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撞进来一个穿军袍的禁军。
“问出东西了。”
杨變当即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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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泽水门附近,神卫军校场。
因为杨變来神卫军后变了章程,现在每天都需按时按点进行操练,禁军们虽军纪散漫,但样子还是要做的。
王河从营房走出来,正好碰见操练完刚散队的禁军们。
见他面色苍白,手还捂着胸口,有那相熟之人还关切道:“你这伤好了?没说多躺两日。”
“没好也不能躺着,军纪不可废。”王河苦笑说。
此言颇有些指责都指挥使治军严苛之意,换做以往必然应声纷纷,可自打那日琼林苑之事以后,再无人敢附和这种没用的话。
其实都指挥使说得没错,有本事就上,没本事就受着,军中素来是能者先行,以杨變的军功,都指挥使这个位置他确实坐得。
至于那些不甘之人,历数他们身上军功,除了早年有的人身上还有些军功,可随着调令进了上四军后,都是久居高位,荣养多时。
多少年没打过仗了,都在混吃等死,自家人难道还不清楚自家事?又有哪几个身上有实打实军功的?
见无人接自己的话,王河也没显露出什么来,步履蹒跚走开了。
他朝校场方向走去,似是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晒晒太阳,这时迎面却突然走来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杨變。
“都指挥使。”王河局促道。
可当他看清后面跟着的人时,却徒然变了脸色。
“看来你也清楚我找你是做什么。”杨變饶有兴味地挑起眉。
王河还想遮掩:“属下又怎知指挥使找属下做甚?”
杨變懒得跟他打嘴官司,对张猛使了个眼色,当即上来几个禁军大汉,将王河拿了下。
“都指挥使,你为何突然对属下动手,可是为了报复那日属下……可属下重伤在身……”
王河一边挣扎一边高呼,期间还夹杂着几声喘不过气来的巨咳,看起来分外狼狈可怜。
“别演了!累不累?”
杨變冷着脸,扬手指向不远处闻风而来的一众禁军们,“你指着他们来为你叫屈?你看他们敢不敢?”
那自是不敢的。
都是普通禁军,混口饭吃,上面人怎么斗,即使早先不明白,那日或目睹或听闻,现在也知道了其中的机锋。
这是他们能掺和进去的?
真是太瞧得起他们了!
一众禁军忙避了开,目送着杨變带着人将王河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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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季炳成耳里。
也是凑巧,今天他轮值,正好在公廨里。
“都指挥使这是想做甚?还想秋后算账?此前王河被他那一脚踢得重伤在身,刚才能下榻,他怎么还不依不饶?!”
“我们没去步军司告他,他倒是秋后算账起来了,让我说那日就该直接带着伤马军司去告他。”
几个心腹都是满脸不忿。
季炳成也是脸黑如墨。
“指挥使,你可不能不管王河啊,不然以后……”
余下话未尽,但都明白其中含义。
行伍之人不若那些文人文官,讲学识讲门第讲同窗讲师生关系,他们多是讲义气。
什么是义气?
我为你两肋插刀,你为我赴汤跳火!
若是手下人被人这般欺辱,身为领头之人却置若罔顾,以后谁敢服你?没事的时候你是我兄弟,有事的时候扔出去背锅,如何能服众?
季炳成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刀,一个跺脚,大声道:“我这便去寻他说理。”
“我们陪指挥使一同去。”
其他人纷纷附和。
季炳成迈步便走,都走出门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他把王河带去哪儿了?”
前来报信的禁军说:“议事厅。”
季炳成一愣:“议事厅?”
“对,就是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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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杨變如此大张旗鼓,必然是要将人带下去私刑处置,知道此事的人都在心中暗想,这王河大概没什么好下场,指不定要遭什么罪。
谁知竟被带去了议事厅?
这议事厅不是别处,正是神卫军公廨平时拿来议事的地方。
杨變这一番不按套路出牌,别说得知此事的禁军们私下议论纷纷,季炳成一行人也有些懵。
也因此,明明该是气势汹汹去质问,反倒因这番不按牌理出牌让季炳成走出了几分小心翼翼来。
到了地方,厅中首座上正坐着杨變,他一身玄色袒臂袍甲,好整以暇。
而那王河被人堵嘴绑了,扔在地上。
“来了?”杨變神色淡淡道。
这一番举动,更是让季炳成迟疑,质问之言也顿时问不出口了。
“都指挥使……”
“坐。”
这突来的和颜悦色,非但不能使季炳成放松,反而更生出几分警惕,总觉得前面有什么大坑在等着自己。
“都指挥使……”
“是不是好奇我为何突然绑了王河?”
这——
不是好奇,是气愤。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突然旧事重提,说到底季炳成是个武将性格,哪怕平时会耍点子阴谋诡计,到底不太擅长,脸上也藏不住什么事。
杨變见他脸色,挑了挑眉。
“行吧,你既主动找来,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把人带上来。”
张猛对手下打个眼色,很快一个穿着灰蓝色短褐、仆役打扮模样的人,被带了上来。
季炳成不解其意。
杨變也没多解释,靠进椅子里,对下面说:“把你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这仆役年岁不大,也就一十来岁,生得一脸老实相。
明明脸上没有什么伤,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人使了什么手段,打从上来就一直瑟瑟发抖着,抖得站都站不稳,人刚一在下面站定,就跪倒在了地上。
“将军饶命啊!我说,我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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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人是那翠烟阁一打杂仆役,当日夜市发生混乱时,他就