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落魄反派后 第15章

作者:尔礼 标签: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甜文 古代言情

  但在此之前……她默记下来不少,这段时间誊抄了下来。

  因为不知前后由来,朝中关系往来。

  她确实看不懂。

  宋矜重新将这些纸张看了过去,上面有的是零星片语,又有些是碎片账目。往日看不懂的东西,在已经有猜测的前提下,就能浮出许多端倪。

  人人都骂阉党,而阉党赵宝之所以得势,全都依赖太后娘娘。

  而这些纸张里最不起眼处,记录着太后娘娘的母族易家,不但提供皇陵修建的各类砖石采买……其中采购价格,是高于正常价格许多的。

  还有一点,是父亲曾和人写信,说过荆州易家大肆恶意向佃农放贷,最终大肆兼并屯田。

  放贷的这笔钱,世代清贫的荆州易家又是从何而来的?

  她终于拨开云雾,得以窥见真相一角。

  赵宝要收买安抚宋家,是因为太后怕事情持续发酵,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而谢敛先弹劾她阿爹,再拿走她翻案的证据,如今正在剿灭为阿爹喊冤的人。企饿裙巴八叁〇弃七雾三六,制作上传目前来看,他做得每一件事,目的都十分明确。

  ——仍是安放罪名给她阿爹,将事情闹大。

  可把事情闹大了。

  宋家就会得罪无数人,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没有谢敛的保护,宋家仅有的族人,会被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卷入旋涡,死得骨头渣滓都剩不下。

  眼前最明显的,就是落入了何镂手中的阿弟。

  宋矜垂下眼,再次看向那方玉佩。

  不止是谋逆,谢敛还把宋家当做了一枚搅弄风云的棋子。执棋者固然能风轻云淡,得到旁观者的盛赞,却没有人在意棋子是否会粉身碎骨。

  她更加信不过谢敛了。

  宋矜站起来,去墙角翻出只灯笼。

  这是上次蔡嬷嬷花五文钱买的,虽然粗陋,却十分结实……今夜又要起风雨的样子,想来没有月光,趁机溜出去自然也会容易许多。

  宋矜带着火折子,趁黑出去。

  等走远了,她才将灯笼点亮了,一路朝谢敛的住处去。

  京都显贵多云集在靠近皇城的坊市,谢敛的住处却算得上偏远,夜半时格外阴森。这里房屋朴素拥挤,宋矜摸黑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

  只是院内灯火通明,门外守着不少人。

  宋矜不敢贸然前去。

  她熄了灯笼,淋着春雨藏在一片柳树下。

  院门被推开,众人簇拥着个白胖无须的男人出来。谢敛身边没有跟小厮,眉眼凛冽立在雨中,气势却比那锦衣胖男人还要矜贵几分。

  白胖男人笑眯眯道:“谢大人何必非要置宋家于死地,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谢敛神情寡冷。

  他垂眼,疏淡地瞥一眼白胖男人。

  “皇陵案留下的三千万白银缺口,恰是去岁西北的军备补给。”谢敛似乎冷笑了声,又似乎没有,只叫人觉得他眸色深沉肃杀,“赵掌印可记得,去年军中死了几万人?割了多少地?填了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民?”

  冷雨噼里啪啦打在宋矜身上,她浑身湿透了。

  望着谢敛的神情,打了个冷颤。

第13章 汴城雨(十三)

  她藏在柳树下,冷得浑身发颤。

  远处灯火明亮,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辞别。白胖男人摇了摇头,也似乎难过起来,假模假样劝解道:“这也是莫得法子的事嘛,谁料到,这个缺钱的节骨眼上就打起仗来了。”

  说完,被众人簇拥着的赵宝偷瞧一眼谢敛。

  见他容色更冷了,噤了声。

  雨势大了起来,谢敛拱了拱手,对白胖男人辞别。

  “皇陵案实在恶劣,恕掌印谅解,绝无可能轻易将这件事轻轻揭过。”谢敛虽是行礼,面上却不见半分恭敬,反倒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

  倒是另被簇拥着的锦衣男人为了难,摇一摇头,也行礼辞别。

  不过片刻,马车走远。

  谢家门前也安静下来,秦念从里头探出脑袋来,嘟囔着朝谢敛道:“阿兄,就算你不喜欢……那也是赵掌印,连傅娘子家都将他奉作座上宾呢。”

  风雨吹得淡黄的灯影明灭,谢敛面色温和了许多。

  他说:“别吹了风。”

  秦念恼了似的丢掉伞,淋雨仰脸:“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又杀了多少人?从入京城到现在,我都要不认识你了,傅娘子章四郎他们背后都说是谢含之失心疯了!”

