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 第148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他扫了一眼沾血的袖口:“无碍?”

  容娡摸了摸鼻尖,目光漂移,轻咳一声:“那什么,应该是荔枝吃多了上火才流鼻血,我好得很,不必劳师动众请医师了。”

  “……”

  谢玹动作一顿。

  他沉默的看着她, 动了动嘴唇, 但什么也没说出, 似是在强忍怒火。

  良久,他像是想到什么, 冷冷的呵笑一声, 目光睨向正在往人堆里藏匿身影的白芷。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 白芷打了个哆嗦, 僵硬的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因着谢玹的这一眼,接下来回洛阳的一路, 她都没敢再往容娡跟前凑。

  而容娡亦在此刻敏锐的觉察到谢玹周身气场的变化,心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鼻血还在流,她不敢抬头,只抬起一双眼,用一种有些古怪的姿势觑着向谢玹,眼睛睁得很大,可怜巴巴地唤:“谢玹……”

  谢玹无声叹息,脸色缓和了些,有些无奈。

  他能拿她怎么办?

  只消她软着嗓子唤他一声,他才冒出的火气便已消了大半。

  谢玹到底没对她说什么重话,无言牵她到舆盆旁,清洗她脸上的血痕。

  稳妥起见,仍是传了医师来诊断。

  确为食多荔枝而致的上火之症,医师先是施针给她止鼻血,又开了张清热祛火的药方。一番折腾过后,容娡的鼻血总算止住了。

  药方里有一味极苦的黄连,味辛而苦。谢玹将熬好的药端到容娡面前,房内霎时溢满一股刺鼻的药味。

  容娡只消浅浅尝了一小口,便被苦的小脸扭作一团,抗拒地扭开脸,不肯再喝。

  谢玹瞥她一眼,淡声问:“怎么了?”

  虽这样问,他心中却十分了然。

  黄连味极苦,他看过药方后,本不忍她受苦,欲将其中的五钱黄连减去。

  然而减去黄连药效折半不说,以容娡的性子,多半不知教训,转头便忘了他的叮嘱。

  思忖过后,谢玹用原本的药方熬了药,良药苦口,算是给她长个记性。

  容娡苦着脸伸出舌头,口齿不清道:太苦了,好苦。”

  “不想喝?”

  “呜……不想喝。”

  谢玹没说话,只将手里端着的药碗放在面前的桌案上,磕出不重不轻的一道闷响。

  房中很安静,这一声便显得格外响。

  容娡多了解谢玹啊,他那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动声色,连用膳也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哪曾如现在这般弄出声响。

  多半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容娡偷偷觑一眼他的脸色,撅了噘嘴,到底没敢再说不想喝,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喝药。

  待她一滴不剩的喝完,谢玹长指捏着一颗蜜饯,递到她唇边。

  容娡却使了小性子,强忍着唇齿间的苦涩,“哼”的一声扭开脸。

  见她这副模样,谢玹不知为何,轻笑出声。

  他道:“回程时钓了几条鱼,晚些命人烹了给你吃。”

  容娡双眼一亮,明显是动容了。谢玹便又将蜜饯往她唇边送,她看了一眼,仍是没张口。

  谢玹挑了挑眉,没再勉强她,只转而将蜜饯送入自己口中。

  见状,容娡更气了,才要说什么,谢玹忽然低头含吻住她的唇,舌尖将那枚蜜饯渡入她口中。

  苦味被甜渍的蜜味冲淡,容娡没由来地红了脸。

  唇舌相依间,她听到谢玹低低地道:“别气了,有你爱吃的鳜鱼。”

  —

  医师开的药是半月的量,此后回洛阳的一路,谢玹皆亲力亲为地看管她服药,哪怕容娡软声细语地撒娇,也不曾有半分松懈。

  服用最后一副药时,两人已身处洛阳的宫城内。

  晨间下了一场雨,窗外榴花似火,绿叶蓊郁,整座宫城仿佛在一夜间浸入一幅浓墨重彩的花鸟画中。

  喝了这么多日的药,容娡觉得自己好的不能再好了,对这最后一碗药无比抗拒,搂着谢玹的手臂软声恳求。

  谢玹不为所动,只说:“良药苦口,最后一碗了。”

  容娡眨眨眼,放开他,道:“那好吧,放凉一些我再喝。方才李复举他们不是来寻你议事吗?我会喝药的,你去罢,不用担心我。”

  谢玹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我若走了,这碗汤药,是给门前栽的树喝,还是给盆中的兰花喝?”

  意图被看破,容娡微窘,脸红成了小石榴,气急败坏的跺着脚道:“谢云玠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她气鼓鼓地端起碗,一鼓作气喝完药,重重将碗磕在桌案上。

  磕完扔不解气,忍不住控诉道:“小时候我爹也这么对我,你简直和我爹是一样的做派,一样的讨厌!一样的烦人!”

  谢玹不理会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将人拦腰搂近,照例用唇舌将蜜饯送入她的檀口中。

  而后忍笑发问:“将我比作你父亲?作父亲的,能这般吻你吗?”

