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阶酒
侍卫硬着头皮道。
祝隐洲心里一顿,放下手里的舆图,侧首看向他。
第3章 自找没趣
一旁的林止听了侍卫带回的话,咂摸出了点什么,试探着同祝隐洲道:“世子妃这是……生气了?”
所以她才头一回不为暂时无法归家的世子准备干净衣物和糕点,还说以后都不想再知道世子的动向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眼下太子刚倒台,世子就将青梅竹马的陈兰霜送去了王府,世子妃心里有些情绪也是人之常情。
祝隐洲重新将目光放回眼前的舆图上,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身旁的林止和侍卫都愣了愣。
嗯?
就这样?
然后呢?
虽然他们都还未成亲,可世子既然知道自己的夫人生气了,难道不需要做点什么吗?
即便眼下忙得抽不出身回府哄人,但哪怕让人带几句话,或是写些什么让人送回府中,应也好过就这么搁置着。
大家都知道世子性格清冷,即便是自幼与他相识的林止也不敢说自己称得上与世子关系熟稔,却没想到他对待自己的妻子竟然也不例外?
世子妃常会为世子准备各种吃穿物什送来,有时也会体恤他们,多备上一些,但不常出现在他们这些武夫面前。
以往见世子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一定会赶回家去,大家还以为他虽在人前冷淡,但在世子妃面前总还是不一样的。
眼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祝隐洲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只淡声吩咐侍卫去寻一身干净的衣衫过来。从昨夜忙到现在,他终于有空换下这身脏衣服了。
方才侍卫转述沈晗霜的那句话时,祝隐洲也觉得她应是生气了。
这反而让他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消散开来。
祝隐洲知道,她是因为太在意自己,才会在意陈兰霜和他之间那点算不上什么的过往。
在知晓他同陈兰霜曾差点结为夫妻后,每回遇到和陈兰霜有关的事,沈晗霜都会胡思乱想。
但她从不会明着同他闹脾气,只是会变得沉默许多,偶尔还会自己出神片刻。
用不了多久沈晗霜便能想明白,及时从那些情绪中抽身,又变回平日里落落大方的模样。
当初祝隐洲的父亲和陈兰霜的父亲的确曾有意结为儿女亲家,祝隐洲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便只能有意少让两人碰面。
而一贯懂事体贴的人偶尔吃味,其实也无伤大雅。
这次应也一样。
昨夜祝隐洲命人将陈兰霜送去王府是事出有因,但若沈晗霜真的没有丝毫不悦,他反而会觉得不对劲。
见沈晗霜连干净衣物都不愿为他准备了,祝隐洲便知道她是因为在意自己所以才会使小性子。
这倒是沈晗霜头一回同他置气。
昨夜祝隐洲没来得及先同沈晗霜说明将陈兰霜送去王府的缘由。等忙完这几日后回府,若沈晗霜仍在气闷,他可以同她解释一二。
清者自清,若是旁的人,他不会费心解释什么。但她是他的妻子,他自然不会毫不在意她的情绪。
等太子谋逆的风波过去,他会命人为陈兰霜另寻去处。说服陈相接纳她回陈府也好,送去别的地方也罢,住在王府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妻子,不能总因为这些胡思乱想。
没多久,侍卫便按照祝隐洲的身形找来了一身衣衫。但只能算得上是干净而已,到底还是没有沈晗霜平日里为他准备的那些衣服穿着舒适和习惯。
中午,祝隐洲在禁军营中同其他人一起用午食。
在场的都是武官,平日里便不拘小节,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众人今日都忙得不可开交,也只有在吃饭时才有空闲聊。祝隐洲安静地用着自己眼前的饭菜,偶尔参与几句。
没过多久便有人提起,世子妃今日命人从王府送了些东西去外面卖,换得的银钱都交给那些被叛军牵连的百姓安置家人后事以及重修房屋了。
营中众人都夸世子好福气,有世子妃这样的贤内助。祝隐洲虽神色如常,没有多言,心底却是认同的。
成婚以来,沈晗霜将府中的事务都打理得很好。长安城中偶尔会有某位京官家宅不宁的消息传出来,但有沈晗霜在,祝隐洲从没有这些后顾之忧。
思及此,祝隐洲打算把近几日的事务安排得更紧凑些,夜晚也可以利用起来,早些忙完回府。
夜里,他习惯了有沈晗霜睡在自己身侧。
*
王府中。
沈晗霜自从昨夜起便不再有意关注祝隐洲的动向了。
不想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见了谁,更不会再眼巴巴地准备什么东西送去给他。
都不过是自找没趣罢了。
以前这样做或许还能感动自己,如今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些事情很没有必要。
明溪院内,沈晗霜正在听春叶说府外的消息。
确认自己挑出来的那些东西卖得的银钱都已经用于赈济受叛军残害的百姓,她便不再管了。
那些都是这三年里她和祝隐洲送给彼此的东西。过几日便要搬离王府了,沈晗霜一样都不想带走。
她亲手制成或是用自己的钱买给祝隐洲的东西,无论是笔墨纸砚,还是玉佩、香囊,祝隐洲都从未用过。
他只会穿和用沈晗霜花平南王府的钱为他置办的衣物。
而且每回沈晗霜给祝隐洲送礼物,他都会等价或是超额送还给她一份,一笔一笔都算得很清楚,既见外又冷漠。
祝隐洲送她的东西沈晗霜不想带走,她送他的继续留着也只有积灰生虫的下场,她便让人拿去卖了。
他十分看重百姓,而她把卖得的银钱都花在了百姓们身上,这样应也算合他心意。
这桩事之后,沈晗霜便私下里将王府的几位管事嬷嬷叫来了明溪院,仔细同她们交代了府中事务。
沈晗霜再急着离开王府,也不会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身子不好的王妃。
春叶已经将沈晗霜的嫁妆单子找了出来,只等她和祝隐洲提了和离一事,她们便能搬离王府了。
以祝隐洲对陈兰霜的在意,即便再忙,他应也会抽空回府看一看刚劫后余生的心上人是否一切安好。到时便是沈晗霜向他提出和离的时机。
祝隐洲的心上人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王府里,她早些为陈兰霜把正妻的位置空出来,他应会记她这一份好意?
