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粟粟很酥
“好在后来可汗在门口听清了一切,不然,恐怕公主您今日也难逃一劫。”
她回忆往昔,悠悠道:“数年前,三王子与丽可阏氏私下□□,被可汗捉住,便是命人将丽可活活打死了。”
好险,司露心中喃喃。
若非约卓可汗谨慎,在门口听了一阵才进,她今日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时候,就算她是中原公主,约卓可汗不至于将她处死,恐怕后果也是难料。
司露庆幸之余,心下也在默默盘算着。
所以一切都对上了,她原先所想的没错,这背后,确实是托塔阏氏在捣鬼,她或许是想借她铲除别的王子,最后,却让自己的儿子栽了跟头。
恐怕,从前三王子的事,这同样的手笔,也是出自她手。
若是真的,那今日的结局可真算得上是恶有恶报了。
阿曼送她回殿,一路上又与她说了许多宫中旧岁秘闻。
司露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便回到了殿门口。
“安曼阏氏,谢谢你。”
告别阿曼阏氏后,司露走进殿内。
春熙瞧见她,当即红了眼眶,冲过来执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垂泪不止:“公主,您终于回来了,您有没有事?我就知道,求五王子是有用的!”
五王子?
司露微微一愣。
春熙去求了呼延海莫?
*
王殿之后的花圃中。
呼延海莫立在葱茏的树影下,身前跪着身着甲衣的王殿守卫。
他眼神幽微,指腹摩挲着蛇戒,听着手下与他禀报这场好戏。
不出意料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好戏,当真是一出好戏。
末了,他问:“可敦有没有事?”
侍卫道:“可汗在门外听了许久,知道可敦是被迫的,所以没有牵连到她。”
那老东西谨慎,便是真误会了,谅他也不敢轻易动这位中原公主。
呼延海莫似是满意了,挥手让那侍卫离去,而后转身,朝关押呼延海逻的偏殿走去。
接下来,该演一场兄友弟恭的好戏了。
*
昏黑的暗室内,呼延海逻被粗重的麻绳五花大绑,浑身肌肉因为挤压而贲张,困于墙角。
他此刻仰面靠着墙壁,张着嘴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这个蠢货,死到临头了还睡得像猪一般。
呼延海逻走进来,脚上皮靴发出踢踢踏踏的响声,他披着黑色斗篷,作侍卫打扮,手中提着一盏灯,站在呼延海逻面前。
“二哥,醒醒。”
呼延海逻被叫醒,瞧清来人,瞪大了眸子,很是惊愕,“五弟,你怎么来了?”
他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急道:“五弟,你来救二哥的是不是?你既然能乔装进来,就一定有办法救我,是不是?”
此地守卫森严,呼延海莫能有办法进来,说就明守卫里定有他的人。
由此也可见他这些年在宫中安插的眼线有多少,竟连防备心重的父汗身边都有。
莫名地,呼延海逻觉得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弟弟让他有些畏惧。
可他眼下顾不得别的,只能向他求救:“五弟,你救救二哥。”
呼延海莫居高临下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让人望而生畏,他缓缓蹲下来,认真注视着呼延海逻,开口道:
“二哥,四哥身边的拉瓦来报,说他们计划今夜暗杀你。”
呼延海逻浑身一凛,猛地瞪大了眸子,惊恐漫上心头。
拉瓦是他安插在四王子身边的眼线,这些年一直替他办事,传来的消息从未有过假。
四王子他们怎敢……
他又怒又惊,咬牙切齿不已。
呼延海莫道:“二哥你如今呆在宫里太危险,随时都有人想要你性命,四哥他们恨你入骨,暗杀计划也是十有八九。”
“五弟,你救救我,救救我。”
呼延海逻慌了,如今他被绳索缚着,毫无还手之力,随便来个暗卫就都将他手刃了。
呼延海莫道:“二哥放心,我今夜便偷偷让人将你放走,你可办成侍卫连夜逃出王城,神不知鬼不觉,好过被关在这里,如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呼延海逻眼看有救了,当即点头应下。
“好,我听五弟的,连夜就走。”
呼延海莫替他解绑,又从怀中取出一套侍卫服放在地上,“你先在此换好衣裳,等晚上有人来接应。”