  谢敛捡起伞,语气平静:“进去,换干衣裳。”

  秦念气恼:“我不!”

  雨水很快打湿秦念的衣裳,谢敛给她披上斗篷。少女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想也不想,将斗篷丢进泥水里,狠狠地跺上几脚。

  谢敛似乎要伸手拉她,却又顾忌什么,没有碰她。

  秦念察觉了,猛地推了谢敛一把。

  “这点雨算什么……你知道我今晨出去,看到了什么?满地是淹没到人脚踝的血,是还没来得收的人头,你知道……”

  小姑娘哽咽,扯开嗓子哭。

  宋矜悄悄垂眼,看向自己被打湿的裙摆的和绣鞋。

  她路过菜场时,没敢细想。此时想来,却觉得自己身上也染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被雨打风吹,却只能变得越来越浓郁。

  宋矜捂唇,忍住干呕的冲动。

  雨声越来越大。

  那边的吵闹声变得模糊,宋矜只含糊能听见,谢敛说了句,“……那些人是反贼,不是百姓。”

  “可他们是反贼。还是百姓,不是阿兄你一句话的事吗!”秦念道。

  隔着雨幕,宋矜望着两人争吵的背景,头疼欲裂。

  但毋庸置疑,撞见了这一幕,便不是去见谢敛的好时机。宋矜提着已经熄灭的灯笼,再次摸黑离去,踩着积水,她头一次生了要么就认罪的念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每个人,都要借着皇陵案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她却难以分辨利害关系,只知道稍有不慎,家人就会和自己一起万劫不复。

  宋矜失魂落魄,周身湿漉。

  一直到小院后门,她才被迫回过神来,望向在门前的青年郎君。

  雨已经停了,云层中露出小半月亮,澄亮的月光落在积水上,照亮青年一双明澈的眼瞳。他抖了抖蓑衣,又取下斗笠,给宋矜行了个平辈礼,取出信物。

  “宋娘子勿惊,某是章家四郎君。”

  如今敢来找她的,除了章永怡的章,还有哪个章家四郎敢来?

  宋矜抿了抿唇,最终只是回礼。

  “郎君进去说吧。”

  两人轻手轻脚进去了,点了灯笼。

  章四郎有一双笑眼,看谁都是好说话的模样,避开视线道:“已经夜深了,也不差这一会,宋娘子不如先把湿衣裳换了。”

  有了先前的闭门羹,宋矜知道章四郎来得不简单。

  她去架子上找了件褙子披上,“没有别人,郎君若有急事,不必如此避讳。”

  女郎都不扭捏,章四郎也不迂腐,朝她看过来。

  “含之托我照看你,今日……”他目光落在宋矜身侧的架子上,微微一顿,竟然转了个话头,“宋娘子架子上的斗篷,是含之落在这里的?”

  谢敛,表字含之。

  宋矜察觉出他眼神的微妙,顿时有些窘迫。

  “是上次淋了雨,谢大人借我遮蔽。”她连忙解释,生怕对方误会。

  对方显示一愣,随即笑了笑,头一次认真打量起她来了。若是往日,宋矜会有些恼怒于对方轻浮狂浪,但如今却顾不得这么多。

  “原来如此,这是含之的老师给他留下的。”章四郎道。

  宋矜有些疑惑。

  章四郎解释道:“不是我父亲,是致仕的前首辅秦老先生。含之年少失怙,吃了许多苦,最终辗转被秦老先生接济,做学生教养了好些年。”

  这样说来,这件衣裳就实在珍贵。

  难怪章四郎见到了,就一眼觉察出来了。

  “我本打算清洗干净了就送还给谢大人,只是如今抽不开手。”宋矜解释。

  章四郎点了点头。

  “今日听闻何镂来了一趟,含之不便来找你,我便替他过来看一看你。”章四郎解释过,又不着痕迹四处打量,“原以为宋娘子不会出去。”

  宋矜默了一默,“原是有些事,想去问一问谢大人。”

  章四郎等着她解释。

  宋矜就说:“何大人与我说,若是此时肯应下亲事,即便和逆党扯上关系……也照旧能够保住我阿弟,所以我就想要去问一问谢大人。”

  她说完,眸色坦坦荡荡。

  无论是换做谁,谢敛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都不可能不慌。

  宋矜知道,章四郎不会因此介怀。

  果然,章四郎并未生气,只是赞许地看着宋矜,又问:“你没有见到含之?这些日子他十分忙碌,你若是没撞上,倒也正常。”

  她也点了点头,不再掩盖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