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饭团桃子控
顾甚微闻声扭头看去,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大婶将一个铜盆举了起来,递给了前头的人,“快快快,给传一下!麻利点儿,别耽误事!你看那吴推官像是会打水的人吗?我可等不了!”
前头那人一听,忙给递了出去,就这样犹如击鼓传花一般,不等吴江炸毛,那铜盆带水已经被传上了公堂。
“顾七娘”弯下腰去,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掏出一颗丸药来扔进了水中。
那药丸入水即化,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顾七娘”捧起水轻轻地在脸上洗了几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又站直了身子,明明五官长相好似没有太大的变法,凑在一起同她先前有七分相似,可这么一洗之后,硬是同从前变成了两个人。
“顾七娘”扑通一声跪了下地,她冲着王一和拜了下去,认真地解释道,“还请大人恕罪,我的确不是顾七娘。奴家姓楚,名刀刀,是个戏子。”
“因为同那顾七娘生得有几分相似,是以便有人请我在公堂上演这么一出戏。原本想着这狠心的爹娘瞧见女儿死而复生,说不定便会懊悔地说出真相来。”
“岂料是刀刀将这世道想得太过简单了。今日之举,实属为了得到证言,荒唐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奴家虽然有过错,但是绝对没有撒谎,更加没有戏弄大人,戏弄大家的意思!”
那楚刀刀说着,看了顾甚微一眼,又扭头朝着人群当中看去。
这个时候,人群中传来了一个有些干枯的声音,在那第一排角落里站着的一个老妇人突然之间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整齐的蓝布衣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看上去十分的不苟言笑。
“还请大人恕罪,是老奴请了楚姑娘过来替顾七姑娘说这么一番话”,她说着径直地走到了顾长庚夫妻面前,然后方才一板一眼的跪了下去。
那齐氏一瞧,惊呼出声,“杜妈妈!”
&t;div tentadv> 杜妈妈抬起头来,看了齐氏一眼,“没有想到,二夫人肯承认老奴的身份便好。”
“老奴乃是顾七娘子的乳母,春日宴的时候,我也一并去了,方才楚刀刀所言的字字句句,皆是老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便是活生生的证据!”
“七娘子被父母兄弟所逼,心灰意冷不出三日撒手人寰。”
“顾长庚先前为何那般肯定顾七娘子不可能活着回来,是因为他知道,出殡即出嫁。顾七娘子的骸骨,现在正躺在苏家的坟地里,同那苏槐合葬。”
杜妈妈说着,嘲讽地看了已经大惊失色的顾长庚一眼,“这是我要交给大人的第二个证据。”
“顾七娘子自幼就是我照看长大的,她七岁那一年左手受了伤,养了一年方才好,到后来阴雨天都还会疼。她的门牙往左边数第四个牙,被虫蛀烂了。”
“我提前问过旁的仵作,他们说这些都可以在骸骨之上体现出来,用来证明死者的身份。”
“其实,大人都不用开棺验尸,只用派人去那苏槐的墓碑上看看,就能够清楚的瞧见妻子顾氏几个大字。”
杜妈妈言之凿凿,说起话来更是冷酷又有条理。
像是今日之事,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演练过不知道到多少遍了。
“姑娘心善,在她自己存了死志,还挂念着我,告诉我让我连夜的逃走。因为我是知情人,顾长庚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害,又怎么会放过我呢?”
“七娘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没有办法苟且偷生,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若是这点情谊都无,我同那畜生何异?”
杜妈妈说着,对着顾长庚呸了一口,不等他发作,她又转过身来冲着王一和拜了拜。
“大人!我有的第三个证据,便是如今正在站在这个公堂之上的江湖掮客李茆!”
杜妈妈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先前他们想着一大清早看两个热闹有些消化不良,可没有想到这不是两个香瓜,它是一个大西瓜!
王一和同韩时宴对视了一眼,并不意地齐齐看向了顾甚微。
事到如今,若是他们还不明白,今日一早的这场大戏完全是顾甚微安排的,那可就真是跟吴江一样的傻子了!
