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孺人
京城繁荣,既有许多皇家园林也有不少私家园林。而这些园林,便成为了京城百姓户外游玩娱乐的首选之地。
时下风气也较为开放,如一些未婚男女,在两家长辈的允许下,还可以参加游园的名义,行相看之事。
像此次参加周家举办的园林游玩,便是柳氏跟杨家商议好的,替两家孩子准备的一场相看之局。
也就是韩彻刚被调回京城,就又被老皇帝外放去了柏州任职,否则他今日怕是也得参加这场游园相看局。
去周家园林游玩这天,韩大娘把两个孩子交付给公婆照看,也过来与柳氏一同陪三娘四娘参加。
虽说今日主要是为着三娘和杨家三郎的相看,但受到邀请前来参加周家游园活动的可不止韩杨两家。除了三娘的婚事,已经十四的四娘年纪也并不算小了,柳氏现在也得给她物色起好人家来。
今日的游园局女性主要是观赏游玩吃喝,男性那边的重头戏则是击鞠,也叫打马球。
击鞠即将开场,年轻的郎君们一个个手执球杖,意气风发的坐在马上等候。
观赏入坐区,柳氏便拉着三娘,小声在她耳边告知那群年轻郎君们当中,哪位是给她准备的相看对象杨家三郎。
像这种以观看比赛为缘由,年轻女郎们也就不需要做什么掩饰,可以大大方方的观看赛场里的年轻郎君们。
待到一场击鞠比赛完,柳氏笑着询问过三娘对杨三郎的观感还不错后,便开始进行下一步的相看安排。
若这一步的相看双方也都满意的话,男女两家基本就可以寻个正式的场合,谈论两个孩子的婚事了。
说起这杨三郎。
其父为国子助教,官职上比之韩彻是要低好几个品阶,但杨家却是正经的书香门第,诗礼传家。
其兄杨大郎去岁考取进士后,便被任职弘文馆校书郎。别看这官职品阶是低,职责也不过只是校堪和整理图书典籍。
但这个官职在时下并非轻易便能被授予的,一般任职的都是一些进士及第,很被看好的佼佼者。此官职便历来还有职务清闲,待遇优厚,升迁快速之称。(2)
杨三郎本人学识也过人,完全能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若不出意外,将来前途想来也不会太差。
对杨家来说,韩家虽没落,在京中无靠山背景。但韩彻自身能力才干不差,他在安南任职时弄出来的人才引进政策,更是深受文人们的赞赏。
于是接下来,在三娘由大娘陪同借游园赏玩好与杨三郎做一步的了解时,柳氏也和陈氏坐在一块相谈甚欢。
结果半个时辰后,却见着大娘带着三娘,面色似有些不快的回来。
柳氏察觉不对,待二人靠近后,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阿母,回家再说。”大娘只这般答道。
于是柳氏只好找了个借口,提前带着姐妹俩退场。待到上了马车,大娘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道来。
原来三娘在与那杨三郎做交谈了解时,忽听得不远处有动静。他们顺着动静看过去,又在旁听闻一番后,才知晓是一对姐妹在起争执。
“事关姐姐的清誉,我倒不知一个做妹妹的得是何等歹毒的心肠,才能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肆意谈论。”三娘气恼道。
“阿母,我也知晓,我不该多管闲事,招惹是非……”
奈何当时她瞧见做姐姐的虽聪慧,极力反驳掉妹妹的污蔑之词,但也被众人指责她口舌过于厉害,还在旁言道什么妹妹可怜,妹妹没什么坏心思,做姐姐为何就不能宽容大度一些。
更让三娘气恼的是,原本她瞧着还算不错的杨三郎,竟只因为那妹妹比姐姐会哭,会装可怜,便自以为是在“仗义相助”的站出来,也去替妹妹说话,指责姐姐不够良善宽容。
这事要还这么继续下去,做姐姐的怕不得被这些指责逼到何种境地。
三娘一时忍不住,便开口怼了过去:“对,她撒谎她张嘴便能在外这般污蔑姐姐,她都被拆穿谎言让姐姐辩驳自身都要被人指责,可她仍然好可怜,好没坏心思哦!”
另一边,同样也察觉出大娘带着三娘回来后脸色不大对的陈氏,也在跟杨三郎询问事情缘由。
“那妹妹好生可怜,虽是说错了几句话,但也哭泣的求姐姐原谅,奈何那做姐姐的竟怎么都不肯宽宥……”杨三郎皱眉道。
陈氏:“这事又与你们有何干系?”
