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多福 第13章

作者:庄小九 标签: 甜文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HE 古代言情

  一笑之后,她便挪开眼神……不想目光落处,对上了一双幽黑静谧的眸子。

  白如玉版的面庞,半旧的素蓝色圆领袍,像空谷的孤松,月光下静静的寒江,藏匿在钟三公子周身扬起的一片金光里。

  他正顺着钟哲的视线侧着脸往这边看。

  明明身边都是人,还有热烈的琴声,可江凌却像被裹在一层明纱里,好像这些热闹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旁观的客人,孤寂清静,互不打扰。

  整个人惊人的安静与素寂,却又漂亮得惊心动魄。

  她的目光落过去,便只能凝聚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幽黑静谧的眸子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瞬,微微一怔,便又如初次见时那般,默默转过头去。

  可他刚转回去,却是一顿,猛地又转了回来,目光露出明显的惊讶。

  锦鱼正怔忡失神,却听耳边“噗嗤”一笑。就听锦柔道:“哎呀,五姐姐这是看到五姐夫就挪不开眼了么?!也是,五姐夫可是京中有名的玉囊呢!”

  锦鱼有些没听明白,不知道锦柔何意,只是想:他没见过自己,刚才那吃惊的模样,不会是认出豆绿来了吧?幸好今日她想着要结交贵女,怕叫人看轻了,刚才特意打扮了一番。

  却不敢再看,只当没听见锦柔的讥笑,只装作无谓地敷衍朝亭子那头扫了一眼,见有一个黑色柱子似的人站在小公爷身后,也懒得细看面目。

  这时却听琴声一停,亭子里有人拍掌叫好。

  便听有人道:“把这琴给姑娘们送过去。请她们也推一人还酬一曲,方是道理。”

  就有几个小丫头,抱琴的抱琴,抬凳的抬凳,往石拱桥上跑。

  路过她们,有丫头认识锦柔,问了声好。

  锦鱼慢慢跟着锦柔上了桥,就见除了锦心,还有三位姑娘。锦柔便一一替她引见了。

  一位大约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扎着珍珠头箍,一粒粒珍珠能有龙眼大。瓜子脸,狭长眼,生得十分秀气。叫钟微,原来是钟三公子的妹妹。

  一位却有十七八岁的模样,比她们都年长些。眉眼比锦心还要精致美丽,与王才子有几分相像。通了姓名,果然是王青山的长姐,名唤王青云。

  最后一位与她相仿的年纪,长得粗眉浓眼,英气勃勃,冲她一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是安国伯家的嫡女,姓柯,叫秀英,在家行三。

  锦鱼见众人态度疏离,心知交朋友这事欲速则不达,再说这几位的性情她也不了解,倒不必急着巴结,当下便也不刻意言语,斜靠在桥栏杆上,认真欣赏四周的玉簪花。

  就见绕池怪石间,一丛丛玉簪茂盛葳蕤,绿盘金边,中间白色的花朵绽放如一捧捧雪柱冰棱,叫人如身在画中。

  耳朵里就听众人推举锦心弹琴回赠。她不由微微一笑。这些姑娘自然都是聪明伶俐的。知道小公爷到底想要谁的酬和。

  锦心推辞不过,粉红着一张俏脸,便坐下弹了一曲《高山流水》。琴声悠扬婉转,颇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听得出来在琴技上是下过苦工夫的。

  一曲既罢,众人自又是一阵喝采。

  就见有个青衣小丫头捧了件东西往这头飞跑,一时到了,那小丫头喘着气笑道:“小公爷说这一曲是姑娘赢了,这是输给姑娘的彩头。”

  就开了红漆描金的捧盒。

  锦鱼好奇探头看去,就见里面紫红丝绒垫上放着一枚翡翠玉簪,八分左右长,一头粗,一头细,粗的那头顺着石头白泌色,雕着一朵朵玉簪花,晶莹剔透,美得窒息。

  这哪里是什么彩头,分明是小公爷绕着弯儿的在给锦心送定情的礼物。

  就听王青云爽利笑道:“怎么还有彩头?早知如此,我便也下场了。琴到了咱们这边,咱们可不能叫他们小瞧了去。”

  便吩咐那丫头道:“你回去跟他们说,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云。我今儿拿出一方紫云砚来做彩头,让他们各做一首咏玉簪诗来给我们品鉴品鉴。”

  锦鱼不由大觉有趣。便心下捉摸,若是轮到自己该出什么彩头方好,若出自己戴的钗环,落到不知道哪个男子手中却是尴尬。想到此,眼睛不由瞟向对面亭中,一眼又落在江凌身上。突然想起,江家是个没钱的。几次相遇,江凌都穿着这种半新不旧的素蓝衫子,定然是囊中羞涩。

