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她们也在问什么时候来添妆。
她总说不着急。
到了三月底,许夫人到底还是把她的嫁妆单子给她了。
原来的庄子铺子宅子还是她的。
后头又添了好几笔大的。
给锦心的长兴坊粮油辅还有一座八百亩的庄子,真给了她。
另外景阳侯还给她的一个庄子和一个铺子。也难怪许夫人要闹,说是比着锦心给。
庄子也在洛阳庄附近,有五百亩左右。铺子却是最得她心,一年虽只有几百两进账,却是个鲜花铺子。
说实话,这真的没法子跟锦心的粮油铺子比。
难怪许夫人一闹,景阳侯就恼了。
老太太给的却是银票。由最大的钱庄晋阳号开具,全国通用。
她得了一千两,听说跟之前的两个庶女姐姐一样多。
其余的许夫人两位姨娘兄弟等人,多的一两百,少的二三十。
算下来,她也有一万左右的嫁妆了,这还不算洛阳庄。
她觉得足够风光了。
锦心的算盘白打了。
*
日子过得飞快,送走了教规矩的江嬷嬷,转眼到了成亲前五日,按习俗,是亲戚朋友们来添妆的日子。
锦心那头,一大早,就没断过人。
她这边,却是门可罗雀。
只有钟微与王青云来了。
她们两像是约好的一般,前后脚进的门。
黄夫人带着钟微,齐夫人带着王青云。
两位夫人身份摆在那里,许夫人自然开了东花厅。
一阵热热闹闹的寒暄过后,黄夫人与齐夫人便拿出了她们给的添妆。
齐夫人给两人各送了一只雕花碧玉钗。不过锦心的那枝看上去要略粗些。
黄夫人送的则是镶宝赤金对镯。锦心的是红宝。锦鱼的是蓝宝。倒是不相上下。
钟微与王青云送的东西却都装在红木雕花的匣子里,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事先约好的。
锦鱼见钟微冲自己眨了眨眼,她便不想当面打开,只叫茯苓抱着。
锦心却勾起嘴角,道:“王姐姐与钟妹妹特意来添妆,我感激不尽。得拿出来亲眼瞧瞧,也好牢牢记住这份情意。”
钟微却慌张地摆了摆手,道:“哎呀,因为东西实在拿不出手,才装了个大盒子充门面!姐姐好歹等我走了再看,便是你瞧着不好,可也骂不着我了。”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
黄夫人便拍着钟微的背,呵呵笑道:“我这个女儿自来是个小财迷。你们可就饶了她吧!”
母女两话说到这个份上,锦心自是不好意思坚持,只得悻悻作罢。
大家又说笑一阵,众人便一起起身去前花厅里看嫁妆。
整整一个五开间的大花厅,原本的家俱全都挪开,给两人放嫁妆。
锦心的嫁妆全都用红绸扎了成双成对的大红花儿,放在东头,占了八成的地方。一水的小叶紫檀,精雕细琢。
锦鱼的嫁妆也用红绸扎了花儿,花儿小不说,还都是单朵的,全堆放在西头角落里。
许夫人便笑道:“倒不是我偏心,国公府准备的婚房是个三进的套院,地方大得不得了,把我愁得,只好拿自己的嫁妆往里贴,这才勉强应付过去。”
这话听起来像抱怨,其实是在炫耀。
黄夫人齐夫人自然不停地恭维着敬国公府如何富贵。又问许夫人这许多的小叶紫檀的木料从哪里找的,匠人又用的是哪家,雕工怎么这般细致。
钟微便携了锦鱼的手走到一边,悄声道:“你也别生气。相比别的庶女,你这花梨木的家私,颜色淡,雕工也粗糙些,却也是很不错了。之前建安伯府嫁庶女,用榉木打的家俱,那才叫京城人都笑掉了大牙。”
建安伯府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锦鱼想了一会,没想起来,便拿眼斜吊着瞧她,弯了弯嘴角:“谢谢你安慰我。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些。难不成坐个小叶紫檀的板凳,屁股都要高贵些?”
