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鲤
宝悦点了点头。
她?看了看这小厅。
这里并不是正房的小厅,而是厢房里隔出来的一处小厅,摆设也简单了许多。
宝悦眸色闪了闪,若她?还?是公主,若真拿她?当落难的亲眷,又怎么会被人引到这种地?方?候着?
“哟,”
就在这时,一群丫头仆妇簇拥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进了这小厅,这姑娘一见宝悦,便?是一脸嘲笑,“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公主么?”
说着拿团扇半遮了嘴,又笑道,“我忘了,如今可不是公主了,那便?称呼一声宝悦吧?”
宝悦看着这姑娘,是肃郡王的庶女玉珠。肃郡王嫡女宝珠是先前就封了县主的,这玉珠……
她?落难时,这玉珠还?并未得封。
“大胆,见了县主还?不见礼?”
这时,玉珠身边一个丫头冷声喝道。
宝悦眼光微微一跳,这玉珠竟也不知何时封了县主。
她?是庶民,按理说,她?该当行大礼的。
只?是……
宝悦咬唇。
这时,玉珠已经坐在了主位上,旁边早有嬷嬷给她?递过茶来,她?连看也不看一眼,兴奋的眼光只?落在宝悦身上。
她?是听母亲说,今日要接一个人过来说事,她?父亲很看重……她?这才起了好奇,不想却是这宝悦。
一个落难的公主,有什么值得她?父亲看重的?
“没了金枝玉叶的身份,连规矩都忘了,”
玉珠哼笑道,“你若不见礼,我叫嬷嬷们帮你学学规矩如何?”
宝悦咬牙过去,给她?行了大礼。
玉珠得意笑起来,却不让起。
“当年你母妃还?说我顽劣,”
玉珠恨恨道,“可笑你们倒先顽劣到死了——”
说着一笑又道,“今日我正好要宴请几位闺中?密友,还?有是你认得的,不如今日你就留在这里,在席上替我们歌一曲,舞一曲也助个兴如何?”
宝悦咬牙不语。
这些日子来,来见她?的“旧相识”里,像这玉珠县主一样,恶损她?的人也不是只?一个了。
“听说你先前是给一个小瘸子做侍妾?”
玉珠好奇道,“听说那瘸子性子古怪,日日叫你跪在他面前替他穿鞋穿袜的……真可难为你了罢?”
“听说你夜夜都在哭叫?”
见宝悦依旧不说话,玉珠又好奇笑道,“那小瘸子是如何作弄你的?听说会脱了你的衣裳拿鞭子抽你?”
说着又笑道,“你也还?真听话,比我新得的那一匹小母马还?要听话呢——”
她?这话音一落,旁边她?的嬷嬷仆妇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宝悦依旧咬牙不语。
“哑巴了么?”
玉珠县主伸出脚来,脚尖抵在宝悦面前又道,“你既然伺候人伺候惯了,眼下我觉得鞋子里面似乎有沙子——你给我脱了瞧瞧。”
宝悦不动。
玉珠一脚将她?蹬翻在地?。
“住手,”
就在这时,肃郡王王妃走了进来,怒斥一声道,“谁在胡闹。”
玉珠吓了一跳,她?对这位主母十分畏惧。忙带着自己的丫头仆妇们行了礼后?,一溜烟去了。
“好孩子,”
肃郡王王妃亲自过来扶起宝悦道,“我家教?不严,叫你受委屈了。”
宝悦轻轻摇了摇头道:“郡王妃唤我何事?”
“尝尝这点心,”
肃郡王妃又亲自给宝悦斟了茶,又递过来点心碟子,柔声道,“好孩子,你来了这里,便?不用怕了——在我面前,你依旧是宝悦公主。”
宝悦眸色动了动,却依旧没说话。
“玉珠向来骄纵了些,回头我罚她?跪祠堂思过去,”
肃郡王妃又道歉,“只?是,宝悦,我今日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些体?己话。”
“王妃请明示。”
宝悦低头道,“宝悦在听。”
“这世道捧高踩低的,”
肃郡王王妃摆手屏退了下人,看着宝悦小声道,“只?看这不懂事的宝珠就知道了——宝悦,你难道甘心一辈子沉在这些个平民蝼蚁中?么?”
