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作者血色百合
“穆云青。”
涂希希想起来,穆云青这个名字还是她和杨婷先说出来的。
在那之前,杨婷可能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先前她隐约察觉到了这件事可能和穆云青有关系,但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实,因此她一直也存在着侥幸心理,觉得以钟信教导之下兵部的风格,穆云青应该不会走上岔道。
直到杨天颖提到了青玉棺材的时候让他联想到了上面的轮轴。
那么大一块青玉石板要送上去,必须要用到道具。
轮轴是最方便的工具。
而轮轴这个东西,得配合绳索使用,这是建楼工匠最熟悉的东西。召远大师要送这块东西上去是一件很隐蔽的事,他绝对不可能去找工部。
这件事也不是非工部不能做的事情,当然也不能出去找别的工匠,风险太大。
兵部经常建营帐要塞,这些工具的基本常识,他们也懂。
而且兵部经常采买这些东西,穆云青身为管事,做起来也方便。
但是……事情真的就这么巧吗?
涂希希微微眯起眼,她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来了。这根线隐藏极深,却又牢牢把控住了每一步。
傅长熙道:“我们得去见见召远大师。我怀疑……”
涂希希道:“不用怀疑了。方才杨天颖说了一句话,可以确定这件案子和召远大师确实有关系。我们得问点实在的东西。”
傅长熙一瞬间看她的眼神微微有些变了。
“杨天颖都跟你说了什么?”
涂希希道:“边走边说吧。”
涂希希路上将杨天颖同她说的每句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傅长熙,包括那句杨天颖说想试她。
傅长熙五味杂陈地看着她,听她讲话全部说完了,忍不住说了句。
“你啊,有些话杨天颖明显不想让你跟我说的,你没听出来?”
涂希希自认自己也不是傻子。
“听出来了啊。但万一这是他在挑拨离间呢?他一开始就跟我说我信不信他说的话,是我的问题。这不能怪我多想吧。”
傅长熙道:“多想是让你好好斟酌,不是让你一股脑儿全都丢给我。”
涂希希嘟囔说:“有什么好斟酌的。难不成我还要转头真去投靠他。我脑子又不是坏了。”
傅长熙无奈道:“杨天颖大概都不明白为何会说不动你。”
涂希希不大在意这些,她摇摇头说:“他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这才是我最大的胜算。对了,我觉得杨天颖和杨明慧不一样,他对杨婷的案子关注得很频繁,很细节,你觉得他真是为了他妹妹吗?”
傅长熙说:“说起这个。我一开始就很奇怪。我们第一天遇到他们兄弟俩的事情。杨婷明显对杨天颖非常依赖。可为什么杨婷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杨天颖会一点都不知情?”
涂希希寻思道:“关于这点,大人您还记得早先杨天颖到大昭寺的时候和您说过的话吗?”
傅长熙微顿,片刻之后恍然大悟。
礼部那边下诏之后,杨婷尽管是在家中,但依旧要被约束。前后左右时时都有人看着,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但实际上杨婷要是想说,在同一个家中必定还有其他办法。之所以杨天颖不知情,必定其中还有其他的原因。
但是杨天颖刻意同他们说这些隐私之事,说明他还想掩盖一点别的东西。
譬如说,他们兄妹俩之间极有可能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了嫌隙,这也导致了杨婷一意孤行,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问完召远大师,大人我们还得去找一下黄昭吧?”涂希希说。
第92章 召远
正殿门口散场后,召远大师被寺里的僧人搀扶回寺中偏院里头休息。
傅长熙过去之时,正好碰上了端碗药过来的寺中年轻僧人。
那僧人一见傅长熙,脸上便现出了‘不欢迎’的神色,人下意识往门口一站,恰好拦住了去路。
“小侯爷,召远师父受了惊吓,现下心神皆疲,您还是别进去了。”
这话已是相当的不客气。若非对方是傅长熙,这僧人相比不敢如此无礼。
涂希希想起傅长熙和召远大师在正殿门口那场毫无辈分伦理之言的吵架,歪了他一眼。
傅长熙一点冷哼,当下说:“大理寺要办的案子是圣上亲口下的令,你们师父不至于连圣上吩咐的事都要推吧。”
年轻僧人略露恼意,不情愿道:“那劳烦小侯爷在此稍候片刻,小的去服侍师父起身。”
傅长熙看着人跑进去,低声问涂希希。
“先前冲人家刀尖上不挺厉害的么?该不会真是我骂太狠,不搭理我吧。”
涂希希心道,嚯,他还知道反省呢。
傅长熙咂舌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这老秃驴着实不会说话。我们家三代为大盛征战,哪个不是鞠躬尽瘁。谁在我家面前不说一句敬重的话,偏就他在我面前,没一句能听的。这事搁谁身上不生气。我没打断他一身老骨头算给他脸了。”
涂希希平直地盯着前方那扇闭着的房门,寻思着里面的人千万别从里面出来。否则听到这番话保不准得又躺回去。
“您是因为他说你坏话生气,还是不敬重长亭侯府生气?”
