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血色百合
“您不能让臣自己去办吗?杨子荆心思重,臣跟他一块办事,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他的算计。
文和帝道:“你还怕他算计你?”
傅长熙无奈:“怕死了。陛下您也知道他这人有时候做事是真的……太过了。”
文和帝想了想,说:“朕给你想个办法,你去找太子。让太子镇镇他。”
文和帝心知肚明杨天颖做事手段毒辣,他这番话明摆着不想管。
仔细想想,他让杨天颖去办长亭军旧部的事,纯属就是为了放权给他,让他成为自己明面上的刀。
别说是傅长熙了,就是太子朱沥也管不到他。
他给的这个手谕,不过就是给太子下的另一个作业。
傅长熙不大高兴地接了这个烫手的作业,觉得自己这一趟去太子那边,可能太子也不会高兴。
但他还是要去。
傅长熙一刻也不敢停歇地跑去了东宫。今日天气不大好,天色昏黑阴沉,看着像有雨,风却躁得很。
守在东宫大门口的护卫躲在阴凉处歇息,老远见着一个身穿大理寺官服的人疾奔而来,伸长了脖子张望了好一会。近了才看清来者何人,急忙跑进去一个人通报,另一个人迎了上来,一面带着傅长熙往里走,一面殷勤搭话。
“小侯爷您可算来了。……瞧您这是有了急事?”
傅长熙双眼一瞪,说:“陛下亲自给下的令,你说急不急?”
那护卫登时神色一紧,当即道:“哎呀,太子还在后面和人商量事呢。小的去催催。这东宫您熟,您就随意进去找个地方先坐一会?”
傅长熙不含糊地点头,便看到那护卫三步并两步地跑了。
朱沥很快到了前厅。
傅长熙一抬眼,看他面上压不住的紧张,一进门,一双眼睛就盯在他脸上,无声催促他有话快说。
他径自进门越过傅长熙走向上位,刚越过两步,忽然转了个弯,走到傅长熙面前,低声问:“长熙,听说父皇让你来时?可是西南那边的事?”
傅长熙抬手止住了他,说:“这事先放放,先让你的人去外面守着。”
朱沥一个眼神就把殿内的守卫门都遣了个干净。只有两人在场,倒也没必要守什么礼数了。堂堂太子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在傅长熙跟前坐下去,问:“什么事?”
傅长熙说:“西南那边牵扯出了长亭军旧部反叛的事。圣上下了旨意要彻查长亭侯。”
朱沥当下眼神都颤抖了。
“那你……”
傅长熙心沉面色也沉。
在长亭军旧部反叛这件事上,他知道老侯爷有护着的意思,毕竟不管如何,那些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当年参与之人,不少人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当然也有人实实在在看不下去朝中文盛武衰的境况。大家都憋屈着,久了就得爆发。
真正像天行那样的有心人,是少数。
然而文和帝不会管你有心还是无心,少数还是多数。
傅长熙一想到老侯爷那一个字都不想说的姿态就头疼。犒赏宴过去八年,卫显英等人死去了七年,没让老侯爷看清局势,却把老侯爷的胆子磨小了。
这样下去不行,只会拖累更多无辜的人。
老侯爷这个白脸人当的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却将有心人养得膘肥体壮,拖垮整个长亭军。
而现在就需要他这样的黑脸人来拔除这根深蒂固的顽疾了。
不能再出现更多的卫显英了。傅长熙下意识握紧双拳,看向朱沥,说:“放心。查不到我头上。圣上还给了我个手谕,让我和你,盯着点杨天颖。”
朱沥一头雾水,显然没明白里面的沟壑。
“……杨天颖不是替圣上办事吗?我们盯他做什么?”
傅长熙耐着性子和他仔细解释,说:“当年漳州卫显英的案子,是长亭军旧部扔出来的替罪羔羊。圣上要镇西南,长亭侯首当其冲,杀是必须要杀的。……但是卫显英这样的冤案再来几个,大盛朝的边疆还要不要了?殿下也清楚大盛武官对朝中越是不满,咱们大盛越是不安宁。这不是好事,圣上明白的。”
朱沥眉头拧成了川字,他绷着脸,不满地嘟囔。
“就是这个理啊。父皇放任朝中文官对武将们的打压,我就很不服气。可我说了没用。这几年和陈家走近点,还被父皇责难了。”
他絮絮叨叨地发泄了几句,忽然回神。
“那要如何盯?”
傅长熙想了想,说:“殿下可愿意和我一道回侯府,住上几日?”
第200章 隐蔽的关系
朱沥已经因为陈家的事情有些杯弓蛇影,下意识犹豫道:“……这,非要我去?”
傅长熙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才能阻止杨天颖胡作非为,道:“杨天颖还欠您一个道歉。陛下都准许了。而且殿下在那,他必定会收敛一点。”
朱沥似乎觉得不妥,杨天颖啊!那可是敢当着他和父皇的面前说剁个手指给他赔礼道歉的疯子。
“长熙,我觉得杨天颖那样的疯子不吃我这套。”虽然他堂堂大盛太子,连个小小的监察司司长都镇不住,实在有失颜面。
可这人命关天,还牵联到了长亭侯。
那是大事,顾不了自己的颜面。
傅长熙实在不想说现在对杨天颖这个人有点束手无策,他抬手道:“让我再想想……”
朱沥缓缓地点头,他迟疑了几许,低声朝傅长熙问:“还有,我要拿什么名头去?长熙,不是我不想去。陈家的事情……已经让父皇对我不满了,我现在要是直接站到长亭侯那边去了,岂不是和父皇对着干了?”