钟微捂着嘴,笑得差点儿抽筋。
王青云不知何时也过来了,硬是挤进二人中间,一手一个,亲热地挽住她们的胳膊,低声道:“我瞧着你的家私怕是不够使的。等你嫁过去,若是缺什么,只管跟我说。”
王青云这话倒也不是在瞎吹大气。她亲生母亲过世之后,王尚书再娶齐夫人之前,都是她一直管着王家内宅。后来齐夫人进了门,虽掌了中馈,可也管她不着。单看王尚书连衙门里的事都跟她说,就知道她在王家的地位。
锦鱼点头谢过。她也不缺钱,更不喜欢繁琐之物。她的这套,她都嫌花雕多了。等到了永明侯府,她便叫人把那些不怎么精细的雕花,能去的去了,再重新慢慢上漆,求个简洁大方。
三人凑在一起,王青云又说起之前施粥的事,惋惜锦鱼没能来,三人叽叽咕咕嘻嘻哈哈说得热闹。
锦心却一副端庄贤良的模样,跟在三位夫人身边,只是偶尔冷冷地瞥她们一眼。
锦鱼只当没看见。锦心事事想占尽,还不许她有两个好朋友了?她才懒得理她的冷眼。
可她不理锦心,锦心却不放过她。
前脚送走钟微她们,锦心却硬把她拉到了古香堂。
第33章 自作聪明
仍是在西梢间, 早重新收拾得干净整洁。
锦心与许夫人进里间去,一会出来,锦心已经换了件梅红色的织锦方袖小袄。许夫人也换了件枣红夹衫, 两人面对面坐上炕, 锦心便提起翠青提梁壶, 给许夫人倒茶。
杯口冒着腾腾白气, 有茶香溢出。
锦鱼站在地上,尴尬地看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见锦心倒完茶,冲香绢抬了抬下巴。
香绢便转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 拿了两只雕花红木匣子,放在炕前红漆海棠小几上,开了盖子。
锦心似笑非笑, 道:“也把你的拿来瞧瞧。”
锦鱼有些无奈,看了一眼钟微王青云送给锦心的礼物。
一件是巴掌大的玉环,雕着龙凤双喜, 洁白油润如脂, 十分漂亮, 日后便是锦心这个国公世子妃, 挂在身上自用也绝不丢人。
另一件却是一套文房四宝, 小指粗细的青管湖笔, 黑亮发金的徽墨, 一方小巧老坑桃花端砚,这品相便是放在国公府的书房也是相宜的。
她猜玉环是钟微送的, 文房四宝是王青云送的。
她们送了自己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看, 想了想,道:“我的刚才已经打发婆子送回紫竹斋了。想来定是比不上姐姐的。”
锦心却慢慢挑起细细的黑眉,道:“你自来不守规矩。母亲担心她们送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来,叫我来查一查。你最好自己拿出来。若是不然……只得派人到你屋里搜去。到时候怕父亲又要说我们欺负你。”
锦鱼瞥了一眼在旁边闲闲喝茶的许夫人,见她不作声,默许的锦心所为,只得叫人去取。
一时取了来,茯苓接过,上前放在炕前红漆花几上,打开。
锦鱼抬眼看去,不由心中猛地一跳。
只见左边匣子里装了一只一尺来高平平无奇的红色琉璃瓶。
另一只匣子里却是一本官局刊印的《贤女传》。
锦心也甚是无语。
许夫人探头看了一眼,右嘴角高高勾起,挥了挥手,道:“再过两日便是吉日,我不过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去吧。”
锦鱼这才松了一口气。
出门时,隐隐听得锦心的声音传来:“难怪……我还当那两个真当她是好朋友呢…………”
锦鱼也懒得理她。
回到屋里,豆绿迎上来,鬼头鬼脑问:“唉哟,好好的,怎么单让把钟姑娘与王姑娘送的礼拿过去?”
锦鱼一怔,她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锦心连个谎话都没编圆,不由噗嗤笑出来,道:“大约是想比比谁的礼更贵重吧。”
豆绿一拍大腿:“唉哟,那我可多事了。我怕她想抢了姑娘的好东西去,便把东西换了。早知道……”
锦鱼莞尔。也不知道豆绿总这么自作聪明的机灵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时豆绿早把东西取了出来。
就见钟微送她的是一个一尺高的玉雕葫芦瓶,通体晶莹,摸上去微微生温,放在红漆炕桌上,莹莹生辉。
再看王青云送的,也是一本书。靛蓝书皮四角微损,泛着沧桑古韵,竟是本孤本的《瓶花谱》。
锦鱼倒吸一口凉气。两件礼品都可当作传家之宝。
刚才她看到那两件东西就知道豆绿调换了礼物。
因为那本《贤女传》根本是她爹扔给她,叫她好好学习的。
可她从来没翻过,还簇新簇新的。她当时真怕锦心也有一本,岂不漏了陷?
还有那个红色琉璃瓶,是之前梅姨送来的波斯货。她看着颜色好看便留下了,只是用来插花有些喧宾夺主,她便白搁着了。
想不到倒是救了急。
她不由伸手拿起那葫芦玉瓶细看,那莹润的玉色叫人越看越喜欢,也难怪钟微不想叫锦心看到。
若是不然,也不知道锦心会不会气得今晚跑来紫竹斋放火。
不过,对于她这花痴来说,王青云送的《瓶花谱》更投她所好。只是她舍不得碰,决心好好收起来,回头得了空先抄出两本来读。
豆绿见她不说话,在旁边懊悔地自责自己多事。
锦鱼听了,不由噗嗤一笑,伸手轻轻拧了一把豆绿的小蒜头鼻子:“以后不叫你豆绿了,叫福豆吧!”
豆绿吃痛,身子拧麻花一样躲开她,笑着不依:“不要不要,不好听不好听……”
锦鱼放声大笑。
*
当日,傍晚,景阳侯过来了,与她们母女一处吃了晚饭,便坐在堂屋喝茶闲叙,问了问摆嫁妆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