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蘅芜月白
面上却佯装严肃地“哦”了一声。她手指轻抚腕上玉镯,镯子在她指尖泛着隐隐光华,她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将手腕抬起,对着阳光细细打量,好奇道:”咦,这玉似乎是……”
“嗯,这料子你见过。”
似乎知道她在奇怪什么,少年结过话茬淡淡道。
“侯府马车,你第一次坐的那辆。”
江淮掀起眼皮望了一眼那玉镯,“当时你想伸手去摸,我猜你也许有兴趣,便摘了让匠人做了一只玉镯,还有……”
他语气顿了一下,轻轻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一只玉佩。”
“哦?”林若雪更好奇了,歪脑袋瞧他:“那玉佩呢?”
见她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少年有些不悦,刻意生硬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可他越这样,林若雪就越好奇了,抓着他的胳膊就晃:“你就告诉我嘛,淮哥哥。”
她刻意加重最后三个字,语气温软,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少年却果然吃这一套,佯装冷酷的面孔瞬间就有些绷不住。
少女的嗓音像是挠痒般一下一下撞着他,他犹豫了再三,最终从容赴死一般地低下头,语气吞吐道:
“另一只,本侯…….”
话到嘴边,他缓解尴尬般地咳嗽了一声。
“本侯贴身戴着。”
“……..”
* * *
江淮送完林若雪,回到自己住处时,天色已经擦黑。
意外却遇见王敞之在门前站着,似乎是在等着他。
王敞之应该是等了半天了,一见他,像猫见着耗子似的就冲过来。
“淮哥,您老人家可终于回来了!”
草就场涉猎结束后,王敞之就一直在他书房外面等着。
按理说以江淮的性子,绝不在无趣的地方多待一刻,结束后就应该立即纵马回府了。可今日不知怎的,王敞之在他家门口蹲得脚都麻了,吃光了一袋子烧饼等到夜色擦黑才等到这小祖宗。
也不敢发脾气啊,王敞之悻悻然凑过来,嘴巴里嘟嘟囔囔的,“有了相好就忘了兄弟……”
江淮好像没听清,也没生气,扬了扬眉毛:“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王敞之满腹牢骚地摆摆手,他自然不敢当面抱怨这个小霸王,但还是满脸不高兴地偷偷瞟他一眼,一边小心翼翼怕他发火,一边又心里偷偷不高兴。
可他的目光最终却在对方的脸上定住。
王敞之:?
他狐疑地凑近江淮的脸又认真端详了一阵。
仔细瞧了半晌,似乎在确定什么事,最终,睁圆眼十分不可置信地盯着江淮的面孔大叫道:“淮哥,你在笑?!”
江淮:嗯?
难得的,他没急着反驳,也没发脾气,只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一直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这么明显吗?”
“呵呵。”王敞之望着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就差几个大字写您脸上了,江小侯爷。”
这样啊…..
江淮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嘴唇,两根手指捏着摩挲了下,仿佛在回味之前的触感和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双星目望着远处的虚空半晌。
喉间滚动,忽然发出一声莫名的笑。
王敞之:……
他这旁若无人的一系列动作看得王敞之头皮发麻,他干咳了几声企图唤回对方的注意。
“淮哥…..那个。”
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契来。
“你上次托我寻的十几个铺面,还有铺子里伙计的工契,我都给你找来了。”
江淮淡淡地应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厚厚的一叠纸契,就着半溟的月色细细翻看起来。
“确定过了?都是时下最旺的铺面?”
他没抬头,一边翻看着一边语气平淡问道。
“确定过了,各种绣娘织机也都是最好的。”王敞之老实回答。
想了下,又酸溜溜地添了句,“小嫂子得了肯定心中欢喜。”
“多嘴!”
江淮笑着用纸契砸了下他的脑袋,半晌,又正色道,”辛苦兄弟了。”
“不辛苦不辛苦。”
王敞之笑嘻嘻吐了吐舌头,“反正也都是您掏钱。”
“……..”
“不过话说回来….”
王敞之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淮哥,说实话,我们之前是真没想到。”
江淮挑眉:“想到什么?”
王敞之摸摸鼻子,“就….没想到,淮哥您能对喜欢的姑娘这么好。”
江淮没接话。
王敞之自顾自说道,“说起来,我们也真该谢谢林姑娘。”
江淮这回似是来了兴趣,扬了扬眉:“为何?”
“就……”王敞之有些难为地挠挠后脑勺。
“自从淮哥你和林姑娘好了后,您整个人,都变得…..”
他顿了下,似乎是努力思考着措辞。
“都变得….温柔多了。”
江淮想都没想:“本侯之前不温柔?”
“…….”王敞之难为地沉默了。
“若是之前我们跟你这样讲话的话…..”
他摸摸下巴。
“现在应该已经在被抽的路上了。”
“……”
第40章 从军
以往这个时辰, 江淮应该是刚结束晚间的骑射训练回到房中。
今日却不同以前,没有继续将案头的兵书翻出来看,他在书房中慢慢地来回踱步,然后就着半溟的月色, 脚步定在了窗边的书案前。
夜色渐浓, 他却没点灯火, 清浅的月色洒在他的衣衫上, 少年凭窗而立。
月色将他的面孔染上一层朦胧梦幻的光影, 一贯俊美肃冷的气质也平添了一抹柔和。
少年望着窗外明月,不知是想起些什么, 半晌,他有些莫名地发出一声笑。然后撩起衣摆,施施然在案前坐下。
他随手拿起放在桌角的那叠纸契,漫不经心地翻动几下,又动作轻缓地放回桌角最显眼的地方,轻柔地用羊脂玉制的镇纸压下, 镇纸上刻得是林若雪的小字和生辰。
想起些什么,又扯开外衫,露出一截苍白泛着青筋的肌肤, 右手探入里衣, 摸出那块和玉镯一同打造的玉佩。
同样的,照着他的小楷一笔一画篆刻上去,少年字迹清正遒劲,显出一道苍凉的气质, 刻得却是林若雪的名字。
林若雪。
阿雪。
他单手捏着着玉佩上的璎珞小心翼翼地将它拎起到面前。
月光透过莹莹的玉料穿照而来, 印到他的面孔,勾起唇角一抹清清浅浅的笑。
少年一直同刀枪剑戟为伴,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他觉得心底隐约有什么慢慢地化开,流淌,滑过他的五脏六腑,温润他的每一处经络。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他觉得不同。
因为那个江南来的远房表妹,因为阿雪。
江淮觉得他的生活,开始变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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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月光洒落在林若雪的院落,她手支着下巴,觉得有些苦恼。
自上次二人猎场以来,她觉得自己过了数十天幸福,却又梦幻到不真实的日子。
自父亲去世以来,她很久没能这样痛痛快快地开心过,她和江淮去了很多地方,被他教了骑术和箭术,品尝了许多见都没见过的食物,好像将一切纷扰都抛于脑后,天地间只有她们两人。
她第一次这样发自内心地想将一人时刻留在自己身边。
皇后从宫中寄来的书信全未拆封,成叠地堆积在书桌的角落,在那副画像的旁边。
她并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可那些包裹着她的甜蜜像漩涡一样拖着她向下坠,一天又一天。
本能地去回避那些严肃到早晚都需要面对的事情,忽略那些密如雪片般的书信,不敢去拆。
可当边关传来第一道战事的消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