  若是一会儿大家都比着出彩头,他岂不尴尬?若是丢了脸,怕连她自己都要牵连进去,白白给锦心嘲笑了去。

  便大方笑道:“姐姐这彩头太贵重了。若是要咱们一人出一份,我可出不起。不如……”

  哪知话未说完,便叫锦心高声打断了:“五妹妹!你这叫什么话!你若出不起,我这当姐姐的替你出了便是!”说完,便对众人道:“我这妹妹是在庄上长大的,没见过这些世面。还望姐妹们看在我的份上,莫要与她计较。”

  锦鱼笑容一僵。锦心竟是连话都不让她说完,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特意扯上什么她是在庄上长大的。这是等不及到成亲之日,便要踩着她显摆自己么?!还是当着她未来夫婿的面!真是欺人太甚。若不叫她狠狠吃个教训,她怕是要变本加厉。

第14章

  当下锦鱼便眉目熠熠,扬眉而笑,道:“王家姐姐,说起玩耍,无论是打马球,还是踢蹴鞠,都只得一只球,你争我夺,玩着方才有趣。咱们不如就以这翡翠菊花簪为彩头,看看最后谁有本事能赢了去?”又一脸天真地转向锦心:“四姐姐素来最是大方,不会舍不得拿了这簪子做彩头吧?”

  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十分精彩。

  王青云愕然难掩,环视众人道:“大家以为呢?”

  众人默然。

  倒是钟微晃了晃头上丫髻,珠光耀目,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不然我又得拿出好东西来,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

  众人这才仿佛像是孙悟空没了紧箍咒,全松了一口气。

  锦柔头一个软软甜笑道:“我都听王姐姐的。”

  锦鱼横了她一眼,只觉得分外有趣。锦柔在家对着她,总是一副尖酸傲气的模样,怎么到了外头,竟这般大方温柔,天上地下,也实在是厉害。

  王青云美目流转,再看了一眼钟微,才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柯三姑娘。

  柯三姑娘便又笑出两个酒窝,道:“怎样都行。”

  王青云只得问锦心:“你说呢?”

  锦心嘴角费力勾起,唇瓣微微发颤,硬声道:“我自然也听王姐姐作主。”

  王青云又看了一眼钟微,才道:“既如此,那便以这翡翠玉簪为彩头吧。”

  锦鱼就瞧见锦心的脸孔刹那雪白,一道杀人般的目光朝她投来。

  她只当没看见,正听王青云在问比什么好,便忙道:“插花、焚香、煎茶、挂画乃‘四雅事’,咱们今日是来赏花的,不如就来比插花儿吧。他们么,便是姐姐刚才的主意,让他们各做一首咏玉簪诗来给我们品鉴。”

  王青云想了想道:“可这样一来,便有一人以插花赢,一人以咏诗赢。最后到底算谁赢呢?”

  锦鱼从善如流,笑道:“姐姐说得极是,不如咱们也可插花,也可咏诗,任选一样。最后大伙儿一起品评,得票最多的无论是诗还是花,便是最后赢家。如何?”

  “卫五姐姐这主意极妙了。所谓人各有所长,比如我那三哥哥,若是打算盘,他能打上一天一夜不嫌烦,可若是叫他做一首诗,可真真是要泪流到天明!插花,全凭心证!”钟微拍手凑近锦鱼,两眼弯弯。

  王青云作了决定,叫那小丫头去通知对方,又叫人去找寺里要花器。说插了花,会供奉给菩萨。

  大家便都婀娜络绎下了桥,换到一旁的单檐黑琉璃瓦绿剪边的金刚殿去。

  这殿有东西配房,为防作弊,小和尚便叫众人先在殿外等候。

  一组两人进去,进东配房。插花的,在花器底贴上名字。作诗的,则由小和尚抄了,都先放在西配房中暂存。

  一直热热闹闹忙碌了小半个时辰,最后作诗有四人,插花的有七人,作品全都在殿内摆定。

  众人正要进殿,却见人声喧哗,衣香鬓影,一大簇人轰轰烈烈地从西边过来。原来夫人们虽在观音殿,可耳目没放过这边,听得玩得有趣,也都过来了,要跟着一起品评。同来的还有宏福寺的住持寻禅大法师。