“顾家的名下的确是没有什么大货船,因为他们的船都记在一个人的名下,那个人叫做韦一潮。”
“汴河之上的过往船只,并不能随意开设赌局。但是李茆却是一直稳稳当当的做庄家,干着那种骗人血汗钱的勾当。他做这犯法的事,并不能在所有的船上。”
“只能在韦一潮的船上!”
杜妈妈说着,再一次看向了顾长庚,“被骗之人难道没有去告过状吗?负责漕运的巡卒为何不查?”
“当然是你们拿顾七娘的命换的啊”
第121章 鸡飞狗跳
韩时宴听着,不由得朝着一旁的顾甚微看了过去。
她双手抱臂站在那里,像是水中月天边云,看不出悲喜,忽远又忽近。
难怪先前那“顾七娘”的状纸之上写了三条大罪,分别是逼死亲女,私设赌坊,草菅人命。
当初那杂戏班子的小哥儿是怎么识得李茆的?便是在那苏州来往京都的大船之上,落入了李茆的赌局陷阱。
他们去抓捕李茆的时候,顾甚微告诉他们,李茆经常会换船,但是他换船有一个特点,就是换来换去都是韦一潮的船。原来这个韦一潮竟是顾家的人。
难怪此前他们三人夜袭顾家,翻出了左棠母子被毒杀的旧案,打了顾家一个措手不及。
顾言之便可以在一夜之间找人设局,想要诬陷顾甚微为杀人凶手,立即打了个反击。
当时他便琢磨过,顾言之一个读书人,究竟是如何同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掮客扯上关系的?不光是这一回的李茆还有那杂戏小哥儿;
还有赖妈妈一个内宅妇人,是如何联系上郑老六这种亡命之徒用暗器杀左棠的?
如果说他们早就拥有了“韦一潮”,早就拥有了好些“李茆”,那么一切就串联了起来,解释得通了。
顾七娘的命,是顾家人奔向血淋淋的满河金银的
三项大罪已经应了两项,那么
韩时宴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盖着白布的于有地的尸体上。
显然想到了这些的不光是韩时宴一个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李茆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李茆一脸阴郁,见众人瞧来,反倒是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就在气氛陡然紧张的时候,那个叫做李芸的姑娘,却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嘴巴一瘪,吓得哭了出来,“堂哥,你快别瞪了啊!你他娘的眼睛瞎了啊,没看到开封府皇城司御史台一起将咱们抓了,他们就差没有把顾老二有几种颜色的裤衩子都查清楚了,你还瞪谁啊!”
“死了死了!我就说我在乡下养羊好好的,你个杀千刀非要拉我来骗人!”
“还说什么有大官罩着出不了事,让我瞧见肥羊就骗去赌钱,那于有地输得当裤子,你又让我骗他下扬州,反手就要给人卖了!我哪里晓得他会逃跑啊!”
“人不是我杀的,我连杀鸡都不敢,大老爷们你可别像我堂哥那么瞎。我最多哄人去赌钱,那于有地不是我杀的,是我堂哥的手下打死的!”
“当时他死的时候,还死死抓住我的脚,现在我的脚都还有淤青呢!他们把他沉了河,还在他的背上的贴了镇压鬼魂的符纸!我也不知道这绑了石头的尸体,怎么就飘起来了啊!”
那李芸哭得鼻涕眼泪一啪啦,她怂得缩成了一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惶恐的小松鼠。
可就是这么怂的人,嘴巴里说出来的却是能够吓晕一群人的最狠的话。
这会儿不管是顾长庚还是李茆,听着均是眼前一黑,只恨不得现在便晕死过去,那李茆狂怒的打断了李芸的话,骂道,“蠢货不会说话就闭嘴!”
李芸被吓了一跳,她缩成了更小一团,瑟瑟发抖起来。
“我他娘的止不住啊!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呢,这阎王爷都已经拉住你的小手了,你还能逃得掉吗?先前你找郑老六去杀皇城司那个女罗刹,我就劝你来着。”
“你说你硬得像个石猴似的,作甚要到女罗刹跟前上蹿下跳的跳胡旋舞,换做我是她,我也剁了你喂鸡呀!”
