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香 第26章

作者:罗巧鱼 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渐渐的,笑声停下,她手一松,将软尺扔在了地上。

  “我没有怀孕。”

  贺兰香看着谢折,神情平静,字句清晰,“我肚子里?没有孩子,这所谓的孩子,是?我先前固宠的手段,从头到尾,都不?存在。”

  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在想怎么开这个口,开这个口后会面临什么,会不?会直接没命。甚至她生出?不?少退堂鼓,觉得反正谢折都没主动问,她为何主动坦白,见过找人的没见过找死的,她好不?容易才保下这条命,不?能白白浪费。

  可她确实装不?下去了。

  张德满不?在,暴露只是?时间?问题,她一个“孕妇”,不?能永远不?让人把脉。

  所以她在赌。

  赌谢折是?个聪明人。

  毕竟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孩子生不?下来,她与谢折一同玩完。

  无声之中,暗涛涌动。

  男人的反应出?奇镇定,走向?她时,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注视着她的那双桃花眼,本该生来多情,长在冰冷的脸上,却唯有审视。

第31章 31

  “你为什么觉得, 你告诉了我这一切,我就不会杀了你?”

  谢折说到后面,瞳仁伴随杀字一紧, 里面清晰倒映出贺兰香的模样?。

  贺兰香方才装的有多冷静,现在心跳的就有多快, 可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若乱了阵脚, 兴许便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她直面谢折冰冷的注视,扯唇笑道?:“因为我只是需要生下一个孩子, 而非一定是我夫君的孩子, 不是吗。”

  看不见?的热浪猛然袭人, 谢折额上青筋大跳一下, 盯着?面前鬼魅似的女子,浓眉紧皱,“贺兰香,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兰香朝他迈出一大步,几乎整个身躯贴在了他的胸膛前,中间又隔着?若即若离的间隙。

  “我当然知道?。”她敛笑抬眼, 冷静的眼神与谢折对峙, “而且我说的是事?实, 反正名头已经占上了,只要生下来, 人人皆知那?是护国公的遗腹子,实际究竟是谁的种,重要么?”

  重要的是她能因此而活命, 谢折也?能因此而与新帝周旋,百利而无害。

  “我算过了, ”贺兰香目光炯亮,“只要能在两?旬之内怀上,日?子差的便还不算远,这世上多的是产辰延迟的妇人,早点晚点算不得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我到时候再喝点催产的汤药,总之,隆起来的肚子不会骗人,那?才是最保险,也?是最简单的法子。”

  谢折看着?她充满求生欲-望的眼底,声沉如闷雷,“简单?”

  见?他还不动摇,贺兰香有些着?急,克制不住激动,咬了下嫣红的唇道?:“这还不算简单什么算简单?我只是需要一个男人而已,你身边那?么多亲信,挑一个给我怎么了!”

  谢折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周身气势冷冽异常。

  贺兰香沉浸在急于说服他的心情里,即便看出他的不悦,依旧停不下来声音。

  “军营里到处是年轻力壮的男人,挑个品貌端正的,对你谢大将军来说很难吗?”

  她话语一顿,干脆自己做出选择:“我看严崖就很不错。”

  强大的气场倾然压下,二?人躯体之间最后那?点间隙也?无,谢折逼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凶狠威胁:“贺兰香,我警告你,不得牵连无关人等。”

  贺兰香也?急,抬脸反斥回去:“那?你说,应该选谁!”

  四目相对,鼻尖相抵。

  灼热的狭窄中,二?人的呼吸乱在一起,浑厚的雄性气息与清甜香气结合,缠绵交融。

  时光静下,帐内无声。

  贺兰香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盯看过谢折的眼睛。

  她以前觉得他的眼仁太黑,像浓墨,里面没?有丁点属于人的感情。

  现在看,她发现他的眼睛更像是深渊,盯久了,身躯便要情不自禁地坠落,沉入其中。

  有种致命的蛊惑。

  她下巴微抬,雪白的颈线因此拉长,眼里是咄咄逼人的艳媚,再启唇,柔软的声线却已沾染泪意?,“你说啊,应该选谁。”

  犹如一束光照入深渊,谢折冰冷的瞳中似有一丝波动出现。

  眼前的女子,让他想?到了辽北的鹿。

  生长在冰天雪地里的精灵,性情高傲敏感,不肯亲近人类,但若真的相信上谁,便会伸长头颅,用脖颈去蹭对方?的手。

  他的目光从那?双湿润噙泪的眼眸,点点下移,落到雪白纤细的颈项上。

  脖子,是动物身上最柔软脆弱的部位,只能示友,不能示敌。

  他收起视线,压住呼吸里的粗沉,丢下简短淡漠的四个字:“我会安排。”

  贺兰香蓦然怔住,好像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没?等她开口确定,堵在身前的高大身躯便已转身,大步离开营帐。

  她凝视着?那?背影离开的方?向,看着?看着?,忽然破涕为笑,抬手擦着?眼泪道?:“果然还是这套管用。”

