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巧鱼
王元琢既舍不得?这匆匆时光,又?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应下,送她上了马车。
车毂声响在宫门下的?青石御街,王元琢看着马车渐远,忽然出声喊道:“贺兰!”
贺兰香叫停车架,头探出车帘,对他笑道:“怎么?了啊,二公子。”
王元琢与她视线相对,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支支吾吾半晌,最终不过一句:“天凉了,你要记得?多?添衣物。”
贺兰香笑着点头。
秋日风轻云淡,马车渐行渐远。
王元琢看着车影,心道:倘若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与她并肩走在街上,谈笑风生如若寻常好?友,那该有多?好?。
念头闪过,换来一声长叹。
王元琢叹气?转身,正对上王元瑛的?注视。
王元瑛站在宫门下,双眉紧锁,神情沉重,看着弟弟的?眼神复杂又?失望,平生第一次冷下声音说:“过来。”
王元琢一脸认命,沉着步子走过去?,随王元瑛走到无人静处。这回他没再狡辩,但也没承认与贺兰香的?知己关系,只说是自己一厢情愿,上赶着与贺兰香结交,贺兰香其实是不愿意的?。
王元瑛再傻也不会信这套说辞,兄弟俩话不投机半句多?,最终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
夜晚,更深露重,为防凉风渗入,窗户全部关得?严丝合缝,留作起夜所?用的?小灯烘出氤氲热气?,摆在案上的?香梨瓜果味道便?越发浓郁,甜蜜醉人。
贺兰香睡得?半梦半醒,感觉到后背抵上堵坚硬的?胸膛,便?知是谢折回来了,她下意识翻过身埋入那怀里,哼出记软绵绵的?鼻音,黏糊抱怨着什么?。
抱怨了什么?,谢折没听清,他刚忙完一天的?军务,难得?有放松的?时刻,一挨上怀中人柔软的?身子,疲惫便?如山压来,心也安了下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感觉,即便?和贺兰香什么?都?不做,就单抱住她睡觉,也挺好?的?。
……如果她不乱摸的?话。
“贺兰香,”谢折呼出一口浊气?,无奈至极道,“把你的?手给我放老实了。”
贺兰香又?哼了声,嫌他多?事似的?,初醒的?嗓音软媚中带有淡淡的?哑,狡辩道:“你身上热,给我暖手正好?。”
谢折:“你手哪里凉了?”
贺兰香:“我这叫未雨绸缪,现在不凉,万一等会儿凉了呢。”
谢折无言以对,发现即便?这女人困得?半死不活,也不妨碍她头脑猴精。
他把那只到处胡乱点火的?柔荑扯开几次,几次都?被摸索着寻了回来,最后他干脆放弃,憋着一肚子邪火随她怎样,他装没感觉。
片刻过去?,见他无动于衷,贺兰香软着腔调哼他名?字:“谢折。”
谢折被她的?声音勾的?难受,低斥她:“别乱叫,睡觉。”
贺兰香变本加厉,缠他身上磨蹭,柔声道:“你听没听说,王夫人病了。”
谢折:“那又?如何。”
贺兰香:“我有点担心她,想登门去?看望她。”
谢折吐出果断一句:“你想都?别想。”
“为何?”贺兰香委屈。
谢折声音沉冷,不悦道:“你和王延臣的?夫人往来我忍了,和王元琢交好?我也忍了,现在还想往他王家登门,你何不干脆改姓王算了?”
说完便?将她从怀中扯出,翻身背对了她。
贺兰香困意仍在,猫儿似的?哼哼着撒起娇,柔荑环绕住身前窄瘦的?腰,在结实的?肌肉上游离探入,柔声央求:“可我真的?有点放心不下她,她当初那般好?心待我,我这时候若视若无睹,显得?我这个人多?薄冷。”
谢折被气?得?发笑,反问?她:“你难道不是?”
贺兰香未答,手上力?度渐收。
谢折吃痛闷哼一声,并未因此松口答应,强行忍受。
正僵持,贺兰香忽然轻嗤,凑在他耳畔妖娆娆地嘤咛出句:“多?谢将军同意,我明日一定早去?早回。”
谢折:“我何时同意了?”
