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 第48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甜文 悬疑推理 古代言情

  虽然?说的不是他,但明?华章微妙地感受到一股丢人。谢济川还不怕死地凑过来,笑道:“呦,你整日把君子慎独挂在嘴边,对妹妹却这样纵容?”

  明?华章抵着牙尖道:“闭嘴。”

  如?果是寻常,明?华章便出去替明?华裳了,但韩颉要的是女子,明?华章实在爱莫能助。正在明?华章为难时,苏雨霁主动说:“将军,让我来吧。”

  韩颉叹气:“那你们两人换一下?,双璧来侍酒,若水去做花魁。”

  明?华裳如?释重负放下?琵琶,对着苏雨霁轻声道谢,但苏雨霁没理她。明?华裳也不在意,笑吟吟跑到另一边,给扮演主人的江陵倒酒:“主人,喝酒。”

  江陵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咦,你好好说话,好恶心。”

  站在另外一边同为侍女的任遥十?分?不服:“凭什么让他当主人?”

  江陵一听,立马昂起胸膛,骄傲道:“自然?因为我相?貌堂堂,天生贵气。”

  任遥冷嗤一声:“你?长?得最好看的人还在下?面坐着,怎么轮的到你做主角?”

  闹哄哄的人群一顿,八卦视线齐齐朝下?方扫来。也是巧了,每日更稳稳群夭屋儿耳气五二八一公认的美男子谢济川、明?华章、苏行止都在台下?坐着,那么,谁才是最好看的人呢?

  谢济川噗嗤一笑,还嫌不够乱,笑道:“莫看我,我虽然?自认长?相?还行,但若论最字,还不敢当。”

  谢济川主动退出,众人视线不由?在明?华章和苏行止之间打转。明?华章觉得这种无意义的争端实在无聊,他正要退出,忽然?明?华裳道:“若论最好看,那肯定是我双璧兄。”

  课堂中再次一静。在场众人虽然?相?互提防,交情甚浅,但毕竟都是年轻人,提起这种话题控制不住地沸腾起来。众人交头接耳:“他怎么也叫双璧?”

  “双璧双璧,自然?是一双人了。”

  “他们什么关?系?莫非是情侣?”

  这些议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明?华章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有些尴尬,沉了脸对明?华裳道:“别胡闹。”

  “我又没说错!”明?华裳认真又肯定地说道,“这里长?得最好看的郎君,就是你呀。”

  谢济川捂住心口,道:“我虽然?有自知之明?,但双璧妹妹这么不假思索地选择他,还是太让人伤心了。”

  偏偏苏行止也道:“无论才学还是仪容,我不如?双璧兄多矣,我认输。”

  苏行止不知道南斗为什么要换称号,他猜测是南斗身份暴露了,所?以拉来一个女子掩饰身份。苏行止假装不知,顺势接过去。

  若是其他人,苏行止定不会在苏雨霁面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那是南斗,入行以来声名赫赫,战绩彪炳,无论多难的任务,落在他手上,从无失手。

  苏行止先前?一直以为南斗是个老?练谨慎的中年人,没想到真人竟如?此年轻俊朗,看起来比苏行止年纪还小。

  苏行止自尊心再高,也得承认他不如?南斗。而且长?相?这种事?骗不了人,苏行止也觉得明?华章长?得好。

  江陵看到自己输给了明?华章,也很坦然?,大?大?方方挥手道:“别人的话我还要说道说道,但如?果是他,我认。排在他后?面不丢人。”

  明?华裳与有荣焉地哼了一声,美滋滋道:“那当然?。”

  明?华章习惯了被人注视,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面称赞好看,却头一次觉得难为情。

  明?华章耳朵有些热,他低咳一声,对明?华裳道:“别闹。”

  谢济川似笑非笑看着明?华章,他只说别闹,却没否认。谢济川怎么觉得,明?华章心里其实很受用?呢?

  韩颉及时将扯歪的话题拉回来,道:“我选择金牛和长?相?无关?,主要是因为合适。宴会的主人是个仗义疏财、豪放不羁的性子,他喜欢结交朋友,家中三道九流时常出入,这次宴会上的来宾也十?分?广阔。无论双璧、危月还是千山,扮起来都不像。”

  众人点头,对此都很认同。明?华裳发现韩颉并不是简单讲一个故事?,他对细节堪称吹毛求疵,不停挑剔学员演的不像。

  “你扮演的是一个恃才傲物的扬州才子,最不济,口音要变成扬州的吧。”

  扮演才子李四的男郎十?分?不耐:“只是一句话,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怎么不用?。”韩颉道,“你在外执行任务,因为一句话没说对暴露身份时,对方会对你网开一面吗?”

