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幸栖跟幸樛三人对视一眼, 纷纷走远了?一些。
裴霁回提步上前, 站在河边的顾清宜穿得很厚, 系着斗篷, 但不知什么时候, 她又瘦了?。明明已经回到了?她熟悉的安州,忧心的事却越发多了?。
“怎么过来?了??”
“.......我父亲, 不在里面吗?”
她轻声道,有些魂不守舍的。
裴霁回的漆黑的眸光一闪, “.......你都知道了?,我们仔细的搜了?地道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丝毫踪影,怪我,没有将你父亲安全的救出来?。”
顾清宜看着他,反而摇摇头。
原本?一开始的震惊,背叛,如今只剩下了?庆幸,庆幸父亲还活着,他当真还活着,她在这世上还有亲人,还有父亲牵挂着就已经足够了?。
“这是我在母亲的院中捡的。”她将袖袋里揣着的两块岩石递给了?裴霁回,这石头是光滑坚硬,材质也?几乎一样,
“当年树下的铺着的石头还是我跟父亲一起来?这狭河捡的,难怪父亲会?选择用这石头刻字,因此我就猜到了?,父亲所在之处一定是在这狭河附近。”
她说的很轻松,一板一眼的解释,脑袋却被轻轻的拍了?拍,“......嗯?”
暖暖的手掌覆在她脑袋上,“嗯,幼安聪明了?。”
语气像是鼓励一个小孩一样。
狭河的河面风很大,顾清宜眨眨眼,好像有冷风灌进眼里,在要湿润的前一秒,她侧了?脸。
这时,远处有人驾马过来?,马蹄声将几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裴霁回看向来?人,周身的温和散去,这是他吩咐在驿馆守着太子的人。
“有何急事?”
“大人,太子那边出了?一点状况!”
他看了?眼顾清宜,顾清宜点点头:“表哥先去忙吧。”
天亮了?,她也?该去做她该做的事了?。
... ...
驿馆。
天色渐渐破晓,东面的云彩染上了?破晓色,天色渐渐明晰。
裴霁回脚步沉稳却很快的走进了?连廊,太子所在的院中难得的很安静,尤松身量比裴霁回矮了?很多,他一步的路尤松要两步,只好脚下生?风的跟上裴霁回,
气喘吁吁道:“子时的时候,上京城派来?的太医已经连夜快马加鞭到了?,之后太子又发了?好大的火,后来?下官才明白,是几位太医都说、说太子的腿没救了?!”
“当时下官赶紧派人去请大人,却不知大人行踪,大人快去看看罢,如今正?闹着自尽呢!”
“胡闹!”听?到最后一句话?,裴霁回冷眉一横。
哪怕天亮了?,院中还挂着灯笼,下人都没有功夫过来?撤下,都在集中在了?太子的寝屋中拦人,没人管这等小事。
裴霁回上了?台阶,屋里的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逐渐传来?,他脚步声反而放缓了?。
“殿下、殿下?您何苦想不开啊.......不过是伤了?腿,何至于了?结性?命。”
双鬓花白的院正?被其余人搀着,一连的加急赶路,加上年纪已大,现在站着都颤巍巍的。
“院正?,你知道大宣的规矩,孤还活着,这皇位总会?传到孤的手上,不如死了?给别人让道的好,省得日后大宣多了?个让人诟病四肢不健全的帝王.......”
他的声音呜咽咽的,但音色很粗,听?起来?有些细微的滑稽。
走到众人身后的裴霁回勾唇笑笑,出声道:“太子殿下,您当真如此为大宣国体着想,下官深感钦佩。”
冷沉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惹得众人愣住齐齐看过来?,裴霁回沾了?一身湿露,显得眉眼尤为的严冷,仿佛裹带着外面冬日的寒意。
“孤......孤...”太子被裴霁回戴高?帽的说法噎住。
“哎呦,都护大人,你可?算来?了?,你主意正?,快劝劝太子殿下呐”院正?犹如看见救命恩人,激动上前。
“劝?”裴霁回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正?对着他单脚站着的太子好像看出这笑里有些讽意。
裴长西有些心虚的低眼。
“来?人,扶几位太医回去厢房休息。”
“诶?这、这这这”对于裴霁回这突如其来?的安排,院正?结舌。
他看向老院正?,“几位太医一连几日昼夜赶路,先下去歇息。”他身后的幸樛紧接着抬手:“几位太医,请。”
裴长西嘴巴微张,这些太医可?是为他治病的,就这么走了??!
眨眼间,屋中又只剩下了?太子、裴霁回和尤松三人。
“殿下,请。”裴霁回抬抬手,而后气定神闲的走到了?一边的官帽椅上好整以暇的坐下。
“......请什么?”裴长西不明所以。
“下官记得太子殿下方?才是想自尽?下官是在说,请自尽。”
这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太子瞪大了?眼,尤松直接弹了?起来?,“大大大、人,您这是!”
裴霁回的神色很冷,不像开玩笑,看着同样脸色沉下来?的太子:“尤大人,你担心什么,太子殿下的刀未开刃,下官只是想看看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割破手腕。”
太子脸色一变,一闪而过被拆穿的恼怒。
“啊?这.......”尤松左看看右看看,识相地安静了?下来?装假人。
“都护不愧是父皇最为器重之人。”裴长西扯扯嘴角,丫鬟都被赶出去了?,他单脚站立,艰难的上了?脚凳,姿态狼狈与对面的一身矜贵的裴霁回形成对比。
“这些日子忙着茶盐案,加之殿下在养伤,其实下官很早之前就想问问殿下,何故这么笃定就是二皇子所为?”
