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就听王青云:“你也知道,我母亲去世得早,就生了我与青山。家里虽有别的姐妹,可我心里,终归只有青山一个是真亲的。”
锦鱼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以前是没有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还体会不到其中差别。
可现在她有了宁哥儿这个小弟弟。
便知道,即便她跟锦熙要好,也是不同的。
说她心无大爱也好,人便是如此。
血脉之亲的关系与别的总归不一样。
所以许夫人临死只顾着自己的子女,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与不平。
就听王青云又道:“你问我,是要朋友之谊,还是君臣之义,我都不想要。我想要与你义结金兰,我要你的姐妹之情。”
锦鱼内心震动。
忽然明白了王青云今日种种设计的用意。
不过是在考验她有没有资格做她的姐妹罢了。
她问的问题,也是王青云今天想要搞清楚的。
若她不够坦荡,不够勇敢,那她也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畏权惧势的寻常人。
这样的人,在以后的夺嫡之路上,王青云怕也不敢真的交心以托。
她们要做的事,累极全族,危险至极。
最难的一关,便是彼此的信任。
她不怪王青云这样谨慎。
反而有些佩服王青云的心机。没有这样的心机,怎么去得东宫这样的龙潭虎穴。像柯秀英,她就完全不看好。不过是仗着与前太子妃有几分相像,得了眼缘,就作三作四,下场不会比锦心好多少。
她就单纯多了,没想过要试探对方。
当然也是因为,她之前虽与王青云交好,却没有想过,要好到义结金兰的地步。
“你可愿意?”
许是见她久久没有说话,王青云问道。
锦鱼点点头,笑起来:“那咱们今日扯平了。我帮你重重打了柯秀英的脸。你也帮我在众人面前出了一口恶气。自从出了许夫人那事,连国色天香园都受了影响,倒好像我也成了瘟疫一般。如今你出手,倒叫那些个势利小人瞧瞧,未来的东宫太子妃都跟我要好得很,谁还敢瞧不起我!”
王青云脸上一红,郑重屈膝福了一福,算是为今日的设计陪了一礼。
锦鱼便笑道:“亏得现在得了你一礼。日后就只有我给你行礼的份儿了。”
王青云大笑,亲自上前从香盒中取了门柱香,递给锦鱼三柱。
两人便燃了香,双双跪下,对天盟誓,全了金兰之礼。
她们的盟誓各不相同。
王青云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王氏青云愿与卫氏锦鱼结为金兰。福祸与共,情义永坚,决不背叛。若违此誓,愿受天刑。”
王青云说完,锦鱼才说的。
她说的却是:“天地五方神明为证,卫氏锦鱼愿与王氏青云结为金兰。坦诚相待,情同姐妹。若违此誓,愿受天劫。”
她想告诉王青云,她最看重的,是彼此的坦诚与信任。
这样的考验,到此为止。
两人结拜完毕,锦鱼便说要走。
王青云却道:“你这样急着走,不想听我解释今日的事了吗?”
锦鱼笑道:“外头一屋子的人等着给你添妆,我来了这许久。你还要她们等下去么?”
王青云点点头:“你我今日一别,再见就在宫里,鹦鹉前头不敢言。你便让我多说几句罢。”
锦鱼想了想,便听她的,回头仍在窗前桌前坐下。
赏月拿了点心来,锦鱼便取了一块蝴蝶葡萄酥吃了起来,一边听王青云解释。
其实也跟她猜的差不多。
柯秀英提出要给王青云添妆。
王青云也不好拒绝。
怕传到太子耳朵里,说她心胸狭隘,容不下人。
可谁又愿意还没出嫁,就要去会会自己未来老公的小老婆?
即便王青云对太子并无男女之情,也有作为正妻的脸面要顾。
柯秀英此举,不是来示威的,就是来装蒜的。
若她诚心想添妆,大可让人送一趟,或者让她娘代送。
自己跑这一趟,是逼着王青云非见她不可。
也难怪王青云想给她个教训。自己又不方便出手,只好借她一用。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我也没怎么得罪过她柯秀英,她干什么主动来找我麻烦?你怎么能算到的?”
