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雨情
夜色渐深,从书房到浴房的距离不算短,秦乐窈的思绪有些犯迷糊,被放进水中的时候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不成想紧随而来的还有仍然炙热滚烫的身体。
也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秦乐窈仰躺在池边,眸光有些涣散地盯着屋顶的桦木梁,随着思绪的慢慢回神,攀在赫连煜脖颈上的一双手也慢慢开始能感受到他兴奋之后喘息的起伏感。
二人从水里起来后换了身干净的里衣,秦乐窈赤足踩在羊毛地毯上,因着刚才的相融太剧烈,现在她两腿还有些打颤,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伸手想在墙上稍稍扶一把。
赫连煜从后面一把将人搂住带在怀里,“走不稳了?”男人轻笑着亲了她一下,“我抱你。”
秦乐窈被他放在了内室的床榻上,虽然她分不清现在的时辰,但也约莫知道,该是夜深了。
赫连煜也坐上了床沿,胳膊还搭在她的肩膀上,温声道:“我明日早上要直接去军营,你自己多睡会,床边有传唤铃。我明日事忙,还不知几时回,不必等我用晚膳。”
“好。”秦乐窈一听便心中一喜,盘算着那明日便可早些起来再回酒庄去一趟了,今日慌忙火急的要赶回来,事情都没弄完。
“那小王爷早些休息吧,这几日公务繁忙,还是要注意身子。”秦乐窈一边说着,一边将腿往床下滑过去,被身边斜坐着的男人一把攥住胳膊,奇怪问:“干什么去?”
“我回云海别院啊。”秦乐窈有些茫然。
“回什么回,这么大的床不够你睡的吗,也不嫌累得慌。”赫连煜失笑将人捞回来,掀开被子想将她塞进去。
“可这是主宅呀。”秦乐窈踩在床上不肯进去。
“主宅怎么了?”赫连煜瞧着她。
这回轮到秦乐窈失笑无奈道:“小王爷,我这平头百姓都识得的规矩,一个屋子里,偏的旁的厢房都不打紧,出了主君之外,主宅是只有当家主母才能宿下的。你怎么反倒忘记了。”
赫连煜自然是知道大梁有这么一条规矩的,但却并不怎么在意,道:“这有什么,我还未娶妻,这规矩自然不作数。好了,你就安心踏实地睡,没人说你什么。”
秦乐窈仍然不愿,她想的久远些,现在是没有,但以后总是要有的,这府中里里外外那么多丫鬟小厮那么多张嘴,万一日后赫连煜取了个善妒气量小的,她不想沾这火星子。
“不好吧,规矩就是规矩……没事,您歇着,这路也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
赫连煜有些不耐,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干什么?大晚上的非要跟我犟。”
“可这就是规矩呀。”秦乐窈也累了,说话没什么气力,只想能早些回去休息。
“那又怎样,这无乩馆里我最大,我让谁睡哪,谁敢说一句旁的。”赫连煜说到一半哼声道:“也就你敢。”
有些事情,秦乐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退让些无所谓,但有些事情涉及根本,她仍然坚持道:“您明天还要早起呢,别在这小事上磋磨时间了,早些休息吧。”
“不是、我说。”赫连煜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就一根死脑筋?平时挺聪明的人,每回在这种什么狗屁规矩上就在这死犟,我瞧着你也不是那迂腐的性子。睡一晚上怎么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是没跟我一起睡过。”
以赫连煜的脾气,这个时候还能跟耐着性子没嚷嚷起来,已经算是相当不易了,他揽着秦乐窈的肩膀,“好了,闭嘴,睡觉,听话。”
不料秦乐窈却是仍然不为所动,她就这么僵在那坐着,也不吭声了,但却也不愿被他带进被子里。
赫连煜睨着她,似是在下最后通牒:“我说,睡觉。”
她也不想惹赫连煜生气,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个有权有势的将军夫人,想在上京为难她这种草根生意人,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又是半晌的沉默,男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因为心气不顺,盘起腿换了个姿势,两掌撑在膝盖上,问道:“就不睡是吧?杠上了,今天就非要回你那破院子是吧?”
“……”秦乐窈偷偷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赫连煜的脸上除了烦躁还是烦躁,却是出奇的没看见什么怒意。
她做好了赫连煜要她滚出去的打算,但看现在这情形,似乎他的情绪状态好像还好,说不定今晚这事有希望以缓和些的方式解决了。
“看什么看,看我生气没?”赫连煜烦躁到头似笑非笑道:“迟早被你气死。”
“行行,回,让你回去,多大点事。”男人随手将床边的披风往她身上一丢,手一拽就将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秦乐窈的谢谢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赫连煜脚下踩着内室的木屐,就已经大步往外走了出去。
秦乐窈隐约觉得不妙,他这方向和架势都是奔着出门去的,“小王爷,你这是干什么?”
