠在软椅上,姿态慵懒, 眉目清丽, 皓白的颈项在灯辉下泛着羊脂白玉般的光辉,两段纤盈的藕臂在绉纱下若隐若现,远远看来,仿若笼在烟霞中的月宫仙娥,美得动人心魄。
她在等待着李景宴的到来。
不多时,殿外的连廊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那脚步越来越近, 让司露的一颗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门帘被掀开时, 几点飞雪随着来人卷入屋内。
李景宴肤光赛雪,泛着些许冷意, 一席龙蟒长袍下, 身如修竹,面容俊美。
他款步走进来时, 便看到这样一尊美人玉塑,横成面前。
瞧着绝色佳人向他示好,他眸底的两三点冷意瞬间消散了,暖意浮上眉梢,变得温润至极。
他缓步朝她走近,嗓音清润圆嘉,柔和悦耳。
“露儿,你终于想通了。”
见他靠近,司露缓缓从榻上支起身子,方睡醒酥软无骨的样子,格外使人爱怜。
她起身下榻,立在李景宴身前,温婉柔顺地垂着螓首,墨发轻轻坠下来,好似悬瀑,拨动人的心弦,嗓音更似黄鹂轻啼,千回百转,轻轻唤了一声:
“陛下。”
李景宴听着此音,只觉耳鼓酥痒无比,浑身上下都麻了、软了,失去了理智和清醒,甘愿与之共沉醉永不复醒,哪怕溺死在这温柔乡中。
世人常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要江山爱美人,他此刻算是彻彻底底领略到了。
他伸手将美人拥入怀中,双手都在微颤,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心头的喜悦几乎满溢而出,他俯首低嗅她的发,感受着她身上缕缕沁芳,就此沉溺,不可自拔。
“露儿,你可知道,方才听到宫女传话,说你愿意接纳朕了,朕心底有多么高兴。”
耳畔传来李景宴的低语,絮絮沉沉,饱含情愫。
司露伸出手,回应着环抱住他的腰,嗓音一如方才的温柔似水。
“陛下,臣女想明白了,愿与您重修旧好。”
听着这句话,李景宴的一颗心,在刹那间融化,变作前所未有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