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时锦
此刻的秦琅,就像一只即将发疯的恶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戾气。
宁姝扶着假山壁,丝毫不惧,毕竟对骂那夜都经历过,宁姝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怎么,你是失忆了还是打马球把脑袋打傻了,你以前怎么针对我的你忘了,就这样还指望我愿意,你做什么白日梦!”
虽然不接受秦琅,但得知这厮对她的心思后,宁姝莫名多了几分得瑟,这是以往从没有的感觉。
就好比小时候成天跟你抢东西对着干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要认自己做老大,那种油然而生的得意根本压抑不住。
然得意虽得意,宁姝不会忘了形,姿态冷漠地叱问着,试图快刀斩乱麻。
气氛只静了几息,就被秦琅扭捏中带着羞涩的话语给打破了。
“以前……以前都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罪,你若是气不过,你看怎么着才能解气,我都依你……”
低声下气,又带着些愧疚的讨好,秦琅此刻这番情态,虽看着降火气,但属实不是宁姝想要的。
她本还有些斥责的话滚到了嘴边,然现在却仿佛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了。
他怎么能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这委实打乱了宁姝原本的措辞,让她心头慌了一瞬。
“不依不依,怎么都不依……”
烦躁和慌乱之下,宁姝开始使性子了,不管不顾地粗暴拒绝,这让已经低声下气但还是不起作用的秦琅几欲崩溃。
“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爷不会让你走!”
像是怕人飞了,秦琅到了这一步,干脆胆子也肥了,几步上前,无视着昏暗的环境,准确无误地一把攥住了少女纤细的腕子,整个人固执地就像块石头。
宁姝根本没想到这厮敢上手拉她,一边挣扎一边骂道:“我说了咱两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个混不吝,快给我放手,姑奶奶明日就回扬州,再不想看见你这熊小子!”
想来秦琅吧的骨子里是带着些反骨的,宁姝越是这样,秦琅就越不会放手,加上被那句明日就回扬州的话刺激到,他不仅没把人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
男子的力量岂是女子可以抵抗的,宁姝性子再厉害,力气上也总不能跟打小练武的秦琅抗衡。
察觉到这厮的变本加厉,宁姝气红了脸道:“你松不松开,别逼我我扇你……”
宁姝说着话可不是玩笑,毕竟以前对着那些居心叵测的无赖公子,宁姝从不手软的。
秦琅大概是不在乎,又或者是不相信,仍旧固执地攥着,丝毫没有放松力道。
宁姝再也忍不住了。
啪!
只听见假山内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巴掌声,天地仿佛都安静了。
假山外,主仆二人也在风中凌乱了。
一巴掌下去,宁姝畅快极了,甩了甩被秦琅捏了半晌的手腕,抬头看去。
“你打我?”
只见少年僵立在那,一手捂着那半张挨了一嘴巴子的脸,神色拢在一片昏暗中,虽看不太清,宁姝也能猜出是如何惊怒。
没人能在挨了一巴掌后还面不改色的。
怕这厮发疯,宁姝先发制人道:“我看你今夜是喝了马尿了,这都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松开,活该!”
自知现在情形对她不利,宁姝说完就往外冲。
因为心神不定,宁姝慌不择路,没有奔向一开始的出口,而是选了另一边,冲出去的那一霎那,正好与蹲守在假山外的长公主主仆迎面撞上了。
“你站住,我话还没说完,你休想……”
秦琅刚从被打中回过神,就看见宁姝提着裙子要窜出去,他什么也来不及顾了,忙不迭抬腿就追了出去……
柳暗花明,假山之外,尽被月色笼罩,眼前瞬间亮堂了起来,也让秦琅看见自己的母亲站在那,一脸的肃穆。
“娘……”
满腔的热血都瞬间凉了下来,他期期艾艾唤了一声。
宁姝是第一个发现长公主在此的,疾如风的脚步也是生生止住了,有些无措地立在原地。
算是当着长公主的面打了人家儿子,此种局面,宁姝倒是从没遇到过,不觉有些尴尬与茫然。
但说到底,是秦琅无礼纠缠在先,宁姝觉得自己占着理,定不能退让,也不应当觉得害怕。
念此,宁姝面色沉静,不卑不亢。
长公主看了这一出闹剧,心中只觉万马奔腾,深吸了几口气,目光落在宁家丫头沉怒的面容上,又看了一眼小儿子期期艾艾的没出息样,闭了闭眼,再睁开,只艰涩地吐出一句:“你可知错?”
说这句话的时候,长公主的目光并没有实质性地落在某个人的身上,秦琅下意识地便觉得母亲是在为他责问宁姝,毕竟从小到大母亲是最宠爱他的人。
挨打归挨打,秦琅可不想那丫头被母亲责罚,那样的话她会更不喜他的。
这点道理,秦琅当即就参明白了,慌忙劝阻道:“娘,这不怪她,是我唐突了,娘千万别……”
求情的话还没说完,秦琅就被长公主揪住了耳朵。
“你当我是在怪谁,做出这么混账的事,还想着我能偏袒你,你好大一张脸啊!”
