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朵偷喝我酒
什么情况?
不知道哇。
阿姐在生气?
是的吧。
要不要跟上去?
不了吧, 姐夫都跑着跟了去。
蠢蛋, 我们去听墙角啊。
哇!我要告诉叔父叔母,你骂人!还听墙角!
你是不是好久没挨揍了, 皮痒啦?
我错了。
谢执十分识时务,悄咪咪的跟在谢萱身后, 两人刻意的放轻脚步。
周衡叹了口气,犹豫一瞬,也跟了上去。
他想:他不为听墙角,是担心这俩人闯祸。
谢蕴无视紧跟在身侧的人,径直往自己院子去。
路过的下人遇见,停下躬身行礼,目光垂着,并未乱看。
穿过园林,到了院门前,眼瞧着谢蕴要入内,戚钰连忙伸手拉住她手腕。
这里不是糖水巷子的小院,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跟着她进去,与她同住一间屋子。
谢氏重规矩,戚钰也不得束起手脚,行几分规矩之举。
隔着衣衫,他摸到了她腕间的珍珠串。
谢蕴瘦了许多,一袭荷粉轻衫,多了几分出尘。
“不想瞧见我?”戚钰低声问,姿态卑微。
谢蕴垂着眼不语,眸子却是湿了。
世家教养女子含蓄,那些欢喜与委屈也变得难言。
谢蕴想过许多次他来时的场景,或是一个清晨,亦或是一个傍晚,他瞧见她时,会跑来抱抱她。
但他没有,他拎着大雁问她,是否不想瞧见他。
她担忧了多久,此时心中的怨气便有多少,憋得红了眼。
缚着红绸的大雁,被放到了地上,闪动着翅膀嘎嘎嘎的叫着,似是气恼。
谢蕴怕掉眼泪让他笑话,眼睫轻眨,想散去眼底的潮湿水气,余光里那道身影晃动,迅速矮了下去。
她微微侧首,落下的目光诧异又不解。
戚钰跪下了,跪在她身前,
谢蕴樱唇微启,想说什么,又堪堪止住。
他的脸轻轻贴在了她的小腹,握在她腕间的手未松,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在颤抖。
“那时,疼吗?”
谢蕴浑身一怔,霎时僵住。
这几月来,家人当她是梦魇,只有她知道,她梦见的是上一世。
喝多少安神汤都无用,她感受着那些恐惧,再醒来,无数次的重复,到如今,她已经不会惊醒,静静等着那些烂熟于心的事发生。
是以,这两句或许在旁人听来,很是无厘头的话,谢蕴却是听懂了。
他是在问那个孩子。
耳边嗡鸣一阵,迅速远去的景色又在倏然间回来,眼泪盈满眼眶,噼里啪啦的坠落,谢蕴唇瓣轻颤,喉间溢出一声呜咽哭腔。
“为何不恨我?”戚钰声音嘶哑。
听得出来,他也是痛的。
谢蕴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底水润,泪珠迅速滑过面颊,还是没忍住,压着声音哭泣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呢?是要杀你偿命,牵连谢氏一族,还是如你猜疑那般,与王观成亲报复与你?王观那样好,凭什么要受这份报复的姻缘?”
她说着,苦笑道:“亦或是,怀揣恨意过一世?可是,戚钰,心中有多少恨,便会有多少苦,上一世叔父与阿执已因我故去了,这一世,还要他们为我忧心吗?”
“对不住,当真是对不住……”戚钰喉头哽咽着抱紧她。
湿意透过衣衫,贴在她平坦的小腹。
谢蕴深吸口气,压下泪意,语气很轻:“与你和离时,便是与前尘不相计较了。”
她也恨过,可那时的他不知前尘事,岂不也无辜?
幼时,父亲与她读孟子,讲周易,人性本善,行善积德福有攸归,如今一世,又如何知不是她的福报呢?
