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血色百合
这几个“纨绔”大约眼瞎了似的,看到京兆府出行也不慌,绕着马车驱马走了两圈,盯着宋于新那张棺材脸,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京兆府的巡捕头头嘛,今儿还是这么一张凶恶嘴脸呢。”
宋于新绷着脸,喝道:“京兆府办案,闲杂人等扰乱公务,别怪我不客气。”
带头‘纨绔’拍着胸脯夸张道:“哎哟,我好怕怕哟。可惜江行不在了,你说这话半点底气都没有。”
“铿”的一声,宋于新随身带着的佩剑出鞘了半分。马车内伸出一直白皙的手按在他后背上。
“宋巡捕不要生事,赶路要紧。”
宋于新沉默一会,将气压下去,起手甩缰绳,也不顾是不是会撞上这些人,马车嘎吱一声巨响,从包围群内冲了出去。
涂希希当下松了口气,心想着得亏是宋于新胆大心硬,这要是换成别人,只怕是要被困在大街上了。
可她这口气还没松下来,马蹄的颠簸声清晰地从马车后方传来,与此同时还夹带着那波人的叫嚣声。
“别让他们跑了,你们绕过去,今天我看他们怎么跑出少爷我的手心。”
涂希希:“……”这是哪来的深仇大怨?
刘奇笑笑,安抚道:“别急。一群纨绔而已,我们宋巡捕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宋于新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涂希希早在第一次在京兆府见到他之时,她就感受到了。
现在在狂乱颠簸的京兆府马车中,她的感受越发深刻。
宋于新面上冷硬,出口狂妄凶悍,做事风格更是犹如狂风骤雨一般。这要不是他们现在赶着要去防卫营,她想着宋于新可能当场会动手把这几个人的脑门给卸下来。
而后方这波人依然懵懂无知一般,不断地在宋于新的理智界限上踩踏。
正事要紧,涂希希深吸了口气,先稳住自己,趁马车平稳一点之时,掀开帘子朝宋于新说:“这批人指不定就是陈世友找来的,我们得尽快到那边。”
宋于新冷哼。
“少管闲事,坐好。”
涂希希:“……”
刘奇微微颤颤地拉了涂希希一把,在一阵阵咣当声中和涂希希说:“我,我得交代你点事。”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有一半的字眼被马车撞击声给吞没,但奇迹般的,涂希希竟然听懂了。
“什么?”她将自己的耳朵凑近刘奇。
刘奇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在她边说快速地说了一堆话。
“我若是死了……”
虽然涂希希依旧只听到了三分之一的字眼,但这些字眼足够让她震惊了。
“你是说……”
她不太确信地同刘奇重复他说过的话。
“……你是说,胡浩源那里找到的那份药方,并不是原稿,是陈世友抄录了富商要带入盛京的药方,送给胡浩源的?”
刘奇含混的双眼盯着她,半晌后点了点头。
涂希希不敢置信。
所以她一直认为陈世友做下一切只是为了一张药方,他想拿药方去邀功才犯下了那么大的案子——这个想法一开始就错了。陈世友根本就是自己制造了这个莫须有的药方,通过这个莫须有药方想将横亘在朝廷中的一方势力从高位上扯下来。
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刘奇呆愣了片刻,忽然笑了出来。
“你竟然理解了。”
涂希希莫名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奇无奈道:“我这种什么都做不到的人无法理解陈大人这种想法。但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某种执念已经陷入了无法回头的疯魔当中。”
涂希希拧了眉头。
“什么执念?”
“我也不知道。”刘奇看了她一眼,说:“我曾经怀疑过,他可能是想重回当年和江行并驾齐驱的时候。我曾经见过陈大人站在江大人身侧,和江大人交谈时候的模样。那会的陈大人当真是意气风发。自从江大人回京任京兆府尹之后,陈大人的身上便再也没有那种气息了。”
“但是……为什么要杀江行?”涂希希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将江行看得如此之重,为何又要将人杀了。
刘奇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些惶恐和畏惧。
“大概他觉得,只有江行死了。人们的目光才会落到他身上,才会听他说话,注意到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第43章 导火线
涂希希不太相信刘奇所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她问道。
刘奇道:“陈大人是真的很喜欢江行。早年还在军中,每次江行送过来的信件,不管是给谁的,他必定先抄录一份,将江行原笔亲书之信件藏好,将自己抄录的那份让我们交出去。”
涂希希听得一时间有些窒息。
这种感情怎么说的……
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就像一开始傅长熙提到陈世友之时,秦茂的表述——像藤蔓似的依附于江行的存在。
但是不对。
傅长熙说过,陈世友并不是那种被感情牵着鼻子走之人,他是有能力之人。他不可能为了那点虚无的仰慕之情,做这种阴湿之事的人。
一个因为自尊而拒绝江行好意之人不会像藤蔓似的依附他人。
可他抄录信件又是为了什么?