贺兰香一本正经道:“小将军替你同意了啊,它正在我手里一跳一跳点着头呢。”
谢折头脑轰鸣,全身隐忍顷刻化?为乌有,翻身将她压住,沉声道:“那你要怎么?答谢它?”
“它想要我怎么?答谢它?”贺兰香发笑,指尖绕到他肩后,勾着他的?头发。
“它想要你……”谢折盯着身下妖娆尤物,黑眸似火烧,轻启薄唇,一字一顿,念出恶劣的?三个字,“亲亲它。”
。
蔓延肆虐的花果香气越发馥郁, 欲拒还?迎充斥在帐里帐外,与起伏的灯影相纠缠,幽暗旖旎。
贺兰香看着谢折眼中炙热火焰, 人也仿佛被火包裹,一身雪肌渐增绯红之色, 勾着他?发丝的手绕到他?的颈前,按住了起伏的喉结, 感受到他?的急切,笑着, 轻飘飘斥出二字:“休想。”
谢折强压体内火热, 将覆在喉上的柔荑扯开, 如方才一般翻身背对她, 沉声道:“那就睡觉。”
贺兰香喟叹一声,声音似怨似嗔,娇滴滴地道:“真是无情呢。”
谢折当没听见。
此时此刻贺兰香的一举一动, 包括呼吸声在内,对他?都犹如催-情猛药一般,他?必须清空思绪静下心睡觉, 否则人都要?憋疯了。
可?身后妖精又岂会这?般轻易便?放过他?。
贺兰香心思一动, 将身子?缩入被中, 摸索到了谢折身前……谢折额上青筋猛然高涨,呼吸粗沉滚烫, 显然已隐忍到了极致,咬牙斥道:“贺兰香,你有完没完。”
不愿意用嘴, 倒挺舍得活动她那双娇贵的手。
贺兰香探出脑袋,媚色如丝的眼眸中了无困意, 瞧着谢折备受煎熬的样子?,略有些幸灾乐祸地开口:“说,答不答应我去王家?。”
谢折:“你做梦。”
贺兰香笑着,手上发力。
谢折一声闷哼,绝不松口。
他?不松口,贺兰香也不松手,二人便?就这?样互相磋磨着。
待等时间?一久,贺兰香手腕发酸,不由得便?败下阵来,柔软的身子?贴在谢折身上磨蹭,无赖撒着娇道:“好谢折,好将军,让我去吧,我又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过去看看王夫人而已,王延臣总不会在自己家?里加害于我,他?们都知道我是你这?边的人,纵然想使阴招,也要?掂量自己够不够得罪你,有你在,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呢,你说是不是?”
终于,谢折启唇,声线沙哑低涩,说:“可?以。”
贺兰香喜出望外,以为?终于还?是自己赢了,仰面亲了下谢折,喜不自胜道:“多谢将军。”
她收回?手,当打完了一场胜仗,想要?回?到原地歇息睡觉。
这?时谢折却又将她拖回?怀中,大掌扣在她后腰,目光下移,探向她颈下。
*
翌日早,贺兰香醒来,发现颈下肿疼一片,虽有上药痕迹,鲜艳红痕犹在,醒目刺眼。
她已记不太清昨夜到底几更?天睡的,只记得事后谢折将自己扯到怀中揉吻,说:“你要?去哪,都使得。”
真是吃饱喝足好说话,可?怜她只是想出门看望个人而已,付出好大的代价。
贺兰香回?忆完昨夜种种,下榻梳洗更?衣,特地选了遮领的衣物,吩咐人往王家?投了拜帖,其余时光便?喂鱼等待回?音。
半日过去,小厮回?来,带回?了已被批上准话的拜帖。
贺兰香未再挑选登门时日,旋即吩咐备马套车,她今日便?要?过去看望郑文君。
等到王家?,她经婆子?引路入府,慢走半晌,进了主母所?住的府中北屋,迈入房门走入内内间?,隔着一扇刺绣山水座屏,她认出那道清瘦身影,便?对着福身行礼。
郑文君缠绵病榻数日,声音依旧温和,但明?显虚弱许多,对贺兰香道:“拘泥这?些虚礼做什么,你莫嫌怠慢便?好,我如今一身病气,本该不应见你的,但若回?了拒帖,又怕惹你伤心,便?只好用屏风遮挡,省得病气冲撞了你腹中孩儿。”
贺兰香不是个多爱动容的人,但听了郑文君的话,竟没由来一阵鼻酸,内心泛起苦涩。
