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黄橘绿时 第117章

作者:云朵偷喝我酒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王观来了。

  游魂似的看着这些过往,戚钰被她裙底的血刺红了眼。

第92章 近她情怯

  王观说完那句, 欲要转身,忽见他泪湿沾巾。

  豆大的泪珠滑过山根,洇湿了枕着的软枕。

  王观怔了一瞬, 在他榻前蹲下, 唤道:“戚钰,戚钰, 你醒醒……”

  戚钰伸手, 想去抱她。

  王观将她打横抱起,鲜红蹭在他月白锦袍上, 愈发的刺眼。

  泪滑下, 却是不见湿濡,戚钰眼瞧着他们出了清水小筑,而他,困在了这里。

  声音由远及近——

  “戚钰, 戚钰,你可能听见?”

  “戚钰, 醒来。”

  “戚钰, 阿蕴还在等你回去。”

  床榻上的人, 忽的轻动了下。

  王观不及露出喜色, 就见他胸腔动了两下,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眸中泪未停, 缓缓睁开了眼。

  “戚钰……”王观浑身都僵了。

  戚钰唇动了动, 又吐出一口血来。

  王观大惊:“你……”

  帐帘被掀起,医师进来了。

  王观立即起身, 让开了榻边的位置,语气焦急道:“我方才唤他, 他突然吐血了,这是何症?”

  医师自也瞧见了榻上那刺眼红云,“大人且稍等,我先把脉瞧瞧。”

  戚钰伤在后背,一动不动的盯着床榻上那团血污,满目猩红。

  她该多疼啊。

  分明喝药还要他用蜜饯哄的小姑娘,却是能端起那安胎药一饮而尽。

  她那般珍惜那个孩子,可他做了什么呢?

  戚钰深吸口气,又是一口血吐出,眼角滑泪晕了过去。

  医师被这动静惊了惊,探着那脉象喃喃道:“奇了,脉象紊乱,肝气郁结……昨夜拔箭时还不是这样的……”

  “可这吐血症,分明像是急火攻心……”

  “但这偏偏,他的伤口并未异样,也没伤到肺腑……按理说,将养半月便能好大半了……”

  王观往榻上瞧了眼,目光怔怔。

  他不信鬼神,不事鬼神,如今倒是有几分生疑。

  医师方才探脉未觉,他倒是瞧见了。

  戚钰那一脸失魂落魄,恨不得赴死的神情。

  若是因战场之事,小将军瞧过多少了,手中的长枪又沾了多少血,不该如此。

  那便只能是睡梦中的这段时辰。

  医师轮流瞧过,这箭伤并不伤及性命,那便只能是他自个儿遇着了什么。

  将床榻收拾过,又喂了参汤,临近傍晚时,戚钰再次醒了过来。

  这次,守在他榻边的不是王观,而是程敬。

  “祖宗啊,总算是醒了,蹲的我腿都麻了。”程敬伸了懒腰,浑身骨头咯嘣响。

  他站起身,又问:“喝水吗?还是要尿尿?”

  戚钰盯着他没说话。

  程敬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这般盯着我做甚?怪让人害怕的。”

  他说着上前,劲腰微躬,一双锐利的眸子与他对上,眸光尽是试探,“你还是戚钰吗?”

  帐中气氛骤降,像是一瞬冰雪落,针落可闻。

  半晌后,程敬直起了身,哈哈笑道:“逗你的,怎还紧张了呢?”

  梦里那个笑着赴死的人,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戚钰心里却是静得很。

  许多不一样了。

  谢蕴这次,有叔父叔母陪着,阿执也在,还有崔芙,她爱的人都好好活着。

  程敬也活着。

  纵然阔别三年,如今瞧着,与过往无甚不同。

  “那三箭,你射的?”戚钰哑声问。

  程敬‘昂’了声,“还成吧?”

  戚钰气笑了,“我找你两年半,你一出现便给我一箭?”

  程敬倒了杯热水给他,“要我喂你吗?”

  戚钰冷冷瞥他一眼,自己伸手接了。

  程敬抱臂靠在榻前站着,“这怎的能怪我?还不是你不行,若不是我那三箭,北霜国的人怕是这会儿还追着你们呢”,他说着,下巴朝帐外一抬,“他们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吃烤羊?”

  程敬说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王三哥也忒狠,他们吃饺子,就给我喝碗汤,你一会儿给我要碗饭啊。”

  戚钰将空杯子递给他,“你是不是许久未与人说话了,怎的话这般多呢?”

  程敬哈哈笑了两声,回敬道:“你是不是也许久未与人说话了,怎的话这般少呢?”

  他说着,手指转着杯子,似是随意闲聊的问:“梦里梦见了什么,睡这么久舍不得醒,王观都以为我给你下毒了。”

  戚钰眼皮颤了颤,少顷,深吸口气,“忘了。”

  程敬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道:“忘了好啊,得一身轻。”

  戚钰心口倏地一沉。

  是啊。

  忘了才能松快。

  可那些伤痛,谢蕴都记得。

  初时成亲,他不知谢蕴为何对他不喜,那般漠视,也不知她为何与程敬针锋相对。

  如今倒是全都懂了。

  可她不计前嫌,和离之时,留下字条让他去救兄长。

  是释然吗?还是原宥?

  可他哪里配得她如此相待啊。

  “想什么呢,我让人去喊王观来啊,你替我说说话,别把我关进那牢里待着了,我可是偷了北霜国的战略部署图来的,这也算是投诚吧。”

  小片刻,王观与张将军一同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位指挥使和几位副将。

  这阵仗,程敬往边角站,听着那嘘寒问暖声,不禁勾唇笑。

  小将军走哪儿都得许多人关心啊。

  众人唯恐扰了戚钰歇息,话说罢,便走了。

  王观与张将军晚些,临走时,王观吩咐人道:“将墙角那个还关进牢里去。”

  程敬急了:“欸,不是,人醒了就这样?三哥这就是卸磨杀驴啊。”

  王观微微侧身,“本官与你并无干系,莫要乱攀亲,北霜细作,没将你杀了,便是本官的仁慈。”

  程敬:“……”

  戚钰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开口道:“……他不是细作,他偷了北霜军略图,来投诚的。”

  这话一出,张将军白了的脑袋都扭了过来。

  案桌前,程敬执笔,将那军略图画了出来。

  “白虎山,此处易守难攻,他们原先想着佯败,引得戚钰来追,将人活捉,来与郢朝和谈。”

  戚钰身份贵重,长公主的幼子,官家的亲外甥,用他威胁郢朝,多半是要割让城池。

  张将军又哪里想不到?

  越是明白,越是后怕。

  这金疙瘩在他这儿出了事,他怕是得吊死偿命。

  “这军事图,可以换我活命吧?”程敬将笔搁在一旁,小心翼翼问。

  “真与假,张将军自会奏禀官家,官家论功行赏,你的生死,我管不着。”

  程敬啧了声:“三哥真冷漠。”

  榻上的戚钰默默翻了个身。

  蠢蛋。

  王观分明是气他呢。

  不知是不是碍于戚钰,王观倒是没再将程敬关进牢里,而是让他在帐中伺候伤者,除了登东解手,不可踏出营帐半步,帐外自也有护卫把守。

  戚钰瞧他要走,倒是问:“你去哪里睡?”

  王观:“还有些事需得吩咐,你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