“我不过是瞧着那妹妹哭得过于可怜,便忍不住帮着说了两句话,结果……结果那韩三娘却对我阴阳怪气起来……”杨三郎说道。
他还言道:“阿母,似韩三娘这般口齿厉害的女郎,我是断不敢求娶为妻的!”
闻言,陈氏忍不住伸手捂向发堵的心口。
注1:出自1929年4月29日《申报》
注2:出自“非贡举高第,或书判超绝,或志行清洁的不轻授。”
第78章
防范
杨三郎认为三娘口齿太过厉害,三娘也因这事非常的不满意杨三郎。
“进德修业,读书明理。”三娘说道:“枉那杨三郎出自书香门第,自诩才学过人,却连最基本的明理都不能修得,更遑论求智修身?”(1)
“阿母,大姐!杨三郎今日便能这般轻易因一陌生女子作可怜哭泣状,便失去辨别事情善恶的能力,我实在是瞧不上。”
话都被三娘说到这个程度,二人相看的事基本也就等于就此告吹。
下午回到家后,大娘跟当职归来的齐五郎说起这事时,更是忍不住长叹气。
齐五郎听得也是直皱眉头。
也不怪三娘瞧不起那杨三郎,实在是杨三郎在那事情里面表现的过于愚蠢。只是偶然撞见,就能因对方哭泣得可怜,便不辩善恶。似这种胡涂愚蠢的人,便是书读得再多,也全都是白费。
“你也莫要叹气,能早日看清合该是件好事。”齐五郎说道。
“我并非是在惋惜那杨三郎,此人我也觉得非良配。”大娘犯愁道:“只三娘今日虽是仗义直言,但保不齐会被落个口齿厉害的名声。”
要知晓三娘正是急需说亲的年纪,一想到三娘要是有这么个名声传出去,影响到她的婚姻大事的话,大娘就忧愁得不行。
“此事倒也无需太担心。”齐五郎便说道:“三娘所言虽直,却也是事实。对方传出去之前,总还得考虑自己的名声。”
毕竟真要比起来,他家三娘不过是性子直了些,好打抱不平了点,口齿也略厉害了些。反倒是那些人,做妹妹的性情恶毒就不必多说了,其他帮忙妹妹说话的人,只怕也难逃一个愚蠢,不辨是非的名声。
也别瞧着当时的局面,是众人一面倒的在帮忙做妹妹的说话。但要齐五郎来看,除了那个真胡涂蛋杨三郎,其他在场的那些人,未必不会是本就跟那做妹妹的相交熟识,甚至还可能是她特意请来相助的。
所谓的事情真相,这些人也未必全都是真看不明白。只不过是跟妹妹交好,又见着做姐姐的只孤身一人好欺压罢了。
再退一步来说,便是他们看不明白,各自家里的长辈是绝无可能都跟着一起胡涂的。这么一来,哪怕是为着自家孩子的名声,各家做长辈的也会想办法捂紧了这事。
“是这样吗?”被齐五郎这么一番分析,大娘心情可算是好转了些。
“你只管放宽心便是。即便万一他们真这般胡涂,咱们也不是那种只知道光站着,让别人随意欺负的人。”齐五郎说道。
“他们要敢对外宣传咱们三娘的不是,咱们定也要把当时的情况全宣扬了出去。”要不好过,那就大家一起不好过。
“好。”大娘终于能放下心来。
“下次再给三娘寻相看对象,还是得先多了解一番。”齐五郎又交代道。
“是该多去做了解。”大娘点头道。
像那杨三郎,家世学识相貌之前瞧着都算是不错的,可谁又能知晓,内里却是个这般胡涂愚蠢的人。
若非今日偶然碰到这事,后面真要把三娘嫁给这种人,这辈子才真叫被耽误了。
也一如齐五郎所说的一样,各家做长辈的都不胡涂。
陈家姐妹争执的事传到他们耳朵里来后,他们便立即把自家在场的晚辈喊过去,做了好一番的训斥。
时人重德,所以不论陈家二娘所言之事是否为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论对姐姐清誉有损的行为,便很是遭人诟病。
一些人在训斥自家孩子时,免不得也严厉告诫,让他们离陈家二娘远一些。
另一边,陈家。
“你怎能这般胡涂!”得知消息后,吴氏当真是又气又急。
陈二娘这次的行为,即便当时没有三娘站出来帮忙陈大娘说话,也是一个伤人伤己的蠢办法。
外人在谈论陈大娘的清誉受损,难免也会提起这话是出自的陈二娘之口。试问一个对外如此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去谈论自家姐姐各种不好的妹妹,是那些世家大族能喜欢的品行?
