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多福 第39章

作者:庄小九 标签: 甜文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HE 古代言情

  地上的椅子花几都换上了小叶紫檀, 摆放着红彩矾红彩莲玉壶春瓶, 里面插着大朵的魏紫, 又搁着鲜红釉描金双喜祥云盘, 里面盛着龙眼还刚上市的红樱桃。

  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一屋子的人。

  锦心穿着一身玫瑰红对襟绣粉芙蓉襦裙,与柳镇依次坐在最靠近上首的左侧座位上。柳镇在前,锦心在后。

  锦鱼心里做好了准备。

  这种家族大聚的场合,她向来都是被排在最后的那一个。

  她与江凌上前给老太太景阳侯许夫人等见了礼,便要往后走, 不想却听有人道:“今日你是回门的姑奶奶,最尊贵,快到这边坐。”

  却见大嫂刘氏笑嘻嘻地冲她招手, 指了指锦心与柳镇下首。

  她不由诧异,这才注意到锦心之后的两张椅子果然空着。

  她忙谢了。走到近前,正想让江凌坐上位, 江凌却拉她坐下, 自己坐了下首。

  这样她便与锦心相邻了。

  却听锦心笑道:“五妹夫真是个明白人。知道我们姐妹要好, 必得坐在一处, 才好方便说话儿呢。”

  态度亲昵得让锦鱼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听柳镇冷笑一声道:“他自然是个明白人。”

  锦鱼听这话音, 知道柳镇还在生气。只因江凌明知救人的是她, 而不是锦心,却没告诉他。可她也不好跟他搭话, 只得偷偷看了一眼江凌。

  江凌本正低头垂眸,一副玉石雕像模样, 不知怎么的,她这一望,他竟是觉察了,抬头腼腆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明白还是糊涂。只想既在岳家,夫人当居上座。”

  锦鱼唬了一跳。

  这话绝了。

  先就否认了锦心与她要好的话,又刺了柳镇一句。

  都是女婿陪着女儿回娘家,一个捧着人家的女儿好叫岳家安心,一个却大剌剌地自己坐了上位。

  倒确实是一个明白一个糊涂。

  柳镇这一刺,倒是自己吃了一计回旋镖。

  锦鱼万没想到江凌竟是个口齿厉害的。

  这短短瞬间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可是万万想不出的。

  景阳侯见着两个女儿回来,倒是极高兴,特意请了一天假在家中等着。

  见锦心先回来了,神态间与柳镇倒也亲密,这才放下心来。

  再见锦鱼,进门竟是与江凌牵着手的。跨门坎时,那江凌还小心翼翼的虚扶着一只手,一脸担心她好像会磕着碰着的模样。又想起那日成亲,江凌也是这样,简直是把锦鱼当只凤凰蛋般,就差揣怀里捂着了,虽是放心,知道他们将来感情必是和顺,却也觉得这个女婿实在没什么出息,将来也就混个小吏,平平安安罢了。

  柳镇那句话,他也听出了言下之意。心里其实不喜。这事都过去这许久了,大丈夫当拿得起放得下,怎么还念念不忘,说出这样酸气的话来,未免心胸狭隘。

  可他也不想女婿回门就给他一顿教训。

  万没想到江凌竟然说出这样一消三打的话来,他还当江凌口舌笨拙,为人迟钝呢,不由对这个女婿有些刮目相看,心中倒喜欢了一分。

  当下道:“都是一家子,哪里有这许多的明白不明白。只盼着我这两个女儿,嫁到你们家中,没给咱们景阳侯府丢人罢了。”

  室内静了几息。

  才听许夫人笑道:“锦鱼在府里时日短,我不敢打包票。锦心可是我一手一脚带大的,最是知分寸懂进退的。敬国公夫人必是满意的。不然我怎么瞧着锦心头上这枝步摇甚是眼熟?可是你婆婆给你的?”

