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怎么江学士这般死心眼子呢?刚才太子发怒,现在又赏美人,分明是想拉拢江凌啊。
皇上明显没有废立之意,眼看太子就要登基了,江凌如此年轻,与太子搞好关系,以后一个宰相是跑不掉的。
怎么居然为了个妇人得罪太子?!
看来这诸葛之名,有点儿名不符实。
正惋惜不已,就见太子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又尴尬地放下了。
王青云强忍笑意,心中却是对锦鱼佩服得五体投地。
管得住夫婿的人不少。
可让夫婿心甘情愿地管住自己的,除了锦鱼,她还没见着一个。哪家后院不是妻妾成群?
这番话若是锦鱼自己说,那分量就大打折扣了。
看来多年不见,江凌归来仍是当年那个护妻狂魔。
若谁要惹到锦鱼,江凌是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她心下一动,笑道:“这事倒怪我那这妹妹了。这样的事,她竟连我也不告诉,宁可自己背了这些年的骂名。若我知道了,殿下岂会不知道?锦鱼,你呀,得给我们殿下陪个不是,叫我们殿下白替江学士操了这份心。”
太子闻言,以为王青云给自己递了个台阶,忙道:“可不是。”
江凌身形微动,匍匐于地,朗声道:“这事是臣的错。天下人只知臣爱妻如命,却不知道臣不过是爱惜自己的性命罢了。臣替臣妻向殿下请罪,请殿下责罚。”
太子对江凌其实有两个心结。
一个就是当年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就是在老婆面前这副没骨头的没出息劲儿。
现在见江凌怕老婆胜过怕他这个堂堂太子,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又升了起来,怒道:“江凌,就算你只能娶一妻,也不必把她供在头上!卫锦鱼,你还想装哑巴?难不成你还敢藐视本太子不成?”
锦鱼虽不明白王青云在干什么,不过既然是王青云的提议让她道歉,她道歉就是,又不会少块肉。
可是该说什么呢?
她这一顿,有人抢先一步道:“皇兄息怒。您可是忘了,卫锦鱼也算是我们的表妹?今日姨父姨母千里归来,一家团圆,本是极喜庆的日子,何必闹得如此生分?来来来,看在本王还有姨母姨父的面上,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锦鱼闻声看去,就见诚亲王满脸笑意,站起身来,向太子行了一礼。
她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每次太子这把火要灭了,总有人及时地加点油。
不过,今日太子几次三番中计,她倒是十分肯定,王青云与太子隔阂颇深,可能只是还没到与诚亲王结盟的地步。
这未免太过诡异。
当着别人的面,她也不好跟江凌眉来眼去的。
想了想,她倒找出几句话来,决定给太子好好陪个不是。
却不想又有人抢了先。
而且是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就见华照突然跳下椅子,也学着诚亲王的模样,向太子施了一礼,道:“父王息怒。儿子替卫家姨母向父王赔个不是。请父王原谅她吧。”
他小小一个人儿,声音稚嫩,表达得却十分清楚。
这下不仅锦鱼懵了,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明明刚才是王青云让锦鱼给太子赔不是的。
华照此举不可能是受了王青云的指使,定然是这孩子自己想到的。
为什么呢?
“娘娘……不许欺负我娘!”稚嫩无比的童音在亭外尖叫!
锦鱼心头一紧。
他们进亭这么久,又一直跪着,东东根本还不懂事,以为他们被欺负了,居然撒起泼来。
“弟弟你别怕,爹爹会保护我们娘亲的。”女童的声音又娇又脆,天真可爱。
“东东,娘没事的,你不要闯祸。”男童的声音十分镇定。
锦鱼心急如焚。
怎么三个孩子都说话了?
心中恨极太子。
此人心胸这般狭窄,不会想起来又去欺负她的儿女吧?
他要敢,她可不会饶了他。她忙道:“殿下……”
“殿下!”
