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时锦
小外甥少有的扭捏差点将景宁帝看笑了,怕笑了小外甥更加难为情,景宁帝握拳抵在唇边,遮掩掉那一丝溢出的笑,闷声问道:“是谁家的姑娘扰了我们二郎,说出来听听。”
不怪景宁帝诧异,自己这个小外甥他几乎是看着长大的,成日就知道跟少年们玩闹,该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一点没看出来,加上那个狗脾气,也着实让景宁帝捏了把汗。
就连曾经他的宜宁公主都不曾得过这小外甥的青睐,当时景宁帝还遗憾了一把,但现在这个小外甥居然同他说有喜欢的姑娘了,景宁帝怎能不好奇。
问之前,景宁帝心里试图猜测过是哪家的姑娘,但猜来猜去都觉得不可能,遂只能张嘴问了。
被舅舅满脸探究地注视着,秦琅面上升起了一团红晕,嗫喏着开口道:“舅舅你也认识的,这回舅舅还帮了二郎天大的忙……”
“哦?是哪家的闺秀?”
景宁帝更来兴趣了,连折子都先搁在一边了,卯足了力气打探小外甥口中的心上人。
“是宁家的姑娘,端午那日舅舅见过的,她本是要回扬州的,但好在舅舅你英明果决,给宁刺史调到了盛京,她才没走,舅舅当真是帮了二郎的大忙!”
秦琅想起这一遭,心中仍有余悸,又对着景宁帝行了个揖礼,姿态瞧着十分肃然。
景宁帝听了这来龙去脉,当即明白了过来,指着小外甥摇头晃脑地笑了许久。
“你呀你,莫不是要笑死我,看来舅舅确实是赶巧了。”
“原是那丫头,你倒是个眼光毒辣的,是个极好的姑娘,怎么,要不要舅舅给你们赐婚,让人家姑娘直接嫁给你?”
景宁帝欣赏着小外甥羞窘的小模样,戏谑道。
景宁帝本以为自己给了这个机会,以这小子的性子必得马上顺杆往上爬,没成想是他料错了。
只见小外甥双眸亮了一瞬,但很快又熄灭了。
“还是别了。”
少年垂头丧气地说道,景宁帝诧异极了。
“难不成二郎只是说说,并不想娶人家?”
景宁帝玩笑道。
秦琅急了,当即就开口反驳道:“当然是真心的,只是舅舅你不知道,我起先开罪了她,到现在她都不待见我,要是我真像舅舅请了赐婚圣旨,她定然更嫌我,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景宁帝看着少年吞吞吐吐的做派,好奇追问道。
虽有些难以启齿,然秦琅对着一向亲近的舅舅,也就实话招了。
“甚至她可能会打我……”
说完,也知道丢人,秦琅耳根红红地扭过了头,不敢迎上舅舅的惊叹的目光。
景宁帝活了这么些年,以为这辈子瞧不见这小子在姑娘家身上吃瘪的这一天,但真看见的时候,心里唏嘘得紧。
故意吓唬道:“什么,那小丫头竟然敢打你,那还得了,舅舅即刻就差人将她拿来问罪!”
不出所料,景宁帝这番吓唬得话刚说完,就看见了自己想看见的。
“这如何使得,舅舅千万别去,要不然二郎可真娶不上媳妇了!”
乾元殿里,少年急得像个没了眼睛的蜂子,在他身边打转,就差撞墙了。
景宁帝终于忍不住了,当着满殿的宫人内侍的面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你这小崽子也有人能拿住了,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笑了一通,景宁帝才在小外甥羞愤不已的目光下止了声音,由于开怀大笑,满面的红光。
“舅舅笑够了就歇歇吧,小心背过气去.”
秦琅闷闷地剥着手中的鲜荔枝,也不好意思抬头了。
“二郎长大了。”
景宁帝欣慰地感叹了一声,继而道:“二郎这回要在舅舅这待多久?”
闻言,秦琅连忙摇了摇头道:“不了舅舅,我这回就不贪玩了,只来瞧瞧舅舅身体是否康健,顺带来感谢舅舅的恩德,这就回了。”
景宁帝自然知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没作阻拦,叫人回去了,只不过临走前不忘嘱咐道:“对了,回去后将你爹叫来,舅舅有事跟你爹商议……”
秦琅心里一跳,心中猜想是不是哪里又有了战事,但自己还是想着避嫌没有多问,笑着应了。
没忘记顺走些鲜荔枝,带了满满一琉璃坛子,里面除了红艳艳的鲜荔枝就是保鲜的冰块,怕被外面的毒日头晒化了,秦琅还拿帛绢厚厚裹了好几层,确保到了宁宅还是鲜灵灵的模样。
第71章 新居
秦琅怀里抱着那坛子鲜荔枝, 打马回了一趟家里换了身精神的衣裳,把舅舅交代他的话告诉了今日休沐的父亲,秦琅骑着马在永兴坊内转悠了好几圈,想着如何才能见到人, 将这坛鲜荔枝给送进去。
正门是万万不行了, 母亲说得对, 自己什么也不是,哪有堂堂正正的理由让人放他进去, 还是另想个奇巧的法子吧。
终于, 又绕了一圈,秦琅路过东墙, 恰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高墙之内,宁姝指挥着仆从将一应物件放到该放的位置, 心情多了几分安定。
虽然这次定居盛京来的太猝不及防, 但事情已成定局, 此后这里大概率就是宁姝的家了, 她定是要好好打理经营的。
老宅除了爷爷偶尔回来, 其余时间是没什么人住的, 都是爷爷的老管家安伯在打理。
因为没什么人,平素打理起来就很是轻松自在, 但也多少孤寂无趣了些。
此次得知父亲调任盛京,安伯高兴极了,忙前忙后的, 就差帮宁姝抬东西了。
老宅中的大多院子因为常年空置, 虽提前打扫了一遍, 多少还是带着些不通畅的霉气潮气,宁姝让丫头拿艾叶熏了好半天才觉得好些。