  锦鱼侧脸去看锦心头上,却见右鬓贴着一只巴掌大的点翠龙凤花钿,又插着一枝赤金点翠挂一串水滴翡翠珠子的步摇。

  锦心笑道:“母亲还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话说得俏皮,一家子都笑起来。

  锦心这才又纤指一翘,玫红的指甲映着那碧翠的珠子,道:“昨日祭祖认亲时,我婆婆亲手替我插上的。说是国公府的传家之物。我本不该随意佩戴,还是相公说,今日才该戴着,好教老太太父亲母亲家中诸人都放心。”

  那步摇确实漂亮。

  锦鱼并不介意锦心过得好还是差。

  难道锦心过得差,她就能多长两块肉不成。

  只是想不明白,许夫人说锦心便说锦心,干什么还非要暗踩她一脚才甘心?难道她过得不好,她们母女就能多长两块肉?说什么不敢打包票,分明就是说她不知分寸不懂进退。

  她便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手却叫人轻轻一握,柔滑温暖的触感,让她顿时安了心。

  白夫人本来就不富裕,给她的是只玛瑙镯子,颜色鲜红,带着些流云纹。虽也不算太差,却与那步摇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她今日也没多想,更没戴过来。

  她便眉眼婉转看了江凌一眼,低头微微一笑。

  可惜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五妹妹最是灵巧,在家便哄了爹爹与老太太那许多宝贝去。到了永胜侯府必也是得了婆婆的好东西,快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才是。”

  这声音就在她耳边,她自然知道是锦心。

  她抬头看向锦心,正要张口,手上却又叫人一捏。她一由恼怒地瞪了江凌一眼。她可不是任由人欺负了不敢吭声的脾气。

  “世人都知道我们永胜侯府最是清寒,哪里会有什么好东西给她?说来惭愧,她才进门,我母亲嫂子便都央着她来主持中馈,好在叫我给拦住了。”江凌道。

  锦鱼:……

  又是绝杀。

  世人都知道,难道锦心不知道?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为人岂是知进退有分寸的?

  而对一个新媳妇最大的信任,不是给她几件首饰,而是直接把整个家都交给她。

  主持中馈的媳妇,在哪个家族都是地位最高的。

  何况……江凌非嫡非长,她一个庶出的媳妇,进门婆婆嫂子都“央”着她来主持中馈,这是给景阳侯府挣了多大的脸面?

  她正感慨,又听江凌道:“因怕她才进门,累着了,我母亲特意跟父亲商量着,把祭祖的事往后推了推。”

  锦鱼:……

  刚才听锦心提到祭祖,她才想起这事。

  想着各家规矩不同,倒没太多想。不想江凌竟是连这个都拿来做起了文章。

  刚才这番话,别说她讲不出。便是讲得出,也绝不如江凌替她讲更叫人震撼。

  果然老太太头一个就道:“亲家母这真是抬举她个小人儿了!在家里我们也没教她管过事。五丫头,你可别瞎逞能,永胜侯府比不得咱们家,那是开国就开府的老勋贵了。家里人口嫡支旁脉的,比咱们家只多不少。”

  锦鱼听话里还刺了许夫人一句,说许夫人没教她管事,知道老太太是维护自己,不由心中暖暖的,笑道:“老太太只管放心。我哪里就敢呢?我家相公也替我拦了。我婆婆跟大嫂子这才说了,以后慢慢教着我罢。”

  “这主持中馈的事呀,可急不得。妹妹以后得了空,常来我们宜春侯府走动走动,一来咱们姐妹也亲近亲近,二来遇到为难事,我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锦鱼万没想到说这话的人竟然是锦熙,她有一种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错觉。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锦熙怎么突然向她示起好来?

  只得懵懵地应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见锦熙都倒向她这边,锦心的脸色有些难看,之后便没再攻击她。

  众人闲话了一回,便各自散了。

  柳镇与江凌随景阳侯去外书房说话。

  锦心与许夫人回古香堂说话。

  锦鱼则先去了期颐堂。

  一进门,花妈妈就拉着她上炕,又给她拿了好几大盘子的点心果子,像对小孩子一般。看得她直笑。忙问了老太太的安。

  老太太伸手拉住她,细细看打量了一番。

  就见锦鱼头上浓浓黑发梳成个高耸的朝云髻,别着一根蝙蝠葡萄纹的赤金红宝簪子,一件樱红绣银红牡丹的窄裉直袖袄,衬得一张粉光脂艳的小脸如朝阳露珠般明媚。

  不由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看出来了,你姑爷一门心思维护你,你在婆家的日子差不了。”