傅长熙听到这,已经回神了。
确实如此,文和帝对太子和武官们走得近这点很不喜。这要是真住到他家去了,朝中不定得给参他多少折子。不管太子以后如何,现在还在文和帝的眼皮底下,万不能如此悖逆。
尤其是现在西南出事了。
可没有太子,事情不好办呢。
朱沥看着他默不吭声,急脾气上来,说:“要不我派几个人护卫跟你们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不对劲,让他们来找我。父皇既然给了你应允,稍微插个手也不算什么大事。”
傅长熙这会已经清醒了,他看了朱沥一眼,心想殿下您可长点心吧。
朱沥自小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整个皇宫和长亭侯府就没有他们俩没捣蛋过的地方。他是不知道往后朱沥能长成什么样,但至少现在,朱沥的心思他还摸得透。
“算了吧,殿下。您顾虑的对,这满朝朝臣都盯着你呢。而且杨天颖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又被他咬上一口。”
朱沥怒道:“他敢!”
傅长熙笑出声,抬手下意识想拍下他身板。忽然一眼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太子朝服,手一转,做了个拱手作揖的姿势道:“殿下的心意,臣领了。侯府的事我再想想办法。对了,陈庸来了?”
方才他脑子清醒的一刹那,忽然想到了陈家。圣上和自己谈话的时候,不就提到了红夫人的事,倘若能和红夫人身死的案子牵扯上点关系的话,即便是杨天颖真要动,也要看文和帝的脸色吧。
朱沥点头,小声说:“陈……那位大族长也还在后殿,一会我去问问。”
傅长熙点头。
“劳烦殿下了。”
朱沥见他松口了,也大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便开始数落他了一阵,没两句又切入了正题问西南那边的情况。
傅长熙已经向文和帝交代清楚,自然也不会跟朱沥少说两句。但提到陈家的那位红夫人,即便是和陈家走得近的朱沥也皱了眉,说:“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傅长熙瞥了他一眼,玩笑似的说:“你不是和陈家走得近吗?怎么对你这位姨……”
朱沥脾气不好,对大户院内的尊卑极看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灌输了这样的想法,总之他似乎一直对这位闻名全大声的红夫人很是看不起。傅长熙虽然和他理念不同,却也不曾对他这样的想法有多过任何一个字。
今日是他头一次问这样的话。
朱沥脸上全是不屑,道:“父皇的事,我不多嘴。不过,子熙你知道当时红夫人那位名不副实的夫君也一同死在那山庄里吗?”
傅长熙当然知道,那起案子因为文和帝的缘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查清真相,算是个人为的悬案。
朱沥低声道:“当时,世人都道是常韦保因爱妻身亡而殉情,前阵子我才知道那全是假的。常韦保怎么能忍得下来。”
傅长熙对他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实在是佩服,低声道:“这话可别到处乱说。”
朱沥叹道:“也就在你面前说说。”
傅长熙对犒赏宴的关注大多都在老侯爷相关事上,对红夫人为何而死并不关心,但听到朱沥这番话,作为大理寺的官员本能起了疑心。
“我记得当年犒赏宴案上有记载,常韦保是自杀殉情,且是京兆府亲自验的尸。这也能作假?”
朱沥无奈地看他,说:“父皇亲自插手了,内里的真相自然不可能公诸于世。……我曾听母后和长舅舅说起过,常韦保是被杀的。”
傅长熙意外道:“难道是圣……”
朱沥摇头:“不是父皇。父皇当时私底下派了人要搜找他,但最后只找到了他的尸体。长舅舅也查过了,说红夫人之死的线索全都指向常韦保,他是被灭口的。”
涂希希坐在邹启明家后院中。她对面坐着邹家现在当家,邹启明的长子邹远。
邹远面上摆着明显的为难,低声道:“大理寺办案,我等自当配合。只是家父六年前因一场意外瘫痪在床,神智不清,大人即便是见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大人您同小民说要问些什么,小民晨昏三省问,问出什么第一时间告知大人。”
涂希希冲他笑笑,说话却半点不客气。
“我倒是想让人替我代劳,可圣上不让啊。”
邹远还想说什么,听她这一句话,冷汗便下来了。
“这……”
涂希希站了起来,说:“那员外看下,哪天邹老先生清明些的时候,唤我前来?”
邹远恭恭敬敬地将涂希希送出门,看着人上马车走了。脸色往下一沉,啐了一口,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跟在身后的下人欺身上来,在他身侧嘀咕说:“老爷,州府大人那边来消息了,让您尽快过去一趟。”
邹远横了他一眼,甩手转身,一边往里走,一边神经质似的嘀咕说:“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一回,咱家就没消停过。”
跟在他身后的下人犹豫着问:“老爷,您说她为何一定要见老太爷?老太爷这都躲了多少年了,倘若真的有要事,为何不早些来。”
邹远烦躁地吐了口气,闷声说:“还不是因为上月那起案子牵扯到了殷家。殷家和红夫人有牵扯啊。这女人方才也提到了圣上……真当晦气,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圣上快忘了红夫人了,没想到因为一个案子,又想起了。”
下人不解问:“红夫人和咱们邹家有什么关系?范不着都追着咱们吧。”
邹远横了他一眼,说:“红夫人和邹家当然没关系,可是姓常的有啊。长亭侯式微后,老太爷为了能保全邹家,便和兵部尚书套了近乎,希望能保住饭碗……谁能想到……哎,不提了,总之横竖都是晦气!”
下人并不知道自家老爷这一通嘀咕里提到的这些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只觉得这些人全都是天上的神仙,听着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那州府那边……”
邹远抬手道:“不去。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别庄。”
离开邹家之后,涂希希就近找了一处茶馆坐着,没一会流星从外面跑了进来,直接在她面前一坐,冲她笑了一记。
涂希希也回笑了笑,起身在桌子上放了两颗碎银,带着流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