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草原之后 第84章

作者:粟粟很酥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窗外刮着夜风, 毡帘被吹动,皮革翻卷,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动。

  皮靴落在地上的脚步声,深深浅浅, 嘚、嘚、嘚, 越来越近……

  她能清晰感受到那高山一般的人影在她床前停下来,然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他伫在原地, 让人猜不透心思, 司露假作安睡,长长的睫羽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猛然间。

  胳膊一阵疼,整个身子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了起来。

  骤然睁眼,对上一双幽深不见底的寒眸,令人遍体生寒。

  呼延海莫用铁钳般的手掌紧紧攥着她,嗓音低沉。

  “说,为什么要骗我?”

  黑寂的毡帐内, 未有点灯, 只有窗外透进的湛湛夜光, 依稀照亮着二人的脸庞。

  出乎意料的,司露此刻并未生出慌乱, 她杏眸清亮如水, 对上满眼阴沉的呼延海莫,没有半点退缩。

  这一夜已经想得很清楚。

  她与他既然有着全然不同的鲜明立场。

  就不该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知道了这个秘密, 她今后也不可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与他继续维系表面的关系。

  哪怕表明一切,会致使二人彻底决裂,她也无所畏惧,因为,她绝不可能做个卖国求荣的小人。

  心念坚定后,司露平静与他对峙,寂阒中,嗓音泠泠响起,宛如山巅融冰。

  “呼延海莫,是你先骗我的。”

  呼延海莫大致猜出了原委,幽邃的眸子沉了沉,那一刻,心中生出的不安,渐渐放大。

  以至他攥住她胳膊的手掌,都开始沁出冷汗。

  他问:“你全都知道了?”

  司露言辞激烈,“是,我看了那封密信,我全都知道了。”

  那一刻,呼延海莫只觉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去了,他缓缓松开了擒在她胳膊上的手,目光闪烁不定,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自处起来。

  他不懂上天为什么,偏偏要在给他编织了一场最美好的梦境后,又给他这么残酷的现实!

  黑漆漆的屋内,呼延海莫心绪难平。

  为了平复心绪,缓解这沉闷的气氛,他走到长桌前,点了一盏烛灯。

  火光亮起,照亮了屋内的光景,还有床榻上的半坐的人儿,她清透的眼神里,没有惊惶,没有不安,有的只是寒如冰霜的冷意。

  呼延海莫故作漫不经心,试探着问道:“所以你想怎么做?”

  彻底与他决裂?

  司露看着他,嗓音清冽,字字清晰。

  “呼延海莫,我说过,如果哪天你北戎的铁蹄踏入中原,我会毫不犹豫地拔刀自刎,以身殉国!”

  呼延海莫一步步走近她,唇线微微挑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你是想用自己,来胁迫我?”

  跳跃的烛火映入司露眸底,她眼神中,是一览无余的坚定。

  “我没有这个能耐,但是我绝不苟活。”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清楚得很,呼延海莫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己的野心,自己的鸿图霸业。

  灯火下,她高仰的脖颈明明纤盈羸弱地像是一株蒲草,却偏又那么坚毅果敢,刚折不屈。

  呼延海莫被激怒了,伸手掐了上去。

  “你若敢自戕,我就让整个中原为你陪葬!”

  突如其来力量让她的下颌被迫微微抬起,墨发如瀑,倾泻晃动。

  司露挽唇,清醒又笃定。

  “你不会,你既立志要做这天下共主,若是中原无民,你又如何做这天下共主?”

  她素来聪慧,不会被他轻易吓唬。

  呼延海莫被她这样子磨得没了脾气,松开了手,轻哼一声道:“牙尖嘴利。”

  眼下闹成这样,呼延海莫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无解。

  他知道她有坚定的立场,此番知道真相后,定会与他决裂,更不会与他苟同,他本以为这天不会这么快到来,没想到,却是百密一疏。

  眼下,他是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总之,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报国心,你眼下是我北戎的王后,就该与我站在同一立场。”

  司露冷笑,“痴心妄想。”

  呼延海莫不恼,将她揽在怀中,紧紧不放:“好,我是痴心妄想,但我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你放手的。”