“那又该如何?”
宝悦轻轻道。
肃郡王王妃以为说动了她?,忙又道,“你要敢挣一挣,为你自己挣一挣,为了你冤死的皇兄母妃争一争——”
“只?要你敢搏一把?,”
肃郡王王妃拍了拍宝悦的手道,“不定,你又能做回金枝玉叶的宝悦公主了。”
说着叹道,“公主啊,到时你寻什么样的驸马没有?如何会和眼下一样,只?能委身在一个小瘸子身上呢?”
宝悦轻轻道:“他是好人。”
肃郡王王妃眼光一跳。
继而她?若有所思,立刻又堆起笑脸来:“他是好人,你更?该支棱起来,你若是公主,那他岂不更?加风光?”
说着,像是推心置腹又道,“这男人呐,有了一个天仙,还?想有第二个,第三个放在屋里——你若是公主,他只?会跟你一个。若你还?是眼下这样的平民身份……”
说到这里笑了笑,看着宝悦道,“你甘心将他分给别的女人?”
“不。”
宝悦几乎是脱口而出。
肃郡王王妃笑了起来:“这才对——你想不想搏一把??赢了,你先前受过的苦——你都能自个儿千百倍讨回来!你看中?的男人,也绝不会对你有二心!”
宝悦点了点头。
肃郡王王妃这才凝重道:“听说你在那沈氏庄子上,拿到一份和离书??那东西在你那里放着没用,你交给郡王,郡王会将它好好利用一番——”
说着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你想要的,一定能有。郡王也是心疼你皇兄死的冤,才不惜做了那么多,只?为了替你们平反。”
“我不想伤了他和他家人。”宝悦顿一顿又说了一句。
肃郡王王妃先是讶异,继而忙又道:“如何会伤了他?郡王只?为了替你们平反,若真是他们哪里错了——顶多也是被罢了官,丢了些权势罢了——”
说着又笑,“到时你又是公主了,他们都要依着你过活,岂不更?好?”
宝悦眼底像是有了些松动。
“想通了?”
肃郡王王妃笑道,“可算是想通了罢。”
宝悦狠狠点了点头:“等我成婚后?,便?将那和离书?拿来。”
肃郡王王妃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一定要这样。
只?能催促她?尽快将和离书?拿来,又低声叮嘱了好些事情,宝悦都一一点头应了。
“多谢王妃成全,”
宝悦一脸感激笑意道,“那宝悦先辞了,下回将那和离书?给带来。”
等宝悦出了肃郡王王府,带着杏儿上了车轿。
车帘子一放下来,宝悦脸上原本那点感激的笑意,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只?是落难了,又不是变成傻子了。
要说她?先前还?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她?能替皇兄平反……
如今,她?已经绝了那个念头。
不是不想,而是清楚,根本不可能了。
旁人不懂皇家那些弯弯绕绕,可她?在宫里那么久,又如何不懂?
早在听那大赦文书?时,她?就已经听出来,她?皇兄的事,在史书?上只?怕都已经成了定局。
而今天子,如何能为她?皇兄翻案?
更?何况,她?皇兄确实也参与了夺嫡之?争,争斗中?犯得错,翻出来一样是个死。
至于这肃郡王,能从她?皇兄的案子中?清清白白逃离开来,可见这人心思深重,做事阴险干净。
这样的人,如何肯为她?皇兄翻案?
不过是想利用她?,做些对他们自己有利的事情罢了。
她?先前应了,也不过是这些人的话,令她?生?出了要挟沈晏柳娶她?的心思……
她?心里都是他。
如何肯伤他害他。
不过,肃郡王王妃有一句话说得对。
她?不想沈晏柳将她?丢在一旁。
她?要沈晏柳明媒正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