本也有些怀疑长公主是不是在责问她,宁姝绷着脸正准备据理力争时,就看见秦琅被长公主拎着耳朵斥骂,不仅是秦琅这厮疼得吸着冷气,连素日里温柔娴雅的长公主都成了一副凶悍模样,就差手里拿个棍了。
宁姝心里那一丝委屈顿时也烟消云散了。
若是可以,她自然不想被长公主误会。
“姝儿别怕,这混账所言所行我都知晓,合该挨你的打,待我回去请家法好好治治这混小子,改日就让她登门致歉!”
长公主眉目歉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看向秦琅时,眉宇间又含着煞气,一路揪着耳朵将人提走了。
宁姝愣愣地看着母子两鸡飞蛋打一般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待回到了流芳阁,宁姝还是有种不切实的虚幻之感。
“姑娘,你这么晚去哪了?怎么还拿着这簪子?”
燕语瞧屋里冰块化完了,又添了些新的进去,出来就瞧见自家姑娘从神色古怪地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捏着那支绿莹莹的青玉簪子,看起来很不对劲。
一经提醒,宁姝顿时想起她忘了还东西,下意识转身就想去将这簪子还了。
然想起此刻濯英院可能在打熊孩子,宁姝又退了回来。
“进屋,这事一时也说不清楚。”
和秦琅经过了那样一番拉扯,宁姝此刻是身也累心也累,坐在妆台前,双眸带着火,将那支簪子左看右看,万般费解。
莺声和燕语看着自家姑娘一打进来就神色不对,现在又对着簪子露出一副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表情,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看着。
两个丫头是自小跟着宁姝长大的,最是忠心可靠,所以宁姝有什么心事一向不会瞒着莺声和燕语,毕竟人总要有倾诉的对象。
执起簪子,宁姝语气发沉道:“这簪子是秦二郎送的。”
两个丫头听自家姑娘终于开了口,刚想扬起一个笑,神色就僵住了。
“秦……秦二郎?可他为什么要……”
脑袋一时没转过来弯,燕语磕磕绊绊地问。
莺声稍作思虑,便猜到了某种可能,神色震惊。
对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宁姝也不至于羞于启齿或是藏着掖着,当即便摊牌道:“因为他喜欢我,想娶我。”
“啊?”
两个丫头异口同声道。
莺声虽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但如今亲耳听到姑娘说出来,内心的震惊还是丝毫不减,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宁姝说完,看着两个丫头惊愕的脸,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地儿,自顾自抱怨着。
“你们说秦琅是不是有病,喜欢我这种成日跟他骂架的,就他那狗一样的脾气,不找个小意温柔的媳妇,来找我,真是够贱的!”
到了气头上,又是在自个儿屋里,宁姝也不会怎憋着,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燕语好不容易才将这离谱的事消化下去,转而猜测道:“姑娘,那会不会有可能是秦二郎捉弄姑娘玩的?”
秦二郎此人,花样最多,燕语不得不往这方面猜。
宁姝叹气道:“我起初也以为是这样,好说歹说了一阵,但这厮竟拽着不让我走,说了许多听着真切但疯魔的话,说若是我说一句愿意明日便去扬州提亲,真真是吓死人了。”
闻言,莺声蹙眉道:“拽着不让姑娘走?秦二郎竟这般无礼于姑娘,早知姑娘带上我和燕语去了,我二人定会拼死护着姑娘的!”
燕语听着,在旁边狠狠点头。
宁姝给了二人一个淡定的眼神,安抚道:“不过也没事,姑娘我赏了他一个重重的嘴巴子,也没吃亏。”
提到这个,宁姝心中便是一阵舒爽。
两个丫头更是惊呆了。
“姑娘打了秦二郎嘴巴子?”
莺声惊愕地问出口,但又觉得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姑娘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不打回去才奇怪。
燕语更是说了一句姑娘威武,引得宁姝展露了笑意。
第61章 情窦
主仆三人乐呵完了, 莺声又担忧道:“那姑娘打了秦二郎,秦二郎就那么忍了吗?”
宁姝摆摆手,带着坏笑道:“不碍事,那厮发疯的时候正巧被长公主殿下撞见了, 殿下明事理, 现下估计已经在管教那小混账了。”
说着, 宁姝笑意畅快,然目光转到妆匣中那支玉簪时, 笑意又很快消失了。
“莺声, 你把这支簪子趁着夜色悄悄送到濯英院,长公主见了自会知道。”
如今知道了这簪子主人是谁, 宁姝可不会再留着,赶忙打发了莺声将东西送走。
莺声应了一声, 找了个锦盒将那支剔透华美的玉簪装起来, 忧心忡忡对道:“那姑娘可想好今后该怎么应付?”
宁姝任由着燕语卸着发上钗环, 语气自得道:“还能怎么应付, 能避着就避着, 等琳姐姐婚仪一过, 咱们就打道回扬州,自此天高海阔, 我就不信他还能跟我到扬州去!”
受到秦琅这般突如其来的示爱,宁姝惊惧之下本想立即就回去的,但念着自己已经应了秦琳, 若是反悔倒是不美, 做人还是要重诺才是。
莺声一听, 也深觉有道理,重新绽开了笑, 转身出了流芳阁。
……
濯英院
秦进刚洗完脚,看见小儿子鬼哭狼嚎着被妻子揪着耳朵进来时,秦进着实惊诧了一把。
妻子性子软和,向来最是宠爱这个小儿子,甚至都极少说重话,更别提今日像个悍妇一般揪着耳朵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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