  司露抬起眉眼,带着凌厉。

  “呼延海莫,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呼延海莫的眼神先是微微一顿,但仅仅只是一瞬,旋即又释然般笑道:“那你便来试试看,我倒想看看我的王后都有些什么手段。”

  他这是根本不将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放在眼中,觉得她的说法很可笑了。

  他揶揄着,眉眼含笑道:“对了,你的美人计我非常受用,大可多来几次,我消受得起。”

  司露骂他:“不知廉耻。”

  “我是不知廉耻,所以我的王后,我等着你来杀我。”

  呼延海莫低笑,临走前还不忘在她颊边吻上一口,故意刺激她似的。

  呼延海莫走后。

  毡帐内又恢复了寂阒,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了,灯火下,司露目光沉静,心下筹谋。

  她自知是杀不了呼延海莫的。

  呼延海莫防备心重,上一回女王派人来,就被他一网打尽,不管她有没有临时换药,呼延海莫都不会上当,其后,那包西域毒药,也被他查抄出来,尽数销毁。

  而她方才之所以自曝,为的就是让呼延海莫以为她要杀他,从而放松其他方面的警惕。

  她要传信回中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以呼延海莫的敏锐,若她要传信去中原,定会被他拦下,所以她必须想出办法,不让他察觉到。

  李景宴三月前在长安登基的事,她早已知晓,所以后来她也推测过,当日达尔丹城外那些死士,或许是李景宴派来的,也未可知。

  毕竟时间、样貌都对得上。

  这足以说明春熙春草已经平安回到长安,且将信物和信件都传给了李景宴。

  而李景宴也并未舍弃她,登上皇位后便开始想法子营救她。

  那她便有希望,将消息传到他手上去。

  安崎既能通敌叛国,未来谋反的可能性也就很大。

  她必须将这消息传到李景宴手中,让他做好防备,做出行动,将这苗头扼断,守护住大夏的海晏河清。

  *

  三日后,呼延海莫带着司露回到王庭。

  王庭内,一切如旧,但实际暗涌的风波早已生起。

  他表面上一切无常,依旧对司露很好,好似并不知她的任何心思,但回到王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密切盯牢了她的一举一动,若是她向外传信,务必先截下来,送到他这里过目。

  司露知道呼延海莫定会有所防备,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这并不会让她知难而退。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见招拆招就是了。

  *

  翌日清晨,副将巴鲁便来到了王殿,向呼延海莫禀报了,他手中是一封今早拦下来的信件。

  他将信恭敬呈给呼延海莫,说道:“可汗,这是可敦今天早上差人送出去的信。”

  呼延海莫接过来,拆开信封,细细观阅。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信不是向中原朝廷告密的,而是写给西域女王的。

  她与女王信件往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呼延海莫并不约束,他每次都是拆开看看内容,确保没有问题后,就让信使替她送往西域了。

  只要不牵涉国政,他并不干涉她与女王寻常的互相问候,促进情意。

  他既然说了,要学着尊重她的意志,那就不该干涉她的交友、通讯。

  思及此,又反复确认了信上内容只是问候后,呼延海莫照旧命人将信传了出去。

  *

  西域王宫。

  月色淡淡,流云飞卷。

  女王接到信,已是数日之后。

  只是看完信后,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连夜召来了佛子,与她一起商议。

  佛子依旧是冷清孤寂的样子,一席素白袈裟下,面如冠玉,洁净不染尘埃,目光清冽似雪,唇瓣如净池莲花,皎皎好似天上的神明,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自上回在达尔丹,两人水中拥吻,佛子与她渡气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有了种微妙的变化。

  女王感觉到佛子待她的某种变化,但两人之间就好似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朦朦胧胧中,似有情愫暗生,却又始终没有冲破这层禁锢,克制、隐忍、内敛。

  佛子立在她身侧,女王拿出那封信展示于他眼前,殷红的唇瓣翕合,“国师,司露唤我去北戎。”

  佛子定睛凝神,看不出端倪,说道:“何以见得?”

  女王指着信上一处标记,说道:“我上回与她约定过,若是她有难,需要我的帮助,便可在信上作此标记。”

  那是朵紫丁花,也是女王平素所用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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