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粟粟很酥
两人一路往回走,上了马车,巴鲁想起那个糖人,从怀中捧出来递给她,已经被挤得变形了,模样很是古怪有趣。
“对了,您的糖人。”
司露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接到手里,“还有人样,倒像是只猴子了。”
今日计划顺利,她心情很好。
与巴鲁和格桑斡旋的第一个回合。
她赢了。
回到宫里。
暮色已深,用完晚膳。
司露回到寝屋,坐在灯下细细翻看舆图。
好在上一回舆图和通关文牒都是贴身放置,没有因为变故弄丢,而这两样东西,恰恰是她逃跑最关键所需,旁的东西,丢了都能重新买到,唯独这两样,却万万不能丢。
将手中舆图打开,司露开始盘算着接下来逃跑的路线。
上一回的线路不能走,已然被呼延海莫知晓,需得改道。
正想着,朱丽进来了,她走近她身边,悄悄附到她耳畔轻声道。
“可敦,那药我哥哥替您寻到了。”
司露心中大喜。
*
边地,达尔丹王城。
灼灼日光下,吹满砂砾的高大的城墙闪着细碎粼粼的金光,宛如沙漠中的巨兽,气吞万里、雄伟壮丽。
城外,呼延海莫的军队已经叫嚣数日了。
三万北戎兵披坚执锐,黑压压看不到尽头,有种遮天蔽日的气场。
可达尔丹王并不傻,打开城门就等于送死,所以不管对面怎么辱骂,就算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他也不会有一丝动容。
他稳坐王庭坐如泰山。
哪怕守城的将领多次来报,说北戎人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将他们所有将士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了,恨不得领几只小队出城应战,哪怕与他们同归于尽,也比忍受着那些辱骂,来的过瘾。
库尔斯有他的打算,若是沉不住气,达尔丹早亡国了。
他坐在王座上,看着火冒三丈、怒发冲冠的大将军撒图,不仅不生气,还命侍女端来了甜美的葡萄酒。
他不紧不慢斟了一杯地给他。
“撒图将军,消消气,坐下来,陪本王饮酒。”
国主的酒不能不接。
撒图接过来,仰脖一饮而尽,落下手时没收住力道酒杯砸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气鼓鼓坐下来,不甘心道:
“如此实在是太窝囊了。”
库尔斯不以为意,只是轻笑,“这就只能说明,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也只有叫骂这一招了。”
“我们恰恰应该高兴才是,绝不能中了他们这么粗陋的计策。”
听库尔斯一席话,撒图轻轻转眸,气消了不少,神思也清明起来,不得不说,王说的是对的,确实是这个道理。
库尔斯悠闲地抿了口葡萄酒,轻松道:“既然翻不出什么风浪,我们就不需要做什么,只需等他们挨不住了,自行撤离便是了。”
只要死守城门不开,北戎军最多围城半月,就会缺少水源补给,收兵撤离。
从前西域女王派佛子带兵来攻,也是这样无功而返的。
所以什么草原狼王、从无败绩,呼延海莫,也不过是个光有一身蛮力的匹夫,徒有虚名罢了。
城外,落日熔金,壮阔雄浑的红日正隐落至漫漫黄沙的尽头。
呼延海莫一席鎏金宝甲,长翎镶玉盔甲下,一张五官深邃的脸庞,英俊不凡。
异瞳里流转着漫不经心的光辉,仿佛一切都在股掌之间。
他悠闲地靠坐在王鸾金车之上,把玩着手中的银质蛇戒,一直派人叫骂到日暮才回。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却久久不下令攻城。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达尔丹城固若金汤,若他硬攻,只会白白折损兵力,得不到半点好处。
而他的目的,只是要让库尔斯以为他别无他法,从而放松警惕。
是夜。
呼延海莫有了新动作。
他命人在达尔丹城的西侧建起了高坝,并搭建了神坛,打算向天神祈求大雨,好用水攻,来淹城。
库尔斯听到消息后,笑得大牙都快掉了。
拍着桌子笑得浑身都在抖,对大将军撒图道:“那呼延海莫难道是从小喝狼奶坏了脑子,此计若成,三年五载都要过去了。”
大漠本就少甘霖,呼延海莫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简直于城中的无知小童无异。
撒图笑得没了脾气,“看起来,我从前真是高看他了。”
*
呼延海莫垒石筑坝的消息不胫而走。
还传到了毗近的西域王庭。
西域宫廷中,王殿的灯火彻夜未眠。
女王身着金线编织、流光溢彩的王裙,头戴光彩夺目的紫金莲冠,凤目冶丽,蛾眉宛转,朱唇明润,身姿窈然,宛如绽放午夜的幽昙,满身都是说不出的异域风情。
她对着庄然立在王座下的佛子安罗,问道:
“国师,呼延海莫此举,你如何看?”