赫连煜视线一直端平着看路,一脚踢开了主屋的大门,妥协道:“你不是闹着不肯睡吗?那就去你那睡。”
就这一瞬间,外面站岗的里里外外的小厮女使侍卫统统回过头来行礼,秦乐窈到底要脸,这般衣衫不整被个男人从屋里抱出来,她脖子涨得通红,手忙脚乱拽着身上的披风捂住了自己的脸,崩溃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第55章 真有意思
赫连煜笑她掩耳盗铃, 将人往上掂了一把:“有什么好遮的,整个无乩馆就住了你一个女人,我抱的还能是谁。”
他倒是走得坦坦荡荡大步流星, 里里外外所有人全都立在原地低头垂目,非礼勿视。
秦乐窈只穿了一层白色的里衣,连鞋都没有,一双白玉似的纤足在手臂之外摆晃着, 脚踝上的银铃随之作响,她因为羞愧难当,两只脚趾都紧绷着叠在一起,看得出是相当之用力。
“怎么耳根子都红了。”
赫连煜视线一晃, 瞧见了稀奇:“嗯?乐窈?没事,都低着头呢,没人敢看你,你脸抬起来我瞧瞧?”
秦乐窈恨不能将脸埋进地底下去, 攥着掌心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把:“你快点走……”
出了主屋, 庭院里的那腊梅花香味就更浓了, 夜色下的花朵呈现出一种淡黄的颜色,那树龄已有数十年,枝条都生得十分茂盛, 赫连煜经过的时候又掂了她一把:“香吗?”
“……香。”她埋着头,一双纤细漂亮的十指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这模样甚至可用娇俏来形容, 赫连煜心情大好,方才被她给拧巴到的气性也散了, 现在看她越是这般就越是存心想逗弄一番。
男人走近花树下,枝条上交错开着一朵朵的小花苞, “那就摘几支下来,一会插在屋子里。别埋着脸了,一会闷坏了。”
秦乐窈咬牙切齿,知道他是故意的,两条腿挣动了一下,没能从他怀抱里挣下来,最后无可奈何伸起手去,拉住一根枝条,扭了好几下才绞断,摘下来的时候带起其他的花枝乱颤。
“……能走了吧。”
几朵浅淡的小花落在了二人肩头,还带着暗香,赫连煜轻笑一声,这才满意回了屋。
门一开,秦乐窈就迫不及待挣扎着往下跳,赫连煜这会也没再阻止了,顺势便将她放了下去。
秦乐窈手里攥着那支腊梅花,赤脚踩在地毯上埋头往屋里冲,一眨眼就跑没了影。
赫连煜抱臂含笑跟在身后,撩开那浮动的纱帘往里调笑道:“是你自己闹着喊着非要回来的,遂了心意,怎么还这副不高兴的模样?”
秦乐窈皮笑肉不笑蹬着脚往床角靠,明知他是故意调侃,就光冷笑了一声,也不辩驳。
脚踝的挪动带起了银铃声响,赫连煜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他单膝跪上床,大掌饶有兴致地将那脚踝握住,蓦地唇边的笑就收敛了几分,又握上了她的脚。
“干什么?”秦乐窈抽了一下没抽回来。
“怎么这么冰,外面风太冷了?”赫连煜自己是个浑身燥热的北疆汉子,这种天气对他而言即便是穿着一身单薄里衣在外面跑也不会觉得冷,于是便理所当然地觉得给秦乐窈盖了件披风,她该不会冷了才是。
“没有,我手脚天生是凉的。”秦乐窈到底是个姑娘家,被个大男人这么握着脚有些不大适应,又试着往回抽了下,仍是没抽动。
“狗屁,那就是没受暖和。”赫连煜干脆将她另一只脚也捉了过来,他下手又快又准,饶是秦乐窈兔子似的缩着躲,也轻易被抓了出来。
“别乱动,捂一会就热了。”
赫连煜的掌心温烫,有点粗糙,但这所有的触感都敌不过心里的那股难为情。
且不说二人身份的悬殊有多大,足下这般污秽之处,被人握在掌心里,秦乐窈手里还攥着那一截花枝,小声道:“别小王爷,怪脏的,脏了您的手。”
“不是才沐浴过出来的吗,脏什么。”赫连煜不以为然,掌心揉了几下,感觉差不多两只脚都暖和了,这才又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她脚踝处的银铃上。
他捻起来瞧了眼,应是有些年份了,银质有些老化,不似新银那般光泽,然后手指圈起来比划了一下围度,“一直说给你做几个漂亮的脚环,耽搁到现在。”
秦乐窈见他收了力,便赶紧又抽了一把,这回终于是顺利把脚给抽回来了。
赫连煜轻笑一声,拉了被褥将她罩进去,“行了,老实睡觉吧,时辰也不早了。”
又过了几日,上京城里刮了一场大风,将秋日最后剩下的一点暖意也给一道刮走了,瑟瑟寒风将城外的银杏林打下了满地的落叶,厚厚的一层,全是金黄色的。
秦乐窈趁着秋收让老张去进了一批上好的高粱回来,带着伙计连着忙活了几日,总算是赶在起风降温前将东西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这事该我亲自跑一趟的,但我目前还是时间受限,不能去太远的地方。”秦乐窈拍着张管事的肩膀,歉然道:“这一年怕是还要辛苦你多担待些了。”
“少东家哪的话,这说的也忒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酒庄门口不远处便是官道,此时一队马车浩浩荡荡往城里去,前后都有列队的护卫开道,车上坠着定安侯府的旗子,里面的人正是侯府的嫡长子,康小侯爷。
康兆和怀里搂着漂亮的小倌,撩着车帘一角,眼睛一晃便瞧见了一副熟面孔,便吩咐车夫停了下来。
小倌抱着他的腰凑近一起往外看:“小侯爷瞧见什么了?”
