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滴水穿石, 母后渐渐信了。
只是仍不肯点头。
他便兵行险着,暗中送了婉婕妤进宫。
这实在是一步妙棋。
早些年,秦凤路知府是太子的人,还进献过一座独一无二的琉璃屏风,后来调任他所。
他暗中捏住了此人的把柄,让他表面上继续为太子效力,却在关键时刻,让他从秦凤路给父皇献了个美人儿。
美人儿进宫后,母后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大降。
他又怂恿母后去查婉婕妤的底细,查下来,发现果然是太子的人送进宫的。
母后这才大怒。
认为太子愚蠢不孝,为了早日登基,故意献个美人来残害父皇身体。
终于彻底站在他这一边。
他见时机成熟,又怕夜长梦多,这才让婉婕妤把父皇弄病了。
敬国公回京,太子一见面就把人全家都得罪了。
后来母后出面不断游说,顾家也在中间帮手,敬国公总算是点了头。
搞定了敬国公,他的谋反,已经成功了一半。
不过太子这边,最让他觉得棘手的,是江凌。
这些年他为了争取母后的信任,也因为江凌知趣离开,所以未对江凌出手。
可没想到江凌竟会做大到这个地步。
那天长亭接人,他实在震惊,竟然有那么多官员去迎接江凌回京。
所以自那日起,他就派了三组密探日夜监视着江家。
父皇突然昏迷不醒之后,江凌去了趟东宫。
回家第二天,就突然对外宣称最小的孩子在供痘娘娘,还打发了几个蓝衣婢女带着些孩子回孟尝庄。
他十分怀疑江凌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谋划,便立刻联络敬国公,认为事不可再拖。
谁知敬国公却跟他报告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说是军中人脉查到太子挪用了九十万两福建海防款。
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不如先把皇上救醒,到时候只消参太子挪用海防款,皇上必废太子。
到时候,敬国公保证拥他名正言顺做太子。
这之后,只要婉婕妤使些手段,让父皇寿终正寝,他就是正正当当的天子,天下人谁还能说得出半个不字?
这自然是最妥当的法子。
虽有敬国公父子,起兵也是下下之策。
京城内有两只军队。
十万禁军由敬国公节制,已经是他的人。
五万守备军的将领宜春侯是景阳侯的大女婿,他怕打草惊蛇,没敢去拉拢。但是已经把守备军副指挥使收入麾下。一旦起兵,只要杀掉宜春侯,守备军不难掌控。
但是京城外却有景阳侯掌控的西山大营,有三十万人马之多。
若是江凌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安排,西山大营恐怕已作好准备,再加上他并未完全掌控守城的守备军,到时候若有人里应外合,西山大军入城轻而易举。
更何况现在敬国公又不太愿意起兵。
他若是强行举事,成功的可能性小于一半。
因此彻夜盘算之后,决定暂时不举事,先尽力让父皇苏醒。
这些日子,他都做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四处寻医问药。一波波的名医往宫里送,可都束手无策。
不过,他也没放松对江家的监视。
为确定江凌是不是已经认破了他的计划,他还特意招见了监视江家的探子亲自询问。
那探子是他手下密探中最谨慎之人。
说那日江家蓝牌婢女出门后,他就一路跟着,在城门盘查时,没见着可疑。
江家的马车上一共只是四个孩子,一男三女。
他并没因此放松,而是一路暗中跟随。
中途,见一个婢女把一个小女孩从最后那辆车上移到了中间那辆车上。
后来又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位姓钟的公子,两边打了起来。
他隔得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后来见那些婢女都朝着那位钟公子跪拜,然后两路人马一起去了孟尝庄。当时所有婢女都参加了打斗,只有中间那辆车的婢女留在车上照看孩子。
他怕引起庄中人的注意,没敢进庄打听。