安罗手持佛珠,面容清俊,身姿朗逸,身着一席紫金袈裟,风韵天成,远远看去,目似莲,唇似月,纤尘不染如一尊让人瞻仰的佛陀。
他抿了抿唇,淡淡道:“女王不必忧心,他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呼延海莫在草原上名声大噪,绝对不会是如此愚昧之人。
女王走下台阶,眉目间染上有些忧心。
“国师,你说他会不会有可能真拿下达尔丹?”
安罗面色依旧淡淡,宛若山岭之巅的白雪。
“就算他真拿下了,也威胁不到您和西域的。”
以呼延海莫的战力,倒是真有可能攻下达尔丹。
当年他领兵去攻达尔丹的时候,一来兵力太少,二来遇到了极寒天气,寸步难行。
女王不解,问他:“为何?我总觉得他的野心远比从前历代的北戎王都要大得多。”
因为追问,女王不知不觉靠得他很近,连身上淡淡的紫叶檀香都能闻到,扑朔纤长的睫羽黑压压的扑朔着,求知若渴的凤眼里更有灿灿的华光,极是光彩动人。
安罗手中佛珠轻捻,无声往后退了一步,他清冷的嘴角勾起寡淡的弧度,宽慰着他的女王。
“放心,哪怕他真的拿下达尔丹,也不会轻易剑指西域,他只会,来求找我们合盟。”
*
北戎王庭。
一连几日,司露都没有出宫。
因着上一回在集市上走丢了的事,她让格桑和巴鲁失去了信任。
她知道,一段时间内若是再出门,很难让他们方松警惕,他们定会形影不离地盯紧了她,再不让远离一步。
不过,司露早有准备好了后手。
这一日,风轻天淡,是个值得出游的好日子。
毕竟司露是主他们是仆,且一月四次的机会还没用完。
哪怕格桑和巴鲁再心不甘情不愿,也没有理由拒绝她的出宫的要求。
所以司露高高兴兴地出宫,身后却跟着两个愁眉苦脸的侍从。
司露带着二人去了酒肆,说要请他们喝酒,以赔上次走失,让二人担心的罪。
精明似巴鲁,自然不愿意喝,而格桑也不傻,知道这位王后心思颇多后,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留了心眼,推脱拒绝了。
第27章 追妻
时值正午, 酒肆里,人声鼎沸。
司露自顾自带着两人去到二楼的隔间,也不管他们到底乐意不乐意。
从前在长安, 茶园、戏楼、酒肆都是她最常去的, 自然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酒肆的伙计拿来单子问他们要吃什么,司露拿出一锭银子爽利道:“把你们这儿好吃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再来一壶好酒。”
“好、好。”
那伙计捧过那定沉甸甸银子, 笑得合不拢嘴, 连连应是,赶紧下去准备了。
伙计走后,面前二人却面带犹豫, 久久不肯入座, 司露激将道:“今日你们要是不愿吃这顿饭,便是不肯接受我的道歉,不给我面子。”
把话说得如此重,二人不敢拂她的脸面,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了。
司露这才缓和了严肃的面色,重新恢复了随和的样子。
酒肆里,为了让顾客有更好的体验, 特意在一楼大堂搭了台子, 请了数名舞姬上台表演, 鼓笙丝竹间,身姿灵巧如飞鸿的胡姬们, 翩翩起舞, 踏乐旋转,身上的靓丽胡裙散开似朵朵水莲, 娇艳芬芳、美得不可方物。
司露从二楼隔间往下望,大为欣赏,抚掌不已。
只是,尽管她努力挑起气氛,但整个隔间的气氛却还是很凝涩,微妙得令人尴尬。
整桌酒菜,只有她一人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