今日自尽一事会?随着太子的病情一起飞鸽传入上京裴平手中,两个儿子中,裴平本?来?就偏心更与他相像的太子,见到太子如此惨状和心灰意冷,别说改立太子了?,二皇子还定会?受到裴平的惩处。
“怎么如今这地步,都护还觉得不是二皇子想要陷害孤?!”他冷笑,对上裴霁回漠然漆黑的眼,深吸了?几口气,老实道:
“当时我们到了?百里线关,见景色甚为震撼,就下了?马车席地休息,可?当时突然窜出一对人马,直接对着队伍砍杀,我当即被敲晕了?,等再次醒来?,是侧妃背着我爬上了?百里线关的山林中。”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二皇子派人”
“我当然知道!”他打断裴霁回的话?:“孤醒来?时,是侧妃告诉孤,其中一人腰上挂着二皇子府的令牌,这怎么不是?”
谁料裴霁回却笑了?出来?:“殿下,戒惕弗弃这四个字的道理,难道邹太傅并?未跟您说?”
不等太子追问什么意思,裴霁回的笑意霎时散了?干净,抬手冷声却不容拒绝吩咐:“来?人!去将西偏院的张侧妃给本?官拿下!”
“!!”二人齐齐一惊!
“裴霁回,你放肆!家?月是孤的侧妃!”
“殿下,罪臣之女,不堪为东宫侧妃。”裴霁回沉沉的眼对上裴长西。
“......你你什么意思”
尤松也?忍不住轻声问:“大人......那张侧妃的父亲,可?是然州的张刺史......”
“现在不是,很快便是了?,臣请殿下放心,霁之会?还殿下,以及枉死的太孙一个交代。”
提到当初在行宫流了?的孩子,太子也?有些坐不住了?,但腿伤在身,只得定定的坐在榻上,双目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可?裴霁回却起身:“届时,殿下会?明白的。”
说完,他带着尤松拱手告辞。
出了?门,尤松头脑转的快,凑近裴霁回道:“大人,您的意思是,那晚刺杀下官的,是张家??!”
他的语气十分惊诧,这张家?那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正?是。”
当初为了?引出是谁偷了?都护司的印章为顾阑的假派令盖印,他来?安州也?将人手调出都护司,最后再让尤松来?了?安州,那晚当真是引来?了?张家?的行刺,所以,那日方?萂才突然找上了?幼安。
因为,他们、或者?说裴九竹,不得不将张家?作为一步废棋了?。
只是裴霁回没想到,张刺史竟然是宣安王的手下。
像是想到什么,他眸光一黑,看向尤松:“尤大人,你的奏章能直接上达天听?,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大人尽管吩咐!”
... ...
“姑娘,龄安来?了?。”
“嗯,让他进来?罢。”
顾清宜站在轩窗前,看着六角棱窗外的景色,这里是刺史府的西园,读书?学武,孩童作伴,一个个身影如同剪影一般闪现,又被初冬凛冽的风刮走,不见丝毫踪影。
身后门口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至:“幼安姐姐,怎么突然约我来?西园见面。”
顾龄安看见她清瘦的身影站在当风口,冷风将她身上的浅云色的小袄吹得勾勒出纤瘦身形,皮肤很苍白,“姐姐这是怎么什么,快过来?,别的又吹生?病了?。”
少?年颦眉,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我想起一句诗,折花门前剧,两小无嫌猜,可?惜......”她的声音突然传来?。
顾龄安顿住脚步,在距离她只有两步的距离,“幼......幼安姐姐这是怎么了?。”
“你不累吗?”
“什么?”明明很轻的声音,顾龄安却好像被铁拳重重锤在原地,这两步的距离不敢动分毫。
心底升起忐忑和什么东西再也?抓不住的恐慌。
“我只想问你,你将我父亲囚禁在哪了??”
顾清宜转身,眼眸冰冷,陌生?的看向前面惊慌失措的少?年。
“我、我不明白幼安姐姐在说什么......”
“不明白吗?龄安,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最后一次,我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龄安,你怎么不要我了?。”他眼底有些仓皇的恐慌,想笑,脸色却比哭难看。
他脚尖犹豫很久,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少?女的胳膊,下一瞬却被狠狠的甩开,伴随而来?的是顾清宜突然失控的情绪和声音——
“因为你根本?不是顾龄安!”
“你是裴九安!”
顾清宜第一次这么失控厉声喊,泪水糊了?眼眶。
“呵,好玩吗,这样将我一家?人耍的团团转,你和你哥哥裴九竹,就这样看着!望着!这几月我被你哄的到处找我父亲,我到处拜托你调查,我急得睡不好!吃不下!而你却早已将我父亲囚禁起来?,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开心?”
泪水再次从眼眶滚落,她的视线恢复了?瞬间的清明,她看清了?对面的少?年慌张的摇着头,喃喃说着不是,脸上是再也?隐藏不住的惊慌茫然。
顾清宜扯扯嘴皮,轻声道:“我真的恨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