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她垂眸看着那一对眼睛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去触碰了下,那眼睛就跌落了一个。
春生连忙从地上捡回来,重新插回雪人的眼睛里。
他一脸担忧的看着乐嫣:“姐姐小心些,我这个雪人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捏好的。”
乐嫣笑着说好,“屋里暖和,一会儿就化了,叫婢女给你送去外边儿栏杆上放着,姐姐隔着窗子就能看见。”
这番,自己送出的礼物得到莫大的夸赞,春生喜笑颜开。
他又跑了出去,信誓旦旦的:“我再给姐姐捏几个,捏一排放在栏杆上,那样才好看。”
乐嫣听闻微微怔忪。
她忽地想到了皇帝送她的那个兔儿爷。
被她嫌弃,不知随手丢去哪里的兔儿爷。
乐嫣连忙起身入内室里寻找,婢女问她寻什么东西,她含糊说是自己找些首饰。
寻了许久,才寻到那只被她随手塞在箱奁中不见天日的兔儿爷。
果真如她所想,不扎实的四肢,又是四分五裂。
见到那副丑样子,不知如何,乐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笑了半晌才将那些断腿断手重新拿出来装上。
只不过如今时日隔的久了,泥胚早就干透了,她拿着温水糊半天儿,也不见软和。
乐嫣倒是不着急,干脆一边绣着花儿,一边在一旁慢慢等着。
却听到屋外他的声音传来。
今日本该去禁庭的男人又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这般冷的天气,皇帝仍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鸦青大氅,他负手俯身,与蹲在廊外堆雪人的春生不知说什么,哄的春生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
接着,就见春生抱着他的雪人头也不回跑远了。
他惯穿的简素,乌发浓密,鬓角刀裁一般。高挺修长的身躯,一步步踩踏着积雪,来到她眼前。
皇帝垂着睫毛,将大氅褪下,没等乐嫣问他有没有被人瞧见,便闷声道:“傻姑娘,你出去瞧瞧外边多大的霜雪,满京城街上都找不到一个人影,谁能瞧见朕过来?”
乐嫣冬日里浑身都懒洋洋的,只倚靠着凭几,眨眨眼睛没与他计较。
却叫那人眼尖的瞧见她面前的兔儿爷。
几个泥块就叫当朝天子心中欢喜。
乐嫣有些窘迫,像是心事被窥破一般,被抓了个先成一般,她嗫嚅着说:“我看它又散了,就拿出来打算重新粘……”
皇帝听到又散了,有些窘迫,道,“别理会这个。”
他四处寻了眼,没寻出什么能补救的法子,便只能干巴巴的道:“朕去给鸾鸾堆个雪人。”
乐嫣想告诉他,方才春生已经送她了许多个,如今一排排的在栏杆上蹲着呢。
可看着皇帝眼中跃跃欲试的模样,乐嫣只好咽下了口中的话。
她唔了一声,“唔,你给我堆得好看一些。”
她静静坐在屋内绣着花,等了没一会儿功夫,便见他提着雪人近来。
当真是提着。
那雪人堆的很大,足足是方才春生送她的几十倍的个头,就这般安放在她面前的案几上。
皇帝见她不说话,便问:“不喜欢么?”