“你把你那被狗屎堵住的耳朵掏掏啊,掏掏!没听着吗?姓顾的完了,他们连他一共有七条大船,全记在韦一潮名下都知道了!你不先泼粪,还等着他把粪一会儿灌在你嘴里吗?”
“话本子没看过?有钱的当官的,最喜欢就是拉人垫背找人背锅了!”
“你想给人顶罪去死,我不想啊!我早就劝你了,那姓苏的转运使已经告老了,人走茶凉迟早要出事!你看看你看看!你他奶奶的害死我了!”
李芸声音温柔,她一边呜咽着,还一边打着嗝,看上去弱小又可怜。
“呜呜呜,不能骂你奶奶,你奶奶就是我奶奶。你他娘的害死我了!”
顾甚微听着,在脑中翻了又翻,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寻过这李芸当内应啊!虽说的确如同李芸所言,她蛰伏三年,早就准备好了钉死顾长庚的所有证据,就等着杜妈妈一一道来。
可是李芸这么一番操作下来……
没看到堂上坐着的王一和都开始竖起耳朵抠起她话中的关键证词了么?
大船七条……抓壮丁去卖……李茆派郑老六陷害顾甚微……
好家伙!这珠子都串成个串儿了……
那头李茆双目喷火,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死李芸,这边的顾长庚已经彻底地失了分寸,他身子摇晃了几下,眼瞅着有些站不住,他右脚一动,轻轻朝前撑了撑,却不想那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立着的铜钱……
顾长庚踩着铜钱脚下一滑,整个人劈了个竖叉下去……
两声惨叫在这公堂上同时响起,一个是顾长庚的,他疼得面容扭曲,整个人额头上全都是汗,捂住自己的大腿一声嘶嚎!
另一个是先前瘫软跪在地上呜呜呜的李芸,她被顾长庚飞来的一脚踹中了屁股,吓得从地上弹了起来,发出惊恐的尖叫,“大人!大人!你看到了吗?他要杀我灭口!”
“大人!顾长庚要杀我灭口!大人!我只是哄人去赌钱,我罪不至死啊大人!”
摸到了太监境界边缘的顾长庚,听到这“杀人灭口”四个字,更是眼前一黑,只恨不得自己当场去世。
神他娘的当众杀人灭口,他现在腿都断了整个人都长在了地上起都起不了身了,还杀人灭口!
“李芸!你休要一派胡言!我何时要杀你!”顾长庚艰难地骂了出声。
他说着,满头大汗地朝着一旁的三个儿子看了过去,喊道,“还不扶我起来!”
顾家三子未动,那李芸听到骂声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蹿到了李茆身边,一把抓住了他腰间的软肉。
李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一怔,他快速地垂下眸去,然后戴着那枷锁果断地磕在了地上。
“大人,李芸所言非虚。我愿意作证,是顾长庚找我,让我派郑老六去杀曹大娘子,并且让那个玩杂耍的藏血衣陷害顾甚微。那姓赖的婆子还没有死,被我关在了家中的地窖里。”
“韦一潮的确是顾家的人,船赚到的钱还有赌金钱,每个月底我们会帮忙送到京郊的一处庄子里,顾家人会来搬走。”
第122章 再倒一房
李茆每多说一句,顾家二房的人脸色便灰败一分。
顾长庚这会儿被三个儿子从地上抱了起来,瘫坐在地上,他没有再听李茆说什么,而是愤愤地转头看向了顾甚微。
那个叫做李芸的女人虽然是个疯子,可是她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
顾甚微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她早就收集好了所有的证据,沉在河底的尸体不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恰好”浮出水面,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从他们抓到李茆开始,属于顾家二房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顾长庚想着,惨白着脸看向了顾甚微,“毁掉你的血脉亲人,毁掉你的宗族,让你感到痛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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