叔父健在,阿执在长大,就连崔芙也好好活着,她上世的遗憾与难过,这一世都得到了弥补。
而她与戚钰成婚三载,积怨三载。这世谢蕴放过他三载,玉门关的重逢,往后岁岁年年,也当是放过了自己。
“是我混账,对不住……”
戚钰知她心善,可他不能欺她心善。
这事不能这般轻易揭过。
腰间匕首被拔出,他塞进她手里,双目猩红,执着近疯魔,“捅我一刀……”
谢蕴顿时手一颤,便要挣扎,那镶嵌宝珠的匕首还是被塞进了掌心,她哭着摇头,“你起来……”
“捅我一刀,阿蕴,阿蕴……”
戚钰仰着头,脖颈经络绷起,压抑许久,一声声的轻喃。
泪水模糊了视线,谢蕴的目光居高临下,如看脚边匍匐的信徒,“你休想这样就想偿还,戚钰,我不会给你解脱的。”
永远难忘,怀念,遭受良心的谴责,永怀歉疚,永远难安,才是惩罚。
话音刚落,那边竖着耳朵偷听许久的人总算挣脱开桎梏,跑了过来。
方才戚钰刚跪下时,谢萱吓了一跳。
瞧见两人都哭了时,她与谢执就想过来,却是被周衡拉住了,训他们别掺和。
眼下都动刀子了,周衡哪儿还能拉住他们?
谢萱抱着谢蕴的手臂,将人往后面拉,谢执挺着胸膛挡在了她俩身前,瞪着圆眼睛看戚钰,“你、你干嘛?”
谢蕴侧首,擦去眼泪,而后轻轻拍拍谢萱的手,轻声道:“去与叔母说,我稍后过去。”
说罢,她看向还跪着的人,道:“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谢萱:“怎么办?”
谢执还未开口,旁边周衡一手一个,抓着他俩走了。
谢执喊:“聘雁!”
周衡:“丢不了。”
院子里,听雪和几个小丫头凑在一起说话,瞧见谢蕴回来,刚想开口,目光落在后面,眼睛倏地瞪圆了,刚想开口,察觉到两人神色皆不对劲儿,没敢上前去,吩咐人去将院门关了,自己跑去亲自前面守着房门。
屋里,谢蕴看着门前垂着脑袋立着的人,“你不想抱抱我吗?”
戚钰握着匕首的手轻颤了下,少顷,脚步微挪,朝她走近。
谢蕴被抱住时,尚且能感受他的心疼与难过,他抱得比以往那次都轻,似是怕弄疼她,像是一片羽毛拂在肩膀,像是一团棉花盈在背后。
她深吸口气,双手环上了他的腰,“你上一世待我不好,忽冷忽热,冷嘲热讽。”
她每说一句,他呼吸便停一瞬。
谢蕴眨去眼中的温热,又开口:“可仔细想想,我也替你做了许多主,你不爱读书,我要你考功名,你不喜虚与委蛇的应酬,可我为了脸面拉着你去赴宴,你爱弓马骑射,我也不曾迎过你的喜好。”
“是我的错……”戚钰哑声道。
谢蕴也不去辩他这话,而是问:“那你可愿意,将功折罪?”
“往后余生,愿为牛马走,任君驱遣。”戚钰声音闷在她肩侧,语气坚定道。
谢蕴将他推开一寸,仰面瞧他。
她看见了他被推开时,眼底闪过的慌张与害怕,也看见了他的不知所措。
谢蕴眸色认真:“我不缺驱遣的人,但缺一爱人。”
戚钰红着眼睛,胸口迅速起伏着,他喉结滚了滚,道:“只爱你。”
.
聘雁被送去了堂前,戚钰去的稍晚些。
周衡与谢执都坐于下首,一同与谢家主招待戚显。
“见过谢叔父。”戚钰进来,行礼道。
谢执和周衡也起身与他见了一礼。
谢家主笑道:“不必拘礼,阿蕴她祖父,早先便想见你了,既是来了,便让阿执带你去吧。”
“晚辈早该来拜见祖父了,烦请执弟带路。”戚钰道。
谢执欲言又止。
这人若是在祖父跟前发病可如何是好?
谢老爷子高寿,瞧着精神矍铄,今日穿了件宝蓝夹棉袍子,正在侍弄一丛花草。
瞧见谢执领着一位郎君进来,打眼瞧去,不由笑笑。
郎君生得一副好容貌,难怪得姑娘垂青难舍。
方才便有人过来禀报,说是邺都的戚国公府来与提亲了,求娶的是大姑娘。
谢老爷子对大孙女的心思知道些,去岁回来,阿蕴也对于这提亲之事,也禀了尊长,家里也准备着,如今来了,倒也不算唐突。
“祖父。”谢执领着人上前,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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