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川了了
“父皇近日独宠一位美人,传言说她是天命圣女。昨夜却不知为何突然暴怒,将那美人蒸——”贺兰铖有些说不下去,摁了摁额角,“罢了,得过且过吧。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血河之役后,他的父皇便像变了一个人。
贺兰铖吐够了苦水,试探着问:“你当真不愿治理朝政?”
谢玹似笑非笑:“我不是国师么?”
贺兰铖沉默下去。
国师……
国师哪有什么实权。
与其说是国师,不如说是在谢玹身上加了层禁制。
贺兰铖暗叹一声,枯坐半晌,起身辞别。
下楼时却险些同脚步匆匆的静昙撞在一处。
静昙匆忙对他赔礼。
贺兰铖免了他的礼数,想了想,有些好奇地停下脚步。
静昙道:“主上,容小娘子带着白蔻和白芷,以‘谣诼’之名捉了两个仆妇,将人揭举到了戒律堂。”
白蔻与白芷效命于谢玹,戒律堂里有不少族老之人,如此一来必然能看穿二人之间的往来。
谢玹并不在意这层缘由。
他眉尖微蹙,神色微冷:“如何谣传她?”
静昙摇头否认,语气却颇为畅快:“她们并不是谣传容小娘子,而是谣传您。”
谢玹一怔。
贺兰铖在楼梯处侧耳听了一阵,见方才还沉如死水的谢玹,神情泛起波动,啧啧称奇,笑道:“谢云玠啊谢云玠,你那位小娘子,倒是当真护你护的紧呢!你何时给人家一个名分?”
他略知容娡的来历,心知肚明,以谢玹的身份,绝不可能会娶一个无权无势的表姑娘。此番出言,不过是意在调侃。
说完,他便离开了。
谢玹垂着眼帘,沉默一瞬,沉声道:“不会太久。”
“她人如今在何处?”
不及静昙回应,谢玹便披上鹤氅要往外走。
清隽的身影,才走出暖阁,便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旋即他便被容娡温软的身躯扑了满怀。
“云玠哥哥!”
容娡环着他的腰,眼眸亮晶晶的。
她在笑。
漂亮的眉眼鲜活飞扬。
笑容里隐有邀功之意。
好像在说——
看吧,我说我会帮你处理这些说闲话的人。
我做到了。
谢玹看着她娇美的面庞,心里蓦地掀起古怪的浪潮,细密地牵扯着他的心绪,剧烈的翻涌。
他其实从未将这种谬论放在心上。
旁人去处置时,他也往往事不关己地漠然置之。
只是如今为他出头的人是容娡,便有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她是他的。
她兑现了她的誓言。
奇异的情绪,一点一点攒积为滔天之势,层叠击溃着他的理智。
谢玹不是谢珉那些年少之流。
这种讨好他的手段,以往不乏有人用在他身上,并不能令他有所动容。
令他动容的,是频频脱离他掌控的容娡。
他清楚地知道容娡的所作所为,或许并非出自真心。
但他愿意听信。
也甘愿沉沦。
谢玹俯身将她拥紧。
清浅的甜香幽幽缭绕。
谢玹嗅着她的甜香,忽地忆起,自遇见她后,他好像……极少梦见那些尸山血海了。
容娡总是如此有本领。
令他不由自主的生出,想让她永远只属于他的妄念。
第46章 赴宴
容娡从戒律堂来暖阁时, 天色已晚。
她才到暖阁不久,外面便隐隐起了风。寒风刀子似的割着人脸,天幕阴沉, 似乎有要下雪的意思。
容娡畏寒,窝在谢玹臂弯间思索一阵, 索性决定不回晴菡院, 留宿在长房这边。
至于阿娘, 自有谢玹会想办法帮她遮掩。
谢玹的暖阁里放着的尽然是各类书籍, 并未设床榻, 她便跟着谢玹回了他的院落。
路上, 容娡不禁好奇地张望。
这还是她第一回 来谢玹在谢府的院落呢。
容娡原本有心打量一番, 奈何夜黑风高,看不清楚,只觉得院落十分大,空旷而冷清。
谢玹一手持着灯盏,一手牵着她的手腕,走在她身前,颀长高大的身影为她遮挡大半寒风。
待将她引到一间居室前, 他温声道:“你今晚宿在此。”
容娡偎在他身旁, 抬起眼看。门窗里黑黢黢的, 支摘窗被风吹得咣当作响,有点瘆人。
她当即瑟缩着抱紧谢玹的胳膊:“我一个人睡, 会害怕。”
谢玹抬手指向旁边的居室:“我宿在邻室, 莫怕。”
容娡还是害怕。
与谢玹相处这样久, 她渐渐熟悉他的脾性, 知晓谢玹极为好洁,虽平日不大显露, 但他所用之物绝不能被旁人沾染。她记得很清楚,上回他同贺兰铖对弈后,冷漠地唤来静昙将他用过的棋子丢弃。
想到此处,不禁委屈巴巴地吸吸鼻子:“哥哥是嫌我么?为何不愿我与你同宿一间房?”
谢玹沉默一瞬,垂眸看向她,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
“姣姣,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同宿,甚为不妥。”
听了这话,容娡不以为意,心道,若是与旁的男子同宿,当然不妥,她必然要避之若洪水猛兽。
但之前她中了药,百般勾引谢玹,这人仍坐怀不乱,可见他绝非为欲|念左右之人。
她才不会怕他。
便摇晃着他的胳膊,满不在乎,甜声哄道:“我心悦你,若是不能与你同房而宿,那才不妥呢!”
谢玹这回沉默的稍久一些。
最终还是无奈的向她妥协,容她宿在自己卧房中,他自己则睡在外间的卧榻上。
容娡嗅着冷檀香,雀跃的在被褥间滚来滚去。
然,因着之前几次谢玹突如其来的吻她——还吻的那般让人招架不住。容娡虽蠢蠢欲动,但有些拿不准他如今的想法。辗转一阵,没敢不知死活的撩拨他,窝在温暖的被褥里,很快便入睡。
夜里,她睡得有些不踏实,迷蒙的哼唧了几句谢玹。
半梦半醒间,好像真的看见谢玹走到了她的榻边。
无边浓郁的夜色里,他的神色莫辨。似乎,在盯着她瞧了一阵后,俯身轻柔地吻了她的额头。
吻过她后,还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容娡困的迷糊,不知自己是否是在做梦,只当他可能是要量她的手腕,给她做什么暗器防身。
第二日晨起后,她头脑发沉,哈欠连天,将夜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今日不必去学堂,容娡依偎着谢玹,温习了一会课业,被他送回晴菡院。
—
谢玹并未刻意声张她与他的往来,但自那之后,也并未刻意将与她的亲近避人耳目。
府中人多眼杂,谢玹又身份特殊,盯着他动向的人不少。
以往那样多的小娘子试图亲近谢玹未果,如今竟让初来乍到的容娡接近了他。
很久便有风言风语兴起,越传越离奇,说容娡是勾人的狐狸精。
但没几日,那些谣言便偃旗息鼓。
容娡不知谢玹是如何摆平的,但既有他出手,她便不必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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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想撮合谢珉与容娡,与谢珉一母所出的谢云妙,频频来找容娡攀谈,渐渐与她相熟。
毕竟是三房唯一的小娘子,同她亲近没什么坏处。容娡衡量一番,坦然接受了谢云妙的亲近,假装温和地同她相处。
但她知道她们彼此不过各有所图,实则待谢云妙并无多少亲近之意。
腊月的某一日,下了场极大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