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 第71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谢玹瞥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淡淡应了一声。

  容娡抬手扇开弥漫在碗上的水雾,用汤匙舀起一只饺饵,心不在焉的吹凉,想了想,转身喂给谢玹。

  “哥哥先吃。”

  谢玹瞥了一眼,慢慢张口咬住,浓密的睫羽如同羽扇般遮在眼前,显得他的神情很乖顺温和。

  这人进食的模样也很斯文,斯文的几近死板,想来以往便是连用膳也是循规蹈矩的。

  容娡望着他明净温雅的面庞,心里一时百味杂陈,不禁暗叹一声,要是谢玹一直高居在神坛之上就好了。

  哪里还会惹出这些乱子。

  喂完他,她又舀起一个饺饵,送到自己口中。

  鲜美的口感入腹,容娡眸光一闪,眼底浮出泪光。

  谢玹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眉尖微微蹙起:“烫?”

  容娡摇摇头,小声道:“不是。”

  “我只是想到,这是我与哥哥认识以来,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谢玹垂着眼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容娡沾湿的睫羽如同蝴蝶美丽的翅膀般颤动两下,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尾滑下。

  “……而我父亲常年劳碌政务,极少还家,兄长去岁便被接来谢府,我好像许久未曾同家人一起度过除夕了。”

  她哽咽出声,抓住谢玹冰凉的袖口,哀求道:“哥哥,能不能让我去见一见我的母亲与兄长,只远远看一眼便好。”

  谢玹的神情倏而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他审视着她,目光灼灼,眼眸如同一潭幽冷的冰镜,似是能将她的想法看的透彻,令她的盘算无所遁形。

  容娡硬着头皮,爬到他的膝上,讨好的凑上前,不甚熟稔地吻他,将他的薄唇含吮的泛出湿润的水光。

  “哥哥若是信不过我。”她气息不匀,声线里带着点潮湿的喘,“大可封住我的哑穴,我远远瞧上一眼便好,绝不会出声。”

  谢玹抚摸着她娇美的面庞,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淡无情绪道:“没必要。”

  “吃完这碗饺饵,允你去看。”

  容娡的心猛然欣喜地跳动起来。她压制住喜悦,扯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试探:“哥哥,你同意啦?”

  “嗯。”谢玹面容平静,将她神情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心中犹如一汪被冰封的死潭般毫无波澜。

  让她出去看一眼也好。

  如此方能断绝她逃离的心思,只得死心塌地的留在他身边,至死不渝的爱上他。

  如同她曾经许诺的那样。

  —

  谢府极大,明彰院距晴菡院颇远。

  婢女为容娡更换藏匿身形的衣装时,谢玹命人备好车马。

  二人乘上马车,驶出明彰院。

  每远离囚笼般的院落一丈,容娡心里的激动与雀跃便多上一分。

  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喜悦,安分的垂头坐着,偶尔会忍不住透过帷帘的缝隙向外看。

  明彰院外的诸多院落,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张贴着崭新的桃符,节日氛围要浓郁得多,仿佛容娡葬身火海的死讯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影响。

  然而容娡喜不自胜,沉浸在自牢笼逃离的喜悦之中,对此并未放在心上。

  马车一路行驶至晴菡院,谢玹命人前去通报。

  守门侍从的应声远远传入车厢里:“容夫人领着容小郎君去四夫人院里吃酒去了。”

  闻言,容娡不禁一怔。

  她原以为母亲得知自己的死讯后,会终日悲痛不已、以泪洗面,眼下的情形与她的料想似乎有所不同。

  不过她们如今寄人篱下,母亲前去酬酢来往也无可厚非。

  容娡紧抿着唇,定了定心神,静候母亲归还。

  手炉渐渐不再暖热,容娡觉得有些冷,心底亦颇为焦灼,不禁往谢玹身上贴近一些,几乎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温度与檀香。

  谢玹不声不响,侧目看着车壁,面容空净明淡,不知在想什么。

  快三更时,谢兰岫与容励才姗姗归来。

  隔着一段路,母子二人的谈笑声便极为清晰地传入容娡的耳中。

  “四舅母的弹棋技艺颇好,不过阿娘是不是谦让舅母了?”

  “你倒是聪明。”谢兰岫笑了两声,“我们现在是客,如何能夺主人家的风头?”

  容娡坐在马车里,将帐帘拨开一道小缝,借着走道旁灯笼的光,隐约能望见他们的身影。

  可无人想起她。

  便是连与她血肉相连的母亲与兄长,也不曾提及她。

  她被关了多久?