呼延海逻一边换衣裳,一边道:“五弟,往后我东山再起,定不会亏待你。”
呼延海莫眼神幽暗,嘴角微微扬起,转身出去了。
“那便多谢二哥了。”
第16章 逃离
北戎的冬天来得一向早,深秋一过,百花零谢,万树凋敝,草场枯黄一片。
没过几日,王城开始了下雪了。
在这阵平安无事的日子里,司露依旧没闲着,事无巨细地准备着这一路的所需,来来回回检查数遍,防止出什么纰漏。
而老汗王那头,因为经历了二次打击,身子再受重创,隐隐有行将就木之兆。
这些司露都是从阿曼阏氏那里听来的。
二王子之事过后,老汗王有意疏远托塔阏氏,平日里也只叫阿曼阏氏贴身照顾,或许是因为他觉得,阿曼是一众阏氏里最老实的一个,不似旁人般喜搬口舌是非,能将他的病情守口如瓶。
可司露是阿曼的恩人,阿曼对她推心置腹,知无不言,每每她问,阿曼都会透露给她听,不管她意图何在,她都全身心地信任。
而司露当然也不会辜负阿曼的信任,只把她透露给她的消息藏在心里,绝不外传。
这日,阿曼阏氏又来了。
她知道司露每每都会询问老汗王的消息,所以今日方从王殿出来,就立刻来了她殿里。
她这一来,便给司露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
“我今日偷听到巫医和大祭司说话,说是……说是可汗恐怕活不过三日了。”
司露心中一震,却听阿曼又道:“可汗好似也有预感,已暗中派人去部落把二王子召回,二王子虽说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可汗私心里,还是偏爱他的,想让他继承王位。”
是了,呼延海逻虽然混账,无法无天,却是个天生神力、勇猛异常的武士,北戎王庭崇尚以武治国,暴力征伐、东掠西夺都是他们的生存方式,而呼延海逻恰恰具备了北戎王该有血性和勇武。
所以呼延约卓依旧选他继位,一点也不意外。
送走阿曼后,司露心事重重。
也就是说,呼延海逻很快便要回来了?
看来,她得尽快动身了。
若等呼延海逻回来后再动身,恐怕没走多久就会被他发现,从而发动追捕,到时候回中原这一路,恐怕就要东躲西藏,没那么容易了。
司露如此想着,心中暗下决定。
迟则生变,择日不如撞日。
不如,就明日晚上,离宫出逃。
*
是夜,王殿之中,灯火葳蕤。
寝殿之内,呼延约卓半靠在床上,透过半开的窗棂看着湛蓝如洗的夜幕,时不时有夜莺飞掠而过,发出一声两声的啼鸣。
回忆年轻时的种种,呼延约卓的目光变得悠远绵长,他十六岁继承王位,年纪轻轻就成了北戎的王,数十年来驰骋草原,东征西战,威名远播,宛如草原上勇猛的雄狮,所到之处,人人望而生畏,俯首称臣。
可苍老便像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毒药,让他丧失气力,失去斗志,甚至到了最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呼延约卓躺在床上,轻轻阖目。
任凭过往的记忆走马灯似的在眼前,完完整整回放了一遍。
最后,他睁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那些光辉的日子,就像过眼云烟,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从前,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易可执掌他人生死,可如今,垂暮重病,缠绵病榻,命由天定,再也掌控不了命运了。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遍全身。
好在,密信已经派人传去托塔部落了,再过几日,二王子回来,他也可以交代身后事了。
他的一生,便就此尘埃落定吧。
窗棂半开,冰凉的夜风灌进屋子,吸着冷气的呼延约卓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烛火下,他掌心赫然溢出骇然的鲜血。
“巫医……巫医……”
他唤了半天,却久久不见人来,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却见门扇被人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铎铎皮靴声中,来人身躯高大,眼神幽暗,手中端着药汤,朝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