她未流露真实心情,强撑笑颜与郑文君随意寒暄,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郑文君问她身子?如何,孕吐可?有缓解,饮食怎样,她都一一回?答。
待等轮到贺兰香问起郑文君饮食,郑文君便?有些恹恹地道:“胃口全失,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每日不过服用些汤水,强打精神罢了。”
贺兰香闻言,从?细辛手中接过漆盒,道:“妾身想到夫人病中口舌定会发苦,来时路过酒楼,特地选了几样时兴糕点,夫人捡样品尝一二,看可?有合胃口的。”
她打开盖子?,糕点的清香气扑鼻萦绕,等待侍女前来拿取。
但屏后人影现身,来的并非侍女,而是为?母侍疾的王朝云。
看到王朝云,贺兰香顿时想起了那块尚未归还?的玉珏。她本想差人回?府去取,好在来时便?被细辛带来,顺带便?物归原主。
失而复得,郑文君庆幸不已,病也当场痊愈三分。王朝云却满面淡漠,一双细长上挑的眸子?只盯在贺兰香手中食盒里的各式点心上,忽然,视线往上一抬,看着贺兰香的脸道:“你怎么知道,我娘最爱吃榛子?酥。”
贺兰香笑道:“先前听姝儿提过,自那便?记下了。不过榛子?酥到底味道偏苦涩,这?时吃,不见得便?合胃口,顺带着买来罢了,里面的山楂糕和枣泥糕都是清甜爽口的,正好解了口中的苦气。”
王朝云未言,接过漆盒,转身步入屏风后。
看着王朝云的背影,贺兰香的神情渐渐沉了下去,笑容消失殆尽。
她觉得,这?个王朝云,似乎对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这?山楂糕味道真是不错。”郑文君咽下两口糕点,由衷赞叹道,“这?么些时日了,嘴里还?是头回?出现除却苦味之外的味道,辛苦你有心了,不知怎么,同?你说这?半晌话,吃下两口你带来的糕点,精神竟说好便?好了,舒坦了许多。”
贺兰香柔声道:“夫人喜欢便?好。”
郑文君应声,转而对王朝云道:“对了,多亏你嫂嫂将玉珏捡到,莫在我这?干坐,快去谢过她。”
王朝云便?如方才那般,从?屏风后走出,到贺兰香跟前福身道谢。
贺兰香假装热络,笑道:“妹妹往后定要?谨慎些,贴身之物最是不能丢得的,若有下次,不见得便?有如此好运了。”
郑文君附和:“这?些重要?之物,到底还?是得交给稳重人代为?保管,交给她们这?些孩子?,三天两头便?要?找不着一回?,让人着急。”
说罢便?命丫鬟去传了王朝云的贴身嬷嬷周氏。
贺兰香接着与郑文君说笑,直到片刻过去,小丫鬟柔声一句“回?夫人,周嬷嬷已带到”,方被吸引去三分心神,转头朝门望去——
正望到个穿绮着罗,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妇人年岁应当算不得太大,窄长脸型,细长眼眸,步伐算是轻盈,面上却已有老态,皱纹纵横爬了满脸,鬓角还?已沾染霜白,一看便?知是年轻时饱受磋磨的,即便?笑意盈盈走来,也是一脸苦相。
贺兰香在风尘地待久了,人来人往见过许多面孔,有自己的一套识人术,就算这?周氏已年老色衰,满身华贵,她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周氏身上,有股子?过往见惯了的风尘气。
贺兰香稍收心思,并未将困惑流露,敛下眼睫遮挡眼中疑光。
周氏目不斜视迈入里间?,先对郑文君福身行礼,“奴婢请夫人安,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郑文君道:“不着急,坐着的这?位是护国公夫人,你先与她问好。”
周氏便?再对贺兰香行礼,恭敬道:“见过夫人。”
贺兰香笑说:“嬷嬷多礼。”
简单客套完毕,周氏便?直腰抬脸,望了贺兰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