  学员哑口无言,只能听话。明?华裳正在看人热闹,火猛不防就烧到她身上:“你也是,你这样昂首挺胸的,像是陪酒吗?酒伎不是婢女,头要抬起来,肩膀却要垂下?去,背不能挺着,要谦卑、柔顺、长?袖善舞。”

  这是惯例,有男人、有酒的地方,就一定少不了女人。然?而一旦开席,别指望他们手脚能规矩,而官宦的妻基本都是门当户对的贵女,让名门仕女来宴席上和一堆男人厮混,成什么体统。

  所?以大?家心照不宣,设宴时会请来青楼女子助兴。这些女子见多识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酒席上既能打圆场又能热络氛围,被动手动脚也不恼,宴毕后?还留宿,堪称一举多得。

  后?院的夫人们对此也心知肚明?,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夫婿在他府赴宴留宿,基本就等于偷腥。

  这也是明?华裳不愿意嫁人的原因之一。长?安洛阳的官宦子弟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他们的父亲、叔伯、朋友都是如?此,哪怕家规管得严,等入仕后?,官场应酬往往就定在风月场所?,不去才会被认为不合群。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哪能指望他们洁身自好呢?

  明?华裳曾经很鄙薄这种风气,如?今她成了陪酒的女子,才意识到她实在太幸运了,没有一出生就投在贱籍。

  明?华裳发现韩颉不止要让他们排练故事?,更是通过这种手段教他们如?何伪装身份,如?何假扮不同的人。明?华裳收敛起轻视,仔细回想以前?见过的宴会,揣摩如?何做一个以色侍人的酒伎。

  江陵见韩颉将众人支使得团团转,期待地问:“那我呢,我要做什么?”

  韩颉淡淡瞥了他一眼,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你是死者。”

  江陵呼吸一滞:“……”

  他就知道不会有这么好的事?。

  任遥嗤笑一声,心里舒坦了。她就说,凭什么她要扮低眉顺眼的婢女,江陵这厮就能享受。原来,他是死者。

  明?华裳作为酒伎陪坐在主人身边,闻言认真对江陵说:“这可是独一份的机会,我们这么多人,心思全在你身上,你可要好好享受。”

  “……”,江陵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们?”

  “不用?谢。”明?华裳笑吟吟道,“等你死后?,告诉我你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就够了。”

  韩颉终于将演员训练到勉强满意的程度,示意开始。明?华章最开始只当一场闹剧,渐渐地他认真起来,明?华章随意回眸,发现谢济川不看笔记了,不知何时起全神贯注盯着台上。

  明?华章低声道:“不急着睡觉了?”

  谢济川摇头:“还是上面的游戏更有意思。赌不赌?”

  明?华章看着明?华裳紧紧靠在江陵身边,眉尖细微地拧了拧,语气不觉变得冷淡:“什么?”

  “赌看谁最先找出凶手。”谢济川道,“输的人,替赢家抄十?天书。”

  明?华章极轻掠了眼谢济川,声音如?风吹林木,冰玉相?击:“这么自信自己能赢?”

  “直接说赌不赌就是。”

  “好。”明?华章淡淡应下?,道,“赢了后?我不用?你帮我抄书,将你们家收藏的南朝大?案卷宗誊抄一份给我就行。”

  谢济川嘶了声:“你还真是张口就来,你知道南朝历史有多长?,卷宗有多少字吗?你又不去大?理寺,看这些做什么?”

  谢家百年兴盛,南北朝时平分?江东半壁江山,南朝皇帝年年换,但王谢大?族屹立不倒,鼎盛时从丞相?到实权将军,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姓谢。谢家的家藏,说不定远比朝廷编撰的南朝史详实。

  明?华章没回复,谢济川停了停,明?白过来了:“哦,为了给她看。你开始不是很反对她加入吗,怎么,她当众说你最好,你这么快就被攻陷了?”

  明?华章沉着脸,道:“我们是兄妹,勿要胡言乱语。”

  谢济川看着他笑笑,目光意味深长?。明?华章望着前?方已进入角色,小心翼翼却又娇美可人的明?华裳,低不可闻道:“我再三阻拦,反而使她大?放异彩,变相?推动她进入玄枭卫。或许这就是天命吧,既然?已经无法?挽回,我只能尽全力保全她,至少护她平安。”

  明?华裳的天赋独一无二,在飞红山庄的时候明?华章就意识到了。那时他严厉要求她藏拙,试图将她藏在人群里,可惜事?与愿违。

  她的能力已经进入玄枭卫视线,再拦着只会浪费她的天赋,增加任务风险。不如?好好培养,让她从靠直觉猜测,慢慢转成靠经验和技巧,有体系地推理。

  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靠天赋,他不愿意她被耗干天份,过早凋零。

  台上,宴会已经开场。宾客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侍女穿梭在人群中,不敢有片刻停歇。娇美的女子们倚靠在才子身边,轻谈浅笑。在视线中央,一个清高冷傲的女子抱琵琶而坐,她指尖飞快从弦上掠过,乐声倾泻而出,激昂中藏着股肃杀之气。

  明?华裳惊讶,苏雨霁竟然?真的会弹琵琶?她还以为苏雨霁只是摆摆架子。

  明?华裳两厢对比,心中十?分?羞愧。苏雨霁养在乡下?都能精通琴棋书画、诗词乐理,不愧是明?华章的妹妹,天生流着才女的血。相?比之下?,明?华裳实在太废物了。

  可是苏行止看着也很有才华的样子。造物主未免太偏心,一家子才子才女,到她这里就突然?没墨了?