  她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捞起案上披衣,重新穿好,戴上帷帽,款步出了营帐。

  *

  傍晚,军中训练正紧,沙场喝喊如雷。

  崔懿步入帅帐,满头热汗淋漓,举起小案上的茶壶,斟水便饮,“大郎找我何事?。”

  谢折坐于主?案之后,看着?手中待批军务,头也?不抬,“大事?。”

  崔懿不以为然,仰头继续饮水,“再大能有多大。”

  谢折:“贺兰香没?有怀孕。”

  崔懿一口水喷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崔懿顶着?一脸死了老太爷的表情,将一纸名单拍到谢折面前,叹气道?:“可用的都在这上面了,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安排人今晚秘密入府。”

  谢折定睛浏览,从第一个名字,到最后一个名字,中间未有丝毫停顿。

  崔懿:“我觉得孙虎那?小子就不错,人老实忠厚,嘴上也?有个把门的,对你还忠心耿耿,谁起二?心我都信,他绝不会。”

  谢折不假思索:“体态太胖。”

  崔懿一时无语凝噎,继续道?:“那?崔河?他与我算是同支,知根知底,最是方?便,人也?不胖。”

  谢折道?:“貌陋。”

  崔懿:“……那?就肖远山?那?小子不胖不瘦,人又俊俏,体格子也?好。”

  谢折声音顿下片刻,道?:“秉性轻浮,不堪担此重任。”

  崔懿直嘶凉气,挠头不停,来回踱步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什么样?的人物能入你的法眼——哎,有了,有一个品貌端正,年轻力壮,又洁身自好的,主?要是人牢靠,由他出马,绝对万无一失。”

  谢折抬眼看崔懿。

  崔懿指着?他鼻子,“别看了,就是谢将军你自己。”

  谢折立马拧了眉头,脱口一句不行。

  崔懿问他怎么不行,场面又沉默。

  “唉,你好好想?想?罢,”崔懿道?,“天黑之前给我答复,若真不行,那?这事?你就别管了,交给我一手安排,反正品貌再差不会差到哪里去。”

  谁让他崔氏以前没?站好队,得罪谁不行得罪萧怀信,现在要想?不被清算,唯一的出路便是依附谢折,谢折的麻烦便是他家的麻烦。

  崔懿又叹一口长气,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搓着?脸出了营帐。

  帐中彻底静下,只剩谢折一个人。

  待批的军务还有一山高,折子上的字他却一个看不下去,耳边来来回回都是崔懿那?句质问。

  怎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

  蛮族有一条习俗,凡女子嫁为人妇,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谢折厌恶极了那?习俗,觉得人与乱媾的兽没?区别。

  贺兰香是谁?贺兰香的丈夫是他弟弟,更不说他还杀了她的丈夫,亲手将她变成了寡妇。

  所以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极致隐忍之下,谢折的思绪紧绷成弦,肩颈上的肌肉也?随之僵硬,线条粗粝骇人。

  即便如此,他脑海中所出现的,依旧是贺兰香贴在他身前,给他认真量体的画面。

  她的呼吸,她垂眸时长睫卷翘的样?子,启唇说话的表情,唇上口脂的颜色……

  一声刺耳锐响,谢折将手中折子狠掷于地。

  他后背仰靠下去,两?眼紧盯帐顶,试图让自己冷静。

  决定了,随便崔懿找什么人,与他无关,通通与他无关。

  他阖眼,清空那?些不该有的思绪,将贺兰香三个字,一点点从脑海驱逐。

  这时,他的鼻尖上传来丝缕酥痒,伴随熟悉的淡淡甜香。

  谢折伸手触碰,感觉像是一根细丝,未多想?,随手抽走,睁眼,瞥向指间。

  是一根纤长柔软的头发。

  贺兰香的头发。

  *

  子时,府中幽静,唯有雨后蛙鸣阵阵,此起彼伏,扰在人耳,乱人心弦。

  贺兰香支走了所有忙碌的工匠,偌大院落只剩下她与两?个丫鬟,静到教?人害怕。若放平时,她一定将门早早上锁,但今日?,她没?有。

  房中,热气氤氲,香雾蒸腾。

  浴桶中花瓣飘散,余温未消。刚出浴的美人浑身潮湿,香热缭绕,身着?一层香纱寝衣,倚靠在美人榻上,粉腻的指尖拈着?一只琉璃盏,盏中酒水还剩小半。

  她皓腕摆动,摇曳着?盏中清冽酒水,又饮了一口,两?颊霞色顷刻更为浓郁,雪白肤色亦染上了层旖旎薄粉,整个人半醉半醒,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牡丹。

  “主?子,你醉了,别喝了。”春燕忍不住提醒。

  贺兰香发笑,媚眼如丝,“少管我,我清醒着?呢,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细辛犹豫一整晚,终究忍不住道?:“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贺兰香反问:“还有什么办法,是比这个办法更简单,更保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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