傅长熙:“都生气。”
涂希希憋住笑,说:“找个机会和召远大师说清楚不就好了。”
傅长熙:“算了。我和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东西计较什么。骂完就过去了。”
涂希希心说您是舒服了,那召远大师就未必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年轻僧人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朝他们行礼,远远道:“师父让两位进来。”
傅长熙昂首挺胸迈步进去。
和大昭寺寺院的富丽堂皇比起来,召远大师所住的厢房看上去异常的简朴——里面的摆设相当陈旧,看上去似乎用了多年,好些物件都用破了。
涂希希一边打量一边走进去,感觉走在前面的傅长熙似乎放慢了脚步。身上那股趾高气昂的气焰也逐渐收敛了。
召远大师靠坐在床边,气息凝滞,他吃力地睁开眼,一看到他们便动了下身。
看着气色确实很不好。
年轻僧人给他们搬来了凳子。
傅长熙端坐了下去,指使涂希希坐另一边。
“什么事让大师如此不安,这都用上安神的汤药了。”
召远大师收了视线,道:“小侯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傅长熙冷笑。
“那青玉石盘有什么用处,让你如此费尽心思藏起来。”
召远大师摇了摇头。
“不过是一块普通青玉石板,只是被坤宁宫用过了,沾了些龙鳞之气。我想着皇后那边也不会对一块青玉念念不忘,所以才自作主张打磨成石板,放在平台上。”
傅长熙见他一番推辞,显是不肯说,也不强求。
“这事除了帮你打磨青玉的穆云青之外,还有谁知道。”
召远大师道:“杨三小姐曾经知道了青玉石盘送到大昭寺之后,曾经过来过几次。”
涂希希发现召远大师非常谨慎,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每句话都点到为止,明明后面应该有更多的话,偏偏他就恰到好处的留了尾。
若是换成杨天颖,大概这个时候已经很明事理地将大家心知肚明的话都在肚子里说完了。
可偏偏傅长熙就是个棒槌。
傅长熙笑了声,开口说:“来过几次就自己往上面钻,进了那石板里头?”
召远的脸一下子给憋红了。
傅长熙看着召远,说:“这位大师啊,您要觉得我是对您有意见,借这个机会打压您,我也没意见。但您要跟我犟,就真以为我一个没权没势的拿您没办法了吗?”
召远黑着脸指他。
“你……”
傅长熙抬手拦住要上来的年轻僧人,朝召远说:“要不要让我当着您的徒子徒孙说说您干了点什么?”
召远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片刻后:“老衲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不能说的。”
傅长熙一拍手。
“好!硬气。虽然您这张嘴总那么不像话,但这性子我还是喜欢的。”
召远横了他一眼。
傅长熙道:“穆云青被抓到了你知道的吧。”
召远道:“那又如何。”
傅长熙喃喃道:“我知道,你让他把那青玉石盘改成了那青玉石板抬到上面去,欠了那么大一个人情,替他把个风,护他一回也不是什么事。”
“即便是东窗事发了,他不会把你供出去。青玉石盘的事,他也会给您顶下来。真是两全其美的事。”
召远冷着脸,依旧没有吱声。
傅长熙忽然压低了声说:“因为他啊,不知道您藏那个青玉石盘的目的,所以您一点都不担心,对不对?”
召远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小侯爷如果就是来找老衲说些有的没的。还是请出去吧,老衲身子不舒爽,受不住这些胡言乱语。”
傅长熙低声说:“召远啊,我骂你老秃驴还真的没骂错。杨天颖马上就要带走那块青玉石板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召远道:“老衲一把老骨头了,说不定明儿就给小侯爷骂进棺材里,成一把黄土了,小侯爷您说我担心什么?”
傅长熙说:“哦。您坑了穆云青一把,就这样拍拍屁股什么都不管了。殊途,你说这人混不混账。我是不是没骂错。”
涂希希:“……”
召远抬手止住了傅长熙,说:“老衲知道小侯爷也不是来骂人的。老衲先认了您没骂错成了吧。说正事吧。”
涂希希:“……”
傅长熙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