  一时行礼相见过,由住持领着,一众人前呼后拥挤挤攘攘进了大殿。

  一时殿门,就见左右各供奉着一位金刚,左为“密迹金刚”,大口怒张,凶神恶煞。右边“那罗延金刚” ,铁口紧闭,怒发冲冠。便是常见的哼哈二将。

  再往里去,殿中四根大柱,正位挂着土黄色幔帐,中间香烟冉冉,供奉着一尊两三丈高白衣观音,左手持红莲,右手结愿印,脚踏白莲花。

  观音相前,长长乌木供桌之上放着七组鲜花,四份诗卷。

  主花全是玉簪,只配花配叶各不相同,有用黄栌的,有用桂枝的,还有用绿萝,甚至秋海棠的。

  所用花器也是各种材质,有青铜葫芦瓶,瑞象三足锡尊,汝窑粉青净瓶,粗陶抱月瓶,高低大小,形状各异,皆是不俗。

  可众人的目光都都不约而同最后落在了右手第二组鲜花之上。

  花器是一只两尺来高的净白柳叶瓶,一簇五朵玉簪花儿,只中间一朵开得刚刚好,六枚洁白如玉的花瓣中间,捧着一只丝线般粗细的娇黄花蕊,三片碧玉般的大叶。寂静绽放,水润鲜活,全无半点惹人怜惜的幽婉惆怅之气。

  “藉之青玉叶,表以白玉英。”简单到极致,却也美到极致。

  便连寻禅大法师都不由走到那花跟前,合什道:“佛法云,花代表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因叫六度之花。若有众生,奉施香华,得十种功德。今日各位所奉之鲜花,各有妙处。只这一捧,却是禅意寂静,无出其右。不知道是哪位施主所奉?日后有缘,还请来弊寺指点一二。”

  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声。

  *

  锦鱼这时并不在殿内,而是在殿外的大铜鼎香炉前,与豆绿两个在插香。

  之前大家一涌进殿时,豆绿悄悄拉住了她。

  豆绿把点着的香火递到她手中,尖着小蒜头鼻子四处看看,才低声贴着她耳朵道:“刚才江三爷过来,问我姑娘是不是姑娘?”

  这话说得奇怪。锦鱼却听懂了,心想刚才他果然是认出豆绿来了,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弯起。

  “江三爷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去找他。他能办的,必尽力替姑娘办了。”

  锦鱼把三柱香插到香炉里,想了想,对着香炉拜了拜,摇了摇头。

  有这救命这恩,想来日后这位江三爷不会待她太坏。这就够了。

  豆绿正想再说什么,却见一个小和尚从殿口奔来,道:“姑娘,大家都在殿内,要选状元了。”

  锦鱼扬眉,整整衣襟,嘴角再度上扬。

  待踏进了殿门,就见众人的目光齐齐朝她射来,似乎有些不善,在怪她姗姗来迟。

  她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被豆绿揪住了么。

  她飞快地环视一眼,就见夫人们跟主持还有几个寺里的僧人都站在乌木桌前。左手边站着小公爷等人。右手边则是王青云领头。她忙轻手轻脚,溜到右侧最末站稳。

  却听寻禅法师道:“老僧惭愧失态,忘了诸位还要评选魁首。请诸位自便。”说完,便带着众僧退到一边,静静站立,不再多言。

  锦鱼并不知道刚才出了何事。

  却听敬国公夫人笑道:“难得大师有兴与这班孩子们胡闹,原是我们的荣幸。”

  说着便领头从右往左,一瓶瓶花儿看过去。

  小公爷等随后,男子走完,才是她们女子,锦鱼落在最后。

  看完花儿,就见案上四份字迹誊写一模一样的诗作。

  众人便推安国伯夫人来念。

  一时念毕,敬国公夫人便道:“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几个一人以十两银子为一注,孩子们便以五两银子为一注,瞧着好的,便放上一注。倒也不必拘泥于只选一个最佳。末了,数数谁替寺里挣的香火钱最多,便算是赢了。”说着拔下头上一只点翠八宝寿菊花钿,放在乌木桌头,又笑道:“既然有咱们在此,怎么好让卫四姑娘出彩头……”

  就听一位夫人笑道:“哎哟,这人还没进门,当婆婆的先护上了。”

  众人哄堂大笑。

  锦心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锦鱼探头,见这夫人生得文秀,与钟微眉目有几分相似,性子也是诙谐和善,便猜应该是宏图侯夫人。

  敬国公夫人便啐她一口,道:“你喝了几口老酒,当着孩子们的面,就好胡说!这里就数你最有钱,不凑凑兴可说不过去!”

  许夫人笑得眉眼如线,道:“哎呀,你可别为难咱们的黄夫人。我来也就是了。”说着撸下手腕上一只通体洁白的羊脂玉镯放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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