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朵偷喝我酒
‘吱呀’一声,他推开主院的门。
院中无甚变化,就连谢蕴往常晒太阳坐的那张藤椅也依旧摆在廊下。
丫鬟们有些不知所措的侯在一旁,看着戚钰掀帘进了主屋。
熏香已灭,但空气中残留着淡淡清香。
书案上,一株绿梅开得正好。
梳妆台搬走了,那处瞬间空荡荡,原先是戚钰摆着衣裳箱笼的地儿,成亲时,谢氏来人布置新房,说是那处正适宜摆梳妆台,戚钰不情不愿的让给了她。
屏风换回了他从前用的那扇骏马图的,戚钰挑剔,那屏风是宫中绣娘所绣,来来回回七八次,总算是勉强合乎他心意,只是如今瞧着,不及那扇木芙蓉柔和。
刚成亲时,那夜他回来的晚,透过那扇屏风瞧她,分明困极了,倚着床帏睡得东倒西歪。
他的那床具被她送去了书房,而这座并未带走,只是上面不见寝被床帘。
戚钰挨着床沿坐下,终是没忍住,泪珠滚落,打湿了衣袍,喉间溢出一声轻咽。
他骗了她。
他好坏,不想她得偿所愿。
可她又是那样好的姑娘,只有王观那般的郎君才配得上她。
片刻后,戚钰屈指蹭掉眼眶湿濡,刚要起身,忽的瞧见床角处露出一半的纸张。
水洗过的眼眸干净纯澈,划过些疑惑。
他伸手抽出,打开看了,神色顿时一怔,继而又变得凌厉,将那纸折好揣进胸口,大步出了屋子。
第33章 榜下捉婿
阳春三月, 江陵。
夜里,醉春楼丝竹声声。
厢房里,声着素袍, 坐姿板正的男人不满的紧盯对面的人。
那人身量微胖, 着墨蓝锦缎,瞧着油光水面, 白白胖胖, 一双眼不笑自弯,身边跪坐着一身披轻纱的女子, 在替其斟酒。
“惟明兄这般瞧我做甚?”肖怀笑眯眯瞧来一眼, 语气似觉好笑,视线睇向旁边一身劲装的男人,似要其做主一般的又开口:“今日是宴送见隐,这两个乐姬也是他点了头的。”
被提及的人, 将手中酒盏放到桌上,咚一声轻响, 面容硬朗, 眉眼含三分笑, 闻言, 勾了勾唇道:“这歌姬的银子, 肖大人自个儿掏。”
见隐, 戚国公府嫡长子, 戚显。
“嘿!”肖怀不可置信, 却又忍俊不禁,“不地道啊, 怎的算得这般分明?”
“明日我便启程回邺都了,江陵花销账册, 自也要给家中夫人过目,抱素兄可莫要害我。”戚显半勾着唇,靠在椅背上道。
“那位新上任的指挥使,可说了何时到?”杜允,字惟明,皱眉问了句。
按理说,新旧交替,公务交由新任官员时,时满官员才折身返京,哪知戚显收到调任旨意半月之久,那位新上任的还未至江陵。
“左不过就这几日了。”戚显又饮了杯酒道。
这次来接替他的那位曹爽,原在禁军中任职。
郢朝内重外轻,护卫邺都的禁军向来瞧不起州郡厢兵,那位自然不愿意来,但抗不过官家旨意,途中磨蹭自也无需多说,心照不宣罢了。
肖怀笑了两声,“不必急,来,喝酒!”
宴席将散时,戚显身边跟着的侍卫推门进来,示意那俩乐姬退下,关上门,疾步过去禀报:“大人,峡州传来急报!”
戚显伸手,掌中落了一物,他将军报打开,脸色倏然一沉,黑黢黢的似在骂人。
“发生了何事?”杜允紧张道。
“叛军偷袭,荆门五百守军全军覆没,叛贼已夺峡州,南下朝江陵而来。”戚显下颌线紧绷,一双眉眼犀利。
‘砰’的一声,肖怀从椅子上摔了下去,酒醒了,诧然失声:“什、什么?!”
戚显黑着张脸霍得起身,“杜大人、肖大人,还请下令整军,即日出发剿灭叛军!”
“可你已调任,此事不合规矩。”杜允皱眉道。
肖怀任知府,杜允为通判,江陵府大小之事,皆需由其二人共同决断,加盖官印。
饶是戚显为江陵步马指挥使,也无权调兵,需得那二位下令。
戚显与杜允共事一载,自是知其规矩严苛,顿时道:“新将未继,旧令尚存,如今我还是江陵府的指挥使,还请二位大人下令,我等连夜出发。”
肖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恨不得将那古板晃醒,抓着杜允手臂道:“戚指挥使说得不错,如今荆门、峡州已失,那叛贼已经朝江陵来了!你再不允,我们几个的项上人头送回邺都也难辞其咎啊!”