只是远远看到孟尝庄的人欢天喜地地放了鞭炮。
这密谈说话也简洁,只如实道来,没有自己添油加醋。
诚亲王听完,倒想起一个人来,便问那钟公子什么打扮。
那密探便如实道:“十分华丽。”
诚亲王不由挑了挑眉毛,笑了起来。
原来钟哲竟然回来了。倒是可以利用此事,再挑拨一个太子与王青云的关系。
他便嘱咐继续紧盯着江家。
待此人走了,他才又招了一名影卫进来,吩咐道:“立刻去跟孟尝庄的内线接头,让他们密切关注钟哲的动向,再查一查,卫锦鱼和江凌的三个孩子是不是在孟尝庄。”
那影卫应了一声“是”便迅速消失了。
第二天,他就接到孟尝庄的密探报告,说是卫锦鱼并不在孟尝庄,钟哲带了两个南洋长相的孩子回来,在庄上找了几个孩子作玩伴,那几个孩子都称呼钟哲的两个孩子叫少爷小姐,并无异常。
派去问马太医的人也证实,东东是出痘了。
江家这边也说无什么特别的人进出。
他才终于放了心,认为江凌也不过如此,应该还没识破他的布置。
那他就还有时间,慢慢执行敬国公的计划。
正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接到消息说钟哲带回了三个奇人,太子已经领着进了宫,要给皇上看病。
他当即扔下了最后一丝怀疑,急急地赶到了宫中。
*
却说那天锦鱼回京,并没回江家,而是先替钟哲送了一封信给钟家,便直接去了王家。
钟微听说是钟哲派来的人,立刻欢天喜地召见了他们。
见到三人后,其中一个黑脸的女子便递上来一封信。
钟微接过那信,抽出信瓤看时,却见上面是几句诗。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不由觉得莫名其妙。
这诗说的是前朝贵妃如何得宠,与君王日日花天酒地,奢侈享乐。
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这几行诗中既有青云,又有君王,暗合了太子妃的名字。
可既然是她哥哥派来的人,要问也只会问锦鱼,不会问及太子妃啊?
想到锦鱼,她猛地一惊,这字迹,不正是锦鱼一笔秀丽的簪花小楷么?
难不成她哥哥爱锦鱼爱到,手下人连字迹都要模仿锦鱼的?
她狐疑地看向地上三人。
三个女子。
一个脸色黝黑,一个不男不女,都完全不像京中人士。另一个却是低着头,看不见脸,只是那周身的气韵,却有一种掩盖不住的贵气。
她不由把目光落在那低头的女子身上。
纤侬的身影,腰肢细细的,胸部却很饱满,站在那里似乎极力隐藏自己,可是还是像一株挺拔的小杨树,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健康明媚。
恍然之间她忽然就明白过来,不由激动得颤抖,半天才稳住自己道:“我明白了。我三哥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每次来人,都会送我些好礼物。你们这回可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正愁不知道送什么礼物进宫给太子妃呢。”
就见那熟悉的身影绞在腹前的双手动了动。
她便知自已猜对了。
他们王家如今行事也是得分外小心。
诚亲王的眼线无所不在。
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太子才说要立皇太孙,皇上就昏迷不醒。
前日太子妃送了信来,说皇上昏迷不醒与皇后娘娘有关。
青山立刻就把消息给江凌送去了。谁知江凌却回说,早已经知道了。让他们别急,皇上无恙。
那之后,宫里的情形他们就完全不清楚了。
现在锦鱼想亲自进宫面见太子妃,化妆了到她这里来。
她自然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办成。才问这样的话,暗示她答应送他们入宫。
却听那黑脸女子回道:“我们。”
她不由暗暗吃惊。
送一个人进宫已经不容易,一下要送三个?怎么可能办得到?
不想就听黑脸女子又道:“我们会医术,会解天下奇毒。”
她大喜,锦鱼也太厉害了,连借口都已经替她想好了。
若是医者,别说三个,就是十个也是送得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