乐嫣微怔,她发觉,某些时候皇帝比春生还像是一个小孩儿,一个需要她夸奖的小孩儿。
乐嫣摇摇头,轻声笑起来:“喜欢的,很好看。”
皇帝眼中染上笑,盈盈的光亮,竟带上一点不符合他性格的得意来。
“知晓你定然喜欢。这些时日朕时常想起来,你小时候总叫朕给你堆雪人。”
皇帝其实很少说起乐嫣小时候的事儿,毕竟那事儿太过久远。
四五岁,五六岁的小孩儿,更何况乐嫣也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孩子,那时候的她根本不记得事儿。
如今她听到皇帝这般说,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唇上慢慢扬起笑来。
“怪不得呢,就说陛下雪人堆得挺好看的,原来是给我堆多了练出来的。”
她笑起来时,眼角微扬,瞳仁发凉,真诚又美好。
皇帝张了张嘴,勉力将唇上笑意维持的自然,不叫她发现自己的窘迫。
毕竟,他记忆中的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央求自己堆雪人给她的小孩儿,他根本懒得理会。
几年间,只百无聊赖的给她堆过一个。
印象中那个小姑娘躲在他送给她的雪人身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姑娘逢人就要将他给堆雪人的事儿拿出来说。
“舅舅给罗罗堆雪人了……”
她那时候吐字不清,总是连自己的名字都说错。
说的话总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高太后揶揄的眸光打量起瘦瘦高高一脸桀骜不驯的少年。
“还是昼哥儿知晓疼惜外甥呢,多少晚辈央求过你,你只给鸾鸾堆雪人呢。”
……
正值日暮西沉,外边橙红色的光线耀眼强烈。
投向室内一层层绚丽光晕,连空中浮动的细小尘埃都清晰可见。
尚宝德一脸奉承的笑意走进来,躬着身子给乐嫣送来一方手掌大小的盒子。
乐嫣原先以为又是皇帝的赏赐,她接过缓缓打开,却瞧见里面几个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这是何物?”
尚宝德只能苦着一张老脸解释。
这二人成日里遮遮掩掩,又别扭的紧,许多时候都他跟在里面和稀泥,跟着里头瞎忙活。
这段时日,皇帝倒是精神,可是将一群内侍们忙内忙外,忙活的坏了。
比方说这物,当真是普天之下四处搜罗,寻了没下几十种法子,才寻到这等最妥当的法子。
“此乃鱼肠,民间专用作避孕事之法,效果十分显著。”
这话谁来说只怕都羞愧的紧,好在尚宝德自诩不男不女的,说这话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但没不好意思,还仔细教导起乐嫣来,唯恐她用错了法子。
“娘子与陛下合房前先拿着温水泡软了,便无需娘子日日服药之苦……”
乐嫣先是懵懂的,拿在手里瞧了半晌也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温水泡软?
泡软了服用?这瞧着也不像是能吃的东西,这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可不敢乱吃……
乐嫣好半晌才猛地明白过来尚宝德的意思。
明白过来这物是安在什么地方的。
登时她面上一阵绯红,整张脸都火烧了起来。
她连忙将那东西丢回盒子里,又掩耳盗铃一般扣紧盖子。
连这东西都被寻了来,乐嫣自然明白过来那日皇帝问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知晓了?何时知晓的?”乐嫣羞愤交加,甚至有些不敢看他。
皇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唔了一声。
想来也是,东西都被他寻来了,想来是早早就知晓了。
乐嫣后知后觉,难怪这半个月,他没沾过自己,还说是什么累。
她原先还以为是皇帝事情太忙,又对自己早早过了新鲜劲儿。甚至还一度猜测过,他莫不是跟着旁的人鬼混去了。
原来、原来是……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
乐嫣垂着脑袋,素白的指头勾着衣袖,忽地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皇帝。
“我没想隐瞒你的,只是觉得很害怕……”
她面容素白,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因着不出门,她没戴几件首饰,发上干干净净的,面颊更是干净,干净的甚至能迎着光亮看见她肌肤上的绒毛。
偏偏衣裳穿的是朱红挑金的袄子,最鲜艳不过的颜色,叫她整个干净温和的眉眼多出许多令人神魂颠倒的美艳。
他僻立在她身旁,静静看着,看着她眼中泛起雾气,听着她含着歉疚的声音。
忽地心头软成一滩,几日间的苦闷慢慢的散去。
他道:“此事不能怪你,是朕思虑不周。”
他明明知晓,二人暂时的关系,却行事没有顾忌。
她那段时日想必是日日提心吊胆的,他竟一点也不曾知晓,只顾着自己快活。
如今二人还未成婚,若是早早有了孩子,到底是有些仓促了。
可日后呢……
皇帝止不住去想,日后她会欢喜吗,她会想要一个冠以他姓氏的孩子么。
她对他们的孩子,会像对春生一般温柔吗……
皇帝不知晓了,却已经在脑海中映出那孩子的面容。
鼻子像她,眼睛像她。
他缓缓俯身下来,慢慢抬起她的下颌,注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吻上她皎洁的额头,缓缓下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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