虽是个老宅, 但宅子还是先帝在时赐下的,听说上一任主人还是个郡王,瞧着很是恢宏气派,院子也足够多,宁姝挑了好一阵子。
主院自然是留给爹爹过来住的,而除了主院和爷爷的空净堂之外,还剩下四五个院子,有大有小,景致各异。
毕竟是自己以后住的地方,宁姝可不会随便找一处凑合着。
左看右看,宁姝还是敲定了最东边的一处院落,也是最得她心意的院落。
宁姝喜欢景致鲜活的院子,花花草草和树木多的,自然是第一个入她的眼的。
东小院不是空间最宽敞的,但胜在精致鲜妍,草木葳蕤。
屋前,栽种着两棵笔直挺拔、但已经凋谢了的广玉兰,虽谢了,但仍能从树上看出开花时的高洁风姿。
靠着东边院墙处,生长着一棵有些年头的柿子树,临近七月,树上已经结出了指甲盖大小的柿子,青绿青绿的,瞧着便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院子各处自然也少不了各种零星小花,甚至还有一个精致的小花圃,就是里面尽是荒芜,想来闲置许久了。
小院中还有一处几丈大小的湖泊,湖泊上架着一道木拱桥,从院外进来,穿过这道小小的拱桥,便近了主屋。
湖泊里倒不像花圃中那样荒芜,零落飘着许多粉色的睡莲,隐约还有些鱼儿在里面游荡,看起来十分欢快。
“安伯,这里头的鱼儿平日里是有人养吗?竟这样有生气……”
古稀之年的老管家听着自家大姑娘的话,老脸笑出了褶子,语气轻快道:“可不是,都是平日里老头子来喂的,反正日子也清闲,也不费事,想着兴许以后有人住也有些活气,不至于瞧着一池子死鱼,这不,将姑娘盼来了。”
老人家笑呵呵的,宁姝瞧着心情也十分明朗,点头附和道:“安伯说得在理,我倒是要替这些鱼儿感谢安伯一番了。”
老人家连忙摆手,说是自己应做的。
“家主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月月丰厚银钱供着老头子在这管家,老头子感念在心,这点算什么,姑娘折煞了。”
安伯这一番话倒让宁姝不知说什么好了,直叹老人家老实谦卑。
知道家中马上要迎来尚书老爷,整个宅子的杂草都被安伯带着仆从除了个遍,只有稍大些的院落还有些没除干净。
宁姝来盛京时也从扬州带了不少的仆从,这时候都知道家人不日便能和他们团聚了,一个个干活都十分卖力。
宁姝两个丫头都是颇能干的,有她们在,宁姝几乎不用费太多的神,两人都帮她安排好了。
比如给花圃里种上些她喜爱的花卉,在池子里放些不同颜色的睡莲和锦鲤,还有在各处小道上铺些形状颜色好看的鹅卵石,再让匠人在柿子树下做一个秋千椅,留着天气凉快些可以在外面小憩。
如此周到,宁姝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因为如今家中暂时就宁姝一个主子姑娘,因而所有仆从都先紧着宁姝的小院来收拾,还没过一个时辰,整个院子便焕然一新了。
自己那只胖乎乎的小鹦鹉也被高高挂在了廊庑下,对着日头啾喳着,看着十分喜人。
走进摆满冰的新屋子里,宁姝终于可以放下快要抡冒烟的团扇,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凉爽。
安伯站在下面,笑呵呵道:“如今这院子一切都备至,就差个名了,既是姑娘的院子,还请姑娘取个名吧。”
饮下一口冰过的桂花酒酿,宁姝被安伯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这一茬。
自己的院子怎么能没有名字呢?
宁姝走出屋子,站在廊庑下,看着小院的景致,目光游走了一圈,落在东墙边上那棵有她腰粗的柿子树上,心头有了个好思虑。
“事事如意,柿柿如意,这院子,往后就叫如意院吧。”
两个丫头一听,也觉得应景,语调轻快附和道:“这名儿倒是十分应景,还十分吉利好听,还请安伯快快差小厮去牌坊铺子去打一个,好给院子挂上。”
安伯自然是连声应是,留下几个小厮在如意院里铺卵石,转头就去办了。
就在众人欢笑间,宁姝不经意往柿子树上瞥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那东墙上,茂密的柿子树叶遮掩的地方,隐约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一抹红极是耀眼……
一身红,还在她家墙头鬼鬼祟祟的,只可能是一个人了。
秦琅怎么这样!
宁姝下意识就想过去将人揪住,但顾忌身边许多人,便压住了心神,不动声色地将那些个不知事的小丫头一个个支走了,只剩下莺声和燕语。
莺声和燕语两人都是知晓她和秦琅那点子纠缠的,宁姝自也不必瞒着了。
“别躲了,我都看到了。”
走到墙边,宁姝没好气道。
莺声和燕语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看到了墙上探头的俏郎君,才明白过来。
燕语性子要急一些,张口就要斥责,但被宁姝拦住了。
“就你那大嗓门,不得将刚走的小丫头都招回来,噤声,我来就好。”
燕语想想也是,遂闭了嘴,气鼓鼓地看着那笑眯眯探出头来的少年。
“秦二郎现在越来越有本事了,竟做起了墙头客,也不嫌臊得慌……”
没个外人,宁姝说话也不遮掩,对着秦琅冷嘲热讽。
秦琅也不藏了,睁着一双潋滟双眸,便轻快地探出了头,也不恼,目光在这座东小院游移了半晌,难掩喜色。
“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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