  二十天,还是一个月?

  ……他们是不是坚信,她已经离世了?

  容娡望着他们,没由来地感觉到一种恐慌,心里的希冀一寸寸破碎、崩塌。

  谢玹如同毫无生气的雕像般端坐在她身旁,不悲不喜,了然又漠然地睨着她。

  容娡死死攥着自己的裙摆,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竭尽心思想出的逃离明彰院的法子,未必能够如愿奏效。

  就算她让母亲意识到她并未身死,而是被谢玹掳走,可母亲会为了她忤逆谢玹么?

  容娡太了解自己的母亲的心性了。

  她们母女是如出一辙的趋利避害、攀附权势。

  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为何谢玹会允她走出明彰院了。

  他应是,想让她看到,她已经被世人遗忘,借此让她心甘情愿的被他禁锢。

  ——但她不甘就此作罢。

  谢兰岫的脚步渐渐接近马车。

  对自由的渴望让容娡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拔腿朝车厢外跑去,张口欲唤:“母——”

  才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便被人拦腰截了回去,唇也被那人用力捂住。

  容娡说不出话,悲从中来,怒不可遏的挣动起来。

  而谢玹一只手紧紧捂住容娡的唇,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死死扣在怀里,竟还能保持从容淡定,声线平稳温磁,自若地同车厢外的谢兰岫交谈,命人将礼盒呈给她。

  谢兰岫道过谢后,便被容励搀扶着离开了,分毫不曾注意到车厢里的异样。

  容娡奈何不得谢玹,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心凉了半截,挣动两下,一口咬住谢玹的手,如同饿犬般死死衔住谢玹虎口处的皮肉。

  腥咸的血腥气在她唇齿间蔓延开,冷檀香倾泻而出,在她的口鼻间横冲直撞。

  容娡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仿佛被人用力拉扯,突突直跳。

  而谢玹审视着气急败坏的她,神情终于微微变了。

  车厢中黯淡的烛光下,他的眉眼一扫先前霜雪似的漠然,覆上沉冷的阴鸷。

  他俯身贴在她耳边,压低嗓音,声线薄冷的似锋锐的冰刃:“就这么想逃?”

  容娡怒视着他,虽无法应答,但挣扎的举动,显然是想逃离的。

  谢玹沉沉睨了她一阵,横在她腰间的手沿着她绷紧的脊背攀爬而上,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颈侧细嫩的肌肤,五指慢慢收拢在她纤细的颈项之上。

  他的语气很是温和轻缓,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却令容娡无端脑后生寒,几乎难以遏制浑身颤抖起来。

  “姣姣,你未免有些太不听话。”

第56章 情蛊(修)

  谢玹并没有要杀了容娡的意思。

  人死即涅槃, 不可再复生。

  虽佛经有云,朽聚必毁灭,有生终归死。

  但若是身死, 便如烟消云散,永恒寂灭, 什么都没了。

  如今的谢玹, 只是想将脱离他掌控的容娡关在身边, 让她将以往对他的哄骗尽数实现, 兑现她许下的诺言。

  他所谋求的, 是让容娡爱上他, 完全归属于他, 如同她说过的那样。

  这般发展下去,事态倒也不算完全溃不成兵,他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谢玹,能够从容的置身事外,漠然地看着她被他绝对掌控。

  他当然不会杀她。

  甚至,他早就为容娡的身死匿迹想好了理由,想好日后如何让她合理的复生, 再现于世人眼前。

  只是容娡过于乖张, 不肯依循他铺的路走, 依旧总是能频频脱离他的掌控。

  谢玹略有些无奈地阖了阖眼。

  他无比清楚,收拢在容娡细嫩颈项上的手, 会让她觉得受到威胁, 会让她觉得害怕。

  她害怕时, 就会安分下来, 心里盘算着小计俩,佯装出一副虚伪的乖顺假象, 小心翼翼地亲近他、讨好他。

  这便足够了。

  谢玹端坐如松,平静而漠然地睨视着膝上的容娡,感受着指间纤细的脖颈,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花枝般簌簌颤抖,看着她睁大一双泛着水波的杏眼,僵硬地停止挣动。

  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

  容娡缓慢地眨动双眼,眼尾滚落泪珠,顺着脖颈滑到谢玹手上。

  温热湿润的触感传入脑海,谢玹的睫羽没由来的颤了颤,仿佛被烫到一般,倏地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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