锦鱼问。
这盘算人心的本事,她可没有。
王青云也该知道她的脾气,就算她跟柯秀英一屋,若柯秀英不先来找她麻烦,她什么也不会做。
王青云便撑着脸颊,十分笃定道:“当初柯家想跟王家联姻,青山瞧不上她。她心里便对王家怀着恨呢。后来她听说太子殿下要选妃,便挖空心思想进宫。如今得了意,怎么也要来王家显摆一下,以报当日王家瞧不起她之仇。这样一个心胸狭窄之辈,你想想,她见你如今落了难,能不趁机踩你一脚?之前哪次你们同场,不是你一个人大出风头?她说不定恨你比恨我还多。”
锦鱼无言以对,终归对柯秀英的心思并不太在意,便揭过了此事。
她也不由有些感慨。
不管为了什么原因要嫁入东宫,如今看来,王青云至少面对进宫,心情看起来还是快乐的。
过了几日,王青云轰轰烈烈地嫁了。
太子大婚,京城又热闹了几日。
*
锦鱼那天回家,只跟江凌说了跟王青云结拜姐妹的事,没提王青云设计她跟柯秀英与常姑娘争执的事。
她知道江凌一向待她太好。若是听得她受了委屈,说不定会想什么法子去找柯家常家的晦气,便是对王青云说不定心里也会存些芥蒂。
反正她也当场就打回去了,没吃亏。这种后宅女子之间的小心眼,何必小题大做牵扯到前朝去?
自许夫人这件事后,锦鱼这里倒是清静了许多,没什么人再给她递帖子请她赴会。
她在家里便悠闲得很。
又开始亲自照顾花草。
把一个小院打理得奇花异卉,美不胜收。
不过她的时间,最多还是花在兰舍里。
今年兰花总算要开了。
有几盆已经开始抽了花莛,十二月就能开花。
这花长到这么大,叶片细窄如韭,软软韧韧,弯弯如眉,秀丽异常。
她猜多半是莲瓣兰,不过还是要等花开了才知道。
这日,她正带着满儿在兰舍里亲手给几盆将开的兰花喷水,就听到门开了,身后有人进来。
满儿叫了一声:“爷回来了。”
这一盆眼看就喷好,她便没及时回头,不想下一刻屁股上竟是挨了一巴掌。
虽是不重,可还当着满儿的面呢!
她顿时又羞又气,满脸通红,转过头去,跺脚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嗔完了,才看见江凌脸色黑沉沉地,像是马上要下大冰雹。
身上还穿着朱红官服。
江凌向来回家都是去先换衣裳的。
这样急匆匆来找她,脸色还如此难看,难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她忙问怎么了。
江凌却像个置气的孩子,撅着嘴,不说话,只拿眼幽愤地瞪她。
锦鱼实在不解,只得赶紧放下花洒,叫满儿拿水来给她洗手。
洗完手,她便拉着江凌,指着那要开的兰花道:“你看,你送我的种子,如今要开花儿了。你猜花开了,会是什么颜色的?”
江凌却冷冷地看了一眼,道:“我怎么知道。”
仍是在生气。
锦鱼便笑着摇了摇他的手,娇声道:“对呀,你生气,闷葫芦,不跟我说为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
江凌这才脸色微松,抬了抬下颌,道:“你那日去给太子妃添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锦鱼想了想:“我跟太子妃结拜姐妹了。我跟你说过的。你忘了么?”
不想江凌气得伸手又拍了她屁股一巴掌。
虽是不痛,可是太丢人了呀。最小心谨慎的小满儿吓得“啊”地叫了一声。
锦鱼跳起来,退开几步,捂着屁股,指着江凌控诉道:“你……你打我,小心我……我回娘家去!”
江凌却竖了眉毛,道:“你便是人在这里,还不知当我是什么呢!我是你夫君么?你在外头受了气,怎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跟柯秀英与常姑娘吵架的事,过去了有一阵子,她想了想,才想起来。
只是奇怪,谁嘴这么快?这种后宅闲事,居然传到江凌耳朵里去了。
她便拉着江凌出了兰舍,盯着他换了衣裳,回到书房,才坐着把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末了道:“谁跟你说的?不会是他们两家要找你麻烦吧?”
若是后者,又另当别论,
她确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