  却见锦鱼只管傻笑,嘴角弯弯放不下来。

  她不由又觉得好笑。这个孙女儿这模样儿,怕也没哪个小郎不喜欢。这性子也是最开朗的,只可惜在她跟前的时间太短了。

  她轻轻又拍了锦鱼的手背上一下:“这傻丫头,提起你姑爷就笑成这样!我只跟你说……这刚入门时,就没有不好的。这日子久了才能见着人心。你带了那老些嫁妆,他们家自然是要捧着你的。只有一点,你别傻乎乎地拿了自己的嫁妆去填他们家的大窟窿。我细细打听过……他们家上下三百来口人呢。若他们自己不争气,你便是拿金山银山往里填也扶不起来的。”

  花妈妈把块玫瑰蜜腌的荔枝饼用小银刀切成了碎粒,分了两半,一半给了老太太,一半给了锦鱼,笑道:“刚才老太太听说你婆婆急着叫你管家,便提心吊胆上了。怕你的嫁妆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就叫人哄了去。我劝她说……你是傻人……不我是说……”

  花妈妈跟老太太常说锦鱼是傻人有傻福,一时说溜了嘴,倒卡了话。

  锦鱼正用小银签子戳着荔枝饼吃得斯文,听到这话,噗嗤笑了出来,便老太太也笑了起来,还呛了一下,花妈妈这头忙拿茶水给她喝。

  锦鱼忙拿绢子捂住嘴,道:“嬷嬷想说我傻人有傻福,便说呗,难道我还会生气不成?老太太,您别担心,我的嫁妆,我自己还没理清楚呢,怎么可能叫人哄了去。我打算着过些日子,便叫人一处处地把我的嫁妆理一遍,各处的人手都好好分派了,只不知道这理嫁妆要注意些什么事情?”

  老太太便与花妈妈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教导了她好些事项,诸如如何跟掌柜的交割,才能不叫掌柜的暗中使绊子或是私下没了钱财去等等。

  说了一阵子话,外头说许夫人带着锦心锦熙来了,她才忙退出来要到秦氏那边去。

  临走,老太太道:“你手上的人若是不中用,只管来找你花妈妈,从我这里借多少人都使得的。”

  锦鱼谢过笑哈哈地走了。

  老太太这才跟花妈妈道:“这孩子你怕是说对了。傻人有傻福。她那个女婿,我原以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不想今日这番作派,倒像是个绵里藏针的厉害角色。反倒是锦心那头……”说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说话间,丫头已经引了许夫人锦心锦熙过来。

  锦心双眼略有红肿,似乎狠哭过一场。

  她只得装瞧不见,闲话了一回。却都是许夫人与锦熙在说,锦心沉默不语。

  老太太才问锦熙:“你这身子,算算不到一个月怕就要生了,这样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你婆婆你相公不说什么?”

  锦熙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锦心,勉强笑道:“我嫡亲的妹子与敬国公府结了这门贵亲,我婆婆哪有不乐意的?”

  老太太看在眼里也不再追问。便又问锦心敬国公府如何,柳镇如何。

  锦心这才淡笑说道:“我公公婆婆还有相公都待我最好不过。谢谢老太太关怀。”

  老太太心中不由有些愠怒。

  这许多年的祖孙情份纵容疼爱竟比不上那一只翡翠镯子么?

  不过是把那镯子给了锦鱼,锦心便与她再也不亲。

  当下只觉得没了兴头,又没咸没淡说了两句便打发她们去了。

  待锦心等走了,花妈妈便劝:“她自小得了独宠,处处都要强拔尖,如今突然来了个五姑娘,模样性子都讨人喜欢,如今侯爷与您老人家对五姑娘都多有照拂,她这心里不痛快也是难免的。以后在敬国公府吃了苦头,就知道在家的好了。”

  老太太说了许多话,也有些累了,便闭了眼,半天道:“你找人去打听下,问问锦熙今儿回来是为着什么?怎么突然倒对锦鱼这般亲热了?”

  花妈妈叹了一口气,嘴里埋怨着老太太操心太过,到底还是出去找人打听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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