在吴氏看来,这事即便要做,也不该是陈二娘自己亲自去做。
“阿母,我实在是气不过啊……”陈二娘此时虽已然知晓做错,心中却依旧难平:“自她回来后,父亲便对我们越发苛待,还把母亲您的掌家权也给夺去……她为什么要回来,她为什么要从平洲回来啊!”
面对女儿的这番哭喊,吴氏不禁生出万分懊悔。
为了顾忌脸面和保护其他无辜的孩子,当初陈大娘在平洲被掳一事的真正缘由,家中做长辈的便只能全力隐瞒了下来。以至于陈二娘所看到的,便是陈大娘一回来,原本对他们宽容可亲的父亲骤然转变的态度。
二人本就不同母,陈大娘更是自小随祖父母在平洲生活。对陈二娘来说,陈大娘就是个突然闯进他们家中,抢夺父爱和资源的掠夺者。
自她回来后,家里但凡有些稀罕好东西,都紧着给陈大娘,这便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母亲也因她的到来突然就被父亲所不喜。二人近来常有争执不说,父亲甚至还严令母亲无事少出家门。
试问有哪个当家主母,会因为一个继女的回来,便连门都不能自由出入了。
“我恨她,我恨她!”陈二娘情绪激动的哭喊道。
就在这时,有一仆从过来,言道家主请他们过去一趟。
“阿母,阿母救我!”原本还满脸恨意的陈二娘,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慌乱无措:“父亲定是已经知晓了,他会罚我的,他定会罚死我的!”
“莫怕莫怕……有阿母在,有阿母在呢!”吴氏揪心的一把抱住惶恐不安的陈二娘,极力安抚她,心中更是又恨又气。
若非当初找去动手的人过于贪婪,把人掳走后没去想着变卖赚取银钱,而是直接动手的话,后面的这些事便都不会再有。
还有那韩家,当初韩彻在柏州多事,害她计谋被败露。这次她家二娘的事,那韩三娘竟还来多事。
吴氏现在一想到这些,就何止是愤怒,更是深深记恨上了韩家。
至于是她先藏了坏心思去对陈大娘动手,以及这次也是陈二娘先起了坏心思去败坏的陈大娘清誉,都被吴氏抛之脑后了。
“阿嚏!阿嚏!”此时正坐在马车上的韩彻,忽地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大人,莫不是受凉了?”韩老三忙把暖炉往韩彻那边挪了挪,眼见着马上便要开春,为了让来年棉花种植的事更为顺利,韩彻这几日便带着韩老三和两个衙役去到各县的职田查看准备工作。
“我没受凉。”穿着厚重扎实的棉服的韩彻,还觉得有几分热,便把暖炉又推到韩老三那边去了。
古代娱乐项目少,韩彻也没时下其它文人的那些爱好。不管是在安南还是在柏州,他除了在衙门里办公,便是外出忙碌。
人又还年轻,兼之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韩彻便感觉到现在这具身体比穿越前的更为强健。
至于刚才的那两个喷嚏,自觉身体没什么问题的韩彻也就没去在意了。
沁县的魏县令听闻韩彻到来,高兴的忙跑过来迎接。早就收到消息,知晓韩彻这次是为着在职田做棉花育苗而来的,佃户们一个个的也都很是高兴。
如今柏州谁人不知,棉花作价极为的昂贵,种植它等于跟种植摇钱树没什么区别了。所以在一开始,柏州的百姓从未想过自己也能种植棉花。
要知晓光是棉花种子的高昂作价,便注定不是他们这种最底层的百姓所能种植得起的作物。
哪能想到,新上任的韩刺史竟然会把这么昂贵的种子,免费分发给他们这些底层的农户去种植,还会帮他们统一把种子培育成苗株和教授他们种植的技艺。
然而让佃户们更没想到的是,韩彻到来后又说道:“衙门会单独划分出两亩地的棉花栽种,充作你们明年所栽种的棉花地的租佃费用,其他田租照常。”
此话一出,佃户们一片哗然。众人震惊兴奋之下,又只觉得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