一个威严的声音把她的硬生生压了下去。
锦鱼:……
原来是始作俑者王青云。
王青云起身上前拉着华照,面对太子道:“殿下威仪盖世,我妹妹都吓傻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说来都是臣妾多嘴,殿下向来肚量宽宏,本也没想过要让卫家妹子陪什么不是。就由臣妾向殿下陪个不是吧。”
说着,朝太子屈膝行了三个福礼。
太子本正骑虎难下,见王青云又给自己递了个梯子来,当下一摆衣袖,道:“罢了,本太子岂是那心胸狭窄之人。你们都起来吧。”
王青云忙牵着华照转身,上前亲自扶了锦鱼起来。
她抓住锦鱼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眼尾发红,以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你可算回来了!”声音也是哽咽的。
锦鱼心中也是激动,顺势起身,忙行礼见过王青云与华照母子。
华照却微微斜了身子,避开这一礼,然后仰着小脸,一双清澈的眸子,在她与江凌的脸上转来转去,显得十分好奇。
江凌本来微僵的脸色缓了一缓,也与他们见过了礼。
亭外东东的哭声却没有停止,还在不断叫“娘”。
华照问:“那是卫姨母家的小弟弟么?”
东东每哭一声,锦鱼心里就更着急一分,她点点头,不想再多生事端,叫太子与诚亲王见到自己的几个孩子。
可华照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问:“我能不能见一见?”
所幸华照说话时,声音不大。
有人也正好在说话。
“今日殿下出城相迎,老臣一家铭感五内。不敢再耽搁两位殿下及太子妃还有小王爷。还请允臣率全家大小,恭送殿下们起驾回宫。”
却是敬国公。
锦鱼心里大为感激。
太子实在太讨人厌了。赶紧滚蛋才是正经。想来敬国公家也不耐烦了,姜还是老的辣呀。
她只好赶紧去抱抱她家东东。
她忙给王青云使了个眼色。
王青云会意,低头对华照道:“今日人太多了,小弟弟也累了。过几日母妃召他们进宫,跟你相见可好?”
华照小脸上有些失望,不过又多看了江凌与锦鱼一眼,点了点头,小嘴里嘟囔道:“一定长得好看的。”
锦鱼不明白这话从何而来,可此时也没办法深究。
多亏敬国公出面,太子王青云诚亲王三人才纷纷起驾离开。
他们一走,长亭里顿时恢复了喧嚣。
锦鱼箭一般冲出长亭,一把从奶娘手中抱过哭得声嘶力竭的东东,道:“莫怕莫怕,娘亲没事。”
东东伸出短短的小手,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紧紧贴住锦鱼的脖子,哽咽着一个劲地叫“娘”。叫得锦鱼心都化了,心里暗道:这狗太子,之前她还想着为了王青云帮帮他。如今既然王青云跟他各有立场,那倒要跟江凌好好说说,叫这狗太子吃点教训才好。
*
太子今天又是耍威风,又是自鸣得意。
全然不知这派愚蠢已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给自己种下了天大的祸根。
他得意洋洋回到东宫,便去了柯秀英处,把自己今日长亭的威风添油加醋吹嘘了一通,最后道:“你当年受的委屈,孤今日可是替你报了仇,你要如何报答孤啊?”
柯秀英摇曳着身子,一步步走向太子,靠近了,左手扶住他的肩,左腿单立,慢慢抬起右腿,直接绕到了太子的腰上,另一只手开始在太子身上如一条妖蛇般,放肆游走。
太子腿酥腰软,被勾得魂都没了,往前一扑,两人便倒在了室内厚厚的波斯地毯之上,翻滚起来。
而王青云得知太子又去了柯秀英处,不过冷笑一声,继续陪着一儿一女在自己的殿中说话,讲今天见到卫家姨母与姨父的事情。
又忆起当年宏福寺怎么见着锦鱼的。
“那时候你们卫家姨母才刚从庄上来,谁也不认识呢。谁也没想到,她本事那么大!她插出来的玉簪花儿呀,比你们舅舅都厉害多了。你舅舅不服气,第二年撺掇着老和尚拉她来比试,结果又输给了她……”
这些前尘往事,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一日,不但她第一次见着锦鱼。
那个人也是。
他这一走,也有九年了。
听钟微说,一开始每年都有信和礼物进京。
只是最近三年,却是音讯渺茫。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还在不在人间。
“母妃,宏福寺的玉簪花儿,比御花园的花儿还美吗?”女儿华熹的声音把她拖回了现实。
王青云悄悄抹去眼中的晶莹,笑道:“你们卫家姨母回来了,明年,明年母妃带你们去看看。”
“卫姨母家的孩子也去吗?”华照问。
王青云伸手轻轻拧了儿子的小脸一把,点了点头。
*
好容易长亭相遇的大戏结束。
锦鱼与江凌本打算辞别了她爹先回朴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