夜半,府衙灯火通明。
杜允盖官印时,叮嘱一句:“不日那位曹爽大人到了,便要将你从战场上替下,凡军令,皆听他之意,可否?”
戚显:“可。”
.
邺都,近日各大客栈爆满,往来皆是面生的书生装扮的文人墨客。
“听闻此次春闱,太原王氏那位也下场了?”
“这位兄台,你这消息便不够灵通了,那玉江楼里新添了一副墨宝,便是那位的。”
“当真?我想去瞧瞧,可有人同去?”
“我也去!若是有幸,说不准还能瞧见人,切磋一二呢!”
“那你就想多了,有位仁兄在玉江楼蹲守几日,也未曾瞧见人。”
而此时,那位街谈巷议的人,正臭不要脸的在泡谢蕴家的汤池。
院中一颗粗壮石榴树,枝叶光秃秃。
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廊下日头正好,谢蕴靠在躺椅里,被晒得舒服眯眼。
忽的,后面传来响动。
她头也不回道:“泡舒坦了?”
“当真是好东西”,王观缓步行来,喟叹一声,与她身旁的凳子坐下,“这宅子怎么找的?我也想买个有汤池的。”
谢蕴闻言合上书卷,忍不住笑,“我叔母的嫁妆,这次出嫁时,给我当了陪嫁。”
王观顿时无语凝噎,“是我妄想了,这有活水汤池的宅子,全邺都怕是都寻不出几座来。”
谢蕴笑得十分满足。
王观抢了她手中书卷,翻了几页,而后问:“怎的突然和离了?那戚钰待你不好?”
他问着,视线重落回到谢蕴脸上。
谢蕴倒了杯茶捂手,抿唇笑了笑,“他太傻。”
这回答,是王观始料未及的,顿时眉头轻动,诧异瞧她。
谢蕴却不愿多说,反倒是问:“你不温书吗?”
王观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喉咙滚了滚,溢出一声轻笑,举起手里的诗词书卷在她头上轻拍了下,骄狂道:“给旁的考生些活路吧。”
“……”
几年不见,他还是他。
谢蕴知其才性,颇为自在道:“那正好,我们去登高吧。”
王观深吸口气,有些无语,“……三月三,别人家的小娘子都在采花踏青。”
谢蕴狐疑瞧他,“你想采花?”
王观眼皮顿时狠狠一抽,颇为咬牙切齿,“我要中探花!”
春闱在三月五,谢蕴与崔芙一同送王观入了贡院。
回府时,马车上。
谢蕴问:“姐夫近日身子还未好?”
崔芙摇摇头,“自罚过,身子便没好过,这几日天暖,倒是不那么咳了,衙署那边告假多日,好在他未担要职,上峰倒也不为难。”
谢蕴瞧着她面色并未轻松,心下思索,怕是那顿脊杖,程怀落了病灶。
崔芙说罢,静默一瞬,又呢喃细语:“我那日从你宅子离开,路上被程敬堵了。”
“嗯?”谢蕴一股气瞬间窜起。
“他说是要与……戚家二爷出去一趟,将他府上私印给了我,说是让我替他保管,待……归时再还……”崔芙垂着眼,声音隐隐发颤。
私印,这是将全部身家交由她保管了。
谢蕴拧着眉,却是说不出话。
“你如何想?”谢蕴问。
崔芙抿了抿唇角,“我想还给他……无恩怨,无牵扯……”
谢蕴张了张嘴。
崔芙性子柔,从前谢蕴在崔府跟随崔石先生学画时便知,崔家小辈但凡惹了什么祸,都求崔芙帮忙求情,崔家上下疼她,自也随她意。
但偏生程敬却如狼一般,崔芙推拒不了,这才牵扯不清,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不加以阻止,怕是崔芙难逃上世的命运。
可她如今,也着实没法子。
马车在糖水巷停下。
谢蕴下车,便见几个玩闹的小孩儿停下来瞧她……手中的糖盒。
这糖,谢蕴是给听雪买的,见状,抿唇笑了笑,拆开来,分了几颗给他们,温柔道:“去玩儿吧。”
这巷子里住的皆是家境殷实者,男子五岁启蒙,小姑娘却是扎堆的玩乐,等得稍大些,学些女红。
世道皆如此,谢蕴心下微叹。
忽的,她的手被一团软绵绵握住,垂眼,只见那三四岁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仰头眼巴巴的瞧她。
“姐姐,我能跟你回家吗?”
谢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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