  明?华裳惆怅了一会,这时有人来给主人敬酒,明?华裳忙收敛起心绪,尽心尽力扮演酒伎。

  那位叫李四的大?才子极尽辞藻,称赞主人的才华,坐在胡床对面的张三也笑着凑趣,主人被捧得高兴,端起酒杯却发现里面空了。明?华裳忙端起酒壶,汩汩满上,温声软语递给江陵。

  江陵豪气冲天,一口饮尽,仿佛真的置身于宴会中。学员操着蹩脚的扬州话,绞尽脑汁搜刮奉承词,韩颉在外冷眼旁观,忽然?道:“好了,金牛可以死了。”

  众人齐齐一愣,韩颉拍手,道:“故事?结束。开始猜吧,凶手是谁?”

  此刻江陵还沉浸在豪言壮语中,十?分?茫然?:“我死了?怎么死的?”

  明?华裳立刻去看酒杯,说:“毒杀。毒下?在酒里?”

  “啊?”江陵越发迷茫,“大?家都喝酒了,为什么只有我死?”

  韩颉袖手旁观,一言不发。明?华裳按着江陵倒下?,道:“尸体不要说话,不要打扰我们捉拿真凶。”

  其余扮演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他们相?互对视,说:“如?果毒在酒里,那接触过这杯酒的,不就只有你吗?你是凶手?”

  明?华裳一怔,她刚刚还耻笑江陵,没料到这么快就把自己绕了进来。明?华裳拧眉,本能生出一股排斥感:“不。毒未必只能下?在杯子里,还有可能在酒壶里。我记得这壶酒是刚刚摆上来的,上酒的管家,敬酒的宾客,当然?,也包括我,都碰过酒壶。这些人都可能是凶手。”

第54章 画师

  众人交换视线,看向明华裳的目光依然充满怀疑:“酒是你亲手递出?去的,他喝了你的酒就死?了。你说这些话,很可能只是拖人下水,混淆视线。”

  明华裳无言以对?,点头道:“好,你们?不信我,总该信死者的话吧。金牛,你死?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江陵安详地躺着?,幽幽道:“刚才才让尸体不要说话,现在就要我诈尸?”

  “别?啰嗦。”明华裳没好气拍了他一下,“说正事呢。”

  江陵仔细想了想,说:“没什么感觉。很茫然?,很快。”

  明华裳道:“所以,你死?前,并不知?道自己要死?。”

  “这不是废话吗。”有人嘀咕道,“谁死?前会预知?,一旦知?道那便躲开了。”

  “这是两回事。”明华裳问江陵,“你方?才的表现,都?是按将军的指示来的?”

  江陵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不知?道因何而死?,也不知?谁要杀他,他正演得起劲,突然?被告知?他死?了,体验感可谓极差。

  “那我的猜测就没错。”明华裳说,“任何人一举一动都?反映着?内心,心境不同,哪怕身处相似的场景,举止也会完全不同。至少在这个宴会上,主人十?分放松,并不防备场中?人会对?他不利,所以死?时才那样意外。如果在场有和他不对?付的人,他的表现不会如此轻松。”

  众人觉得明华裳在说废话:“所以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明华裳也不恼,心理画像总是如此,画像前无人察觉,一旦描绘出?来,所有人都?成了事后诸葛亮。明华裳说道:“既然?主人十?足信任在场众人,那就说明大家并无前仇私怨,这桩杀机不是冲着?主人本身来的。将军,这场宴会除了主人暴毙,肯定还发生了些其他事吧?”

  韩颉眼神高深莫测,似笑非笑道:“确实。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隐藏信息,是我小瞧你了。”

  他说着?遗憾的话,可是听语气分明很满意。韩颉说道:“恭喜你们?找到隐藏线索,没有被表层迷惑。既然?如此,我不妨再给你们?些提示,宴会主人是一位知?名画师,在奏琵琶前,他曾在这里展示他最?新的画作,随后让仆从将画作收走,他和宾客、歌姬继续宴饮作乐。之后就发生了你们?扮演的这一幕,主人暴毙不久,下人在角落处找到送画仆人的尸体,那幅画不翼而飞。”

  明华章静坐下方?,淡淡开口?问:“那幅画贵重吗?”

  韩颉转身,对?上明华章的视线,意味不明笑了笑:“十?分贵重。”

  “那就是见财起意。”谢济川道,“定是在场某个人看到了画师新作,心生歹意,将画夺走,并杀死?了主人。”

  众人交头接耳,深以为然?。有人高声道:“那凶手就更是她了。这个画师颇有名气,能被他奉为座上宾的定然?都?是名士才子,绝不会贪区区一幅画的钱。唯有这些青楼女?子,懂画识画却又缺钱,才有可能铤而走险。”

  明华裳道:“这话我不同意。就算青楼女?子真的贪财,她们?时常出?入权宦府邸,和恩客索要金银首饰想来不难,为何要大费周折偷一幅画,为此背负两条人命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