“嗬,那不是那个谁……”康兆和硬是想不起来这名字,手指往额角敲了好几下,话在嘴边上酝酿半晌终于是蹦了出来。
小倌一看,一个是五荀老伯,另一位是个貌美的小娘子,便撒着娇阴阳怪气道:“好漂亮的一位姐姐,小侯爷现在也喜欢看美人姐姐了?”
“哈哈,你别跟我闹,这是那赫连小王爷的人,叫什么名我给忘了。”康兆和饶有兴致往外打量着,“小王爷也真是,这大冷天的,还舍得让人出来抛头露面,看来是新鲜劲过了,不怎么受宠了……不过也是,这一晃,都有快一年的时辰了。”
“啧,可惜了哟,怎的是个女儿身呢。”
康兆和远远瞧着那清绝的皮囊,现在想来仍是啧啧摇头,“好了,接着走……欸欸欸等会等会!”
前面的官道上,一人锦衣华服策马而来,身姿英武不凡,张扬中露着狷狂,大黑马一举越过官道的分界线,往那酒庄前跑去了。
这般潇洒,可不就是那忙得成日里见不着人的赫连小王爷吗!
秦乐窈正跟老张说着话,扫眼竟是瞧见赫连煜策马而来,她微微一愣,便赶紧吩咐管事的先去忙别的,自己迎上了前去。
秦乐窈仰着脑袋看人由远及近,他身上还穿着武将的银黑软甲,显然是才从军营里来,还没回过无乩馆。
“小王爷……”秦乐窈有些吃惊,“你怎么过来了,今日不是……”
她都是算好时辰的,以往他去城防御林军大营,一般都是戌时左右才会回府,现在才酉时刚过,天都还大亮着。
“今日结束的早,我一猜你就在这,回去了肯定也找不着人,干脆来捎你一程。”赫连煜笑得爽朗恣意,从马上俯身朝她伸手:“走,起风了,带你去登瀛楼吃鳌蟹。”
秦乐窈并不是太想跟他一道策马回城,那实在是太夺人眼球了,平白落人口舌,但现在赫连煜人都来了,若说想分开走显然不太现实,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道:“小王爷稍等,我去牵马。”
她掉头就跑,原是不想给他阻止的机会,不料男人竟是一甩缰绳两步上来就直接将她单臂捞上来了。
“你跑什么呢,跑这么快。”赫连煜往人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坐好。”
军用软甲将男人本就健壮的身材衬托得越发巍峨,秦乐窈嵌在他身前只有小小的一只,赫连煜抱上后垂首往她耳朵上亲了一口,“给你打了那么些首饰,也没见着戴一次的,成日打扮得这般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
秦乐窈没吭声,原本他们之间这种见不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吧椅得人的关系,她就不想让太多人知晓,庄子里连老张都是一知半解的,更遑论其他人。
“想什么呢,嗯?”赫连煜不满意她的走神,捏着人的下巴往回转了些。
“嗯?没有啊。”秦乐窈的眼睛在日光下清澈透亮,她想不出别的办法能毫无痕迹从他手底下脱身,但却实在不愿这般招摇地共乘一骑回城去,只能硬着头皮商量道:“小王爷,让我自己骑吧,我的马还在酒庄里呢。”
赫连煜不以为意,随口道:“就扔这吧,我那多的是好马,回去给你挑一匹,北疆回来的‘朔北雪’,浑身都是银白色的,漂亮得很。”
朔北雪其名,是连秦乐窈这种对马种不太有研究的人都曾听过的名讳。
那是北疆进贡的瑰宝,与南海汗血良驹其名,别说是纯种的,即便是沾点亲带点故,那都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能见着的宝驹。
秦乐窈怎敢收他如此贵重的玩意,扬眉道:“小王爷你可别害我,这可是进贡的宝贝,我骑了要杀头的吧。”
赫连煜散漫地笑着,夕阳将男人轮廓分明的侧颜照出了峰峦般的分界线,他的眸子湛蓝如海,眼底是意气风发的桀骜,“我的人骑我的马,这道理放到圣上面前去都能说得通。”
秦乐窈失笑道:“小王爷,您这话还是留着给以后的将军夫人说吧。”
这话赫连煜听着有些不舒坦,也不知是被踩着了哪根弦,蹙眉道:“怎么,对你好些,还不乐意了?”
秦乐窈回眸瞧着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小王爷要是真对我好,就现在把我放下来,让我自个骑马回去吧。”
她这一而再地不领情,赫连煜眯起眼,一把拉了缰绳,大黑马甩了甩脖子,从慢慢踱步晃悠的状态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