  容娡含着蜜饯,说不出话。

  过了须臾,睁着水滟滟的眸子瞪他,啐道:“不要脸!”

第112章 凤凰来仪

  番外(八)凤凰来仪

  回到洛阳已是五月。

  大巍无国君已久, 立君一事不容再耽搁下去。太常寺紧赶慢赶,定下了端阳节后,五月二十, 新君登基。

  容娡与谢玹虽尚未举办婚典,但宫中人人皆知这两位是实打实的真夫妻, 成婚不过是早晚的事, 无人敢怠慢了容娡这位未来的皇后, 消息很快便由宦官递到月昙殿。

  容娡听闻后, 翻看黄历。今年的五月二十是“天赦日”, 天德值神, 百无禁忌, 是个宜登基的好日子。

  明日便是端阳节,眼瞧着距登基大典没几日了,宫中上上下下忙作一团。

  谢玹更是忙于前朝政务,常常半夜三更才回寝殿睡下,次日拂晓又早早起身。

  回到洛阳的当日,象征着后宫之主的凤印,被谢玹当着众人的面拿给容娡。

  但如今六宫空置, 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皆由宫中年长的女官着手去做了, 没什么需要容娡操心的,她成天清闲无事, 将偌大的宫城逛了个遍。

  谢玹那日命人将玉玺呈给容娡时, 神情与平日里送容娡一些珍宝美玉并无二致, 甚至称得上随意。

  可他嘴上虽说是让她拿着玩儿, 宫里那些人却个个都是人精,一看便知, 君上这是让容娘子入主中宫的意思,说这话是在敲打他们呢。

  几个机灵的宦官立即行礼道贺,其余人反应过来,也纷纷出声,道君上与娘子早俪宸极,恩隆好合。

  容娡也不是个傻的,明白谢玹的用意,娇笑着同他耳语几句,风轻云淡地命人收下凤印。

  路途遥远,身心俱疲,之后她便早早歇下了。

  隔了两日,容娡翻看完黄历,忽然想起这桩事,命人将收好的玉玺拿来,好奇地捧在手心看。

  谢玹忙于政务,不在月昙殿内,白芷凑在容娡面前,陪她一起看。

  两人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门道,只觉得凤印上的凤凰栩栩如生,羽毛根根分明,很是精致好看。

  容娡爱不释手,白芷也跟着高兴。

  “凤印在手,娘子日后便是后宫的主人了,有管理六宫的实权。宫里的那么多人,皆听从娘子调遣,任是谁来,也动摇不了娘子凤仪六宫的地位,可见君上对娘子的爱重。”

  容娡听着,却渐渐有些心不在焉,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她蹙眉,喃喃道:“你说的对。你们君上爱我,所以将凤印给我傍身。可我并非名门大族出身,未必有治理后宫之能。若是日后宫里的人多了,而我做的不好,又无母族傍身,朝臣上奏请求另立贤后,凤印给了别人,该怎么办呢?”

  白芷吓了一跳,忙道:“君上待娘子一心一意,绝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凤印只会是娘子的!”

  谢玹便是在这时走进殿内的。

  近来政务繁忙,议政殿当值的朝官皆是早出晚归。明日是端阳节,今日的政事商议的七七八八,他便命朝官提前下了值,自己也早早回了寝殿。

  未曾想听到了白芷的这一番话,当即脚步一顿。

  他并未听见容娡先前说了什么,不过他何其熟悉她,稍微一想,不难猜出她说了什么话。

  殿门口守卫行礼的动静,惊动了殿内的两人。

  谢玹迈入殿内,抬手屏退侍从,白芷忧心忡忡地看了容娡一眼,行礼退下。

  谢玹走到容娡面前,沉声:“孤不会纳妃,我不会有别人。后宫如今只有你一人,日后也仅会有你一人。”

  容娡拿余光瞅他,半真半假道:“哼,漂亮话谁不会说,嘴皮子碰几下的功夫,我从前可说过不少呢,休想哄骗了我去。”

  话虽这样说,唇角却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谢玹在她对面坐下,撩起眼皮睨她:“我几时哄骗过你?”

  容娡把玩着凤印,睁着水润的杏眼与他对视,理直气壮道:“你是要同我翻旧账么?云玠,你确定你从未哄骗过我?那你引毒之后躲着我作甚?”

  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翻起旧账来,怕是要没完没了了。

  谢玹神情不变:“姣姣又打算何时将那些哄骗我的漂亮话一一兑现?”

  容娡从前可哄骗了他不少事,一听这话,心虚的不行,连忙转移话题。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有些不安。我出身低微,身后无大族依仗,娶我于你并无益处,更无半点助力。万一有人会上奏我德不配位,不让我做你的皇后。该如何是好?”

  谢玹嘴角噙着笑,捏起果盘中的一颗杏子,慢条斯理地去掉核,将去了核的一块黄澄澄的杏肉递去她唇边。

  容娡怕酸,扫了一眼,蹙眉:“酸不酸?”

  谢玹低头抿了一口杏肉。

  “不酸。”

  见容娡张口咬了杏肉,他的视线从她饱满红润的唇瓣上的划过,又拿起一颗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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