涂希希苦思冥想,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了刘奇第一天转交给傅长熙的那份传说中她爹的遗书。
她依然记得那破烂的皮面上他爹的字迹——非常像。若非她太过熟悉他爹日常一些小习性,寻常和他爹只是熟识之人怕是分不清上面的字迹。
傅长熙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江行会将他留给刘奇,说不定并不是因为这份遗书的内容,而是这张遗书的本身,就是线索。”
当时她没有深究这句话所含意思。
现在回头看,傅长熙可能在那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份线索的意义。
京兆府的马车陡然停住了——这一路的折腾,将它颠成了一副行将就木的颓废样,架子七零八落地松散开,仿佛再多用力一下,便成了一堆废柴。
怎么说呢……看上去越发穷酸了。
宋于新却像个赶车老手似的,拍着手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越过扶着刘奇要下车的涂希希之时,涂希希看到他嗜血似的舔了下嘴角,面露凶光,往马车后面迈开了大步。
她本能抖了下,刻意按着刘奇,尽可能不惊动凶神恶煞一般的宋于。……等人过去了,她才猫着跳下马车,回神敷衍似的小声吩咐刘奇。
“刘大人,小心些。”
刘奇整个人有些晃神,目光涣散,人似乎已经去了一魂五魄,他勉强着微微颤颤地跳了下来,叹了口气,说:“咱们也不要装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
涂希希愣了下,转过看着刘奇软着一双腿,左悠右晃地往办事处大门迈步进去。
但涂希希却意外看出他的身形不佝偻了,虽然走得不笔直,但身形还算挺括——和她记忆中的刘奇成了两个人。
刘奇扬声报到之时,正好是刘罡和防卫营的士卒们剑拔弩张,眼看着两边人已经崩到了极限,稍不留神就要动起手来了。
“傅统领,叨扰了,下官来迟。”
紧绷的气氛随着他刻意拉长的声线稍稍缓和了一点。刘罡往后退了一步,走到傅长熙身侧,背靠着他回头看进来的刘奇。
刘奇进来前后左右全部都先拜了一圈,做足了礼。
随后站直了身,说:“下官坦白,江行是下官杀的。”
一时间整个防卫营顿了下,傅辛几不可闻地拧了下眉,沉声问道:“你说你是凶手,可有证据?”
刘奇想了下,环顾了下四周,笑着说:“总不能杀个人来证明一番吧。”
所有人齐齐往后退开。
傅长熙压低了声音和刘罡说:“我可没逼他,是你兄弟自己选择的。”
刘罡黑沉着脸,他握紧了手里的凶器咬牙。
“我一直都比他强,杀人他怎么可能比得过我。”
傅长熙伸手拦住他。
“你现在杀人,除了多背一条命之外,对刘奇没有任何帮助。”
傅辛这时候沉声问:“可有人指使你,强行让你作这等事?”
刘奇一派轻松自在。
“没有。只是劫杀富商案暴露了,趁江行还没有察觉到凶手是我之前,先下手为强,灭口而已。”
傅辛连脸都皱起来了,似乎对刘奇这种轻忽的口气很是不满。
“江行乃盛京青天,为百姓做了多少实事,竟被你……你堂堂朝廷命官,又为何要劫杀富商。”
刘奇道:“劫杀富商当然是为了钱财。虽说我们县在京师脚下,但江行管得极严。油水实在太少,杀个过路的富商又算不上什么大事。”
傅辛对他这番好不讲究的直言不讳很是不屑。
“照此说来,杀人之事乃你一人所为,和他人无关?”
刘奇似乎才想起来,闻言道:“哦,陈大人。拿药方之事威胁您,属实是在下太过狂妄了,还请海涵。”
陈世友沉着脸看着他胡言乱语。
傅长熙开口了。
“刘大人你在说笑吗?陈大人再不济也是大统领身侧之任,也是你能拿区区一张药方可以威胁的了的。更何况你杀的还是江行。”
刘奇夸张地愣了下,说:“哦,那还是陈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包庇我了吗?那还真的多谢陈大人之器重。”
傅辛眉头紧皱,对刘奇之轻忽越发不满。
“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当这里是你京兆府衙门吗?”
“我,”人群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我有话要说。”
人群当即分开,涂希希终于看到了人群中的三个人。她快步从外面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