沈晗霜暗自想道。
但出乎沈晗霜意料的是,祝隐洲一连几日都没有回王府。
倒是那位太子妃派人来过明溪院几趟,说想请她一同品茶,沈晗霜自然都拒绝了。
直到沈晗霜生辰那日,祝隐洲都没有出现。
这一日清晨,平南王命人从宫中送回了她的生辰礼。祝隐洲的弟弟祝寻也匆忙从军营里跑回来,用一幅沈晗霜寻了很久的古画贺她生辰。王妃不仅送了沈晗霜一对品相少见的珍贵玉镯,还亲手为她做了长寿面。
沈家那边,沈晗霜的爷爷和两位堂兄都没有落下她十八岁生辰的礼物。即便是不在长安城的明家人,也早早将为她准备的生辰礼送来了长安,专程等到今日送来王府。
虽然她五岁时便同时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但沈晗霜自幼就知道自己身边还有许多爱她护她的家人。
从她出生起,直到现在,直到以后,沈家和明家都有她永远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
而嫁进平南王府后,沈晗霜还多了一对父母,一个弟弟。他们都真心待她。
只是,因为祝隐洲而得来的亲人,终究还是到了需要还回去的时候。
祝隐洲虽不爱她,但以往的这一日,他起码还会回府,会为她准备一份生辰礼。
如今和陈兰霜的关系终于有了转机,他便也不做面子功夫了。
幸好,沈晗霜也不再期待了。
若不知道祝隐洲对陈兰霜的心思,只因爱护她的婆母和公爹,这段婚姻也并非不能相安无事地继续维持下去。
可明明知道他想要的妻子另有其人,沈晗霜做不出赖着不走的事。
只是祝隐洲一直不回王府,沈晗霜心底有些不安——
皇帝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若等平南王登基,祝隐洲成为太子,和离一事就复杂了。沈晗霜不想就这么拖下去。
夜里,沈晗霜将成婚当晚祝隐洲给她的那张和离书找了出来,看过一遍后提笔仔细地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印章。
大婚那夜,祝隐洲言称他知晓沈晗霜也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未必是真的愿意嫁给他,便提前给了她一纸和离书。
他说若沈晗霜愿意做他的妻子,他会给她能给的一切。而若有朝一日她想离开,他必然不会强留。
那时沈晗霜对他和陈兰霜之间的过往还一无所知,只以为祝隐洲是真心在为她着想,给她去或留的自由。
当晚她说自己愿意做他的妻子,然后他们才有了夫妻之实。
后来回忆起那夜,沈晗霜才知道,祝隐洲话里的“也”字,应指的是他和陈兰霜也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而他能给沈晗霜的一切,并不包括她想要的爱和情意。
所以这份和离书才有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最后一次等到夜深,确认祝隐洲今夜也不会回府,沈晗霜才将和离书收好歇下了。
即便祝隐洲抽不出空回来,只要有这份他亲自写下的和离书在,明日沈晗霜也能顺利搬离王府,回她自己的家。
宫城中。
皇帝又一次陷入昏迷,太医们忙碌的身影一刻都不曾停歇。
今夜或许便是最后一夜,祝隐洲也被他父亲平南王派去的人叫来了宫中。
一同守在殿外时,林止看着面色沉静的祝隐洲,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今夜不是要回王府为世子妃庆祝生辰吗?怎的这么快就过来了?”
祝隐洲沉默了一瞬,只淡声说:“不必急于一时。”
即便他此时回去,沈晗霜的生辰也已经过了。且至多还有两三日他便能忙完手头的事情,到时回府为她补过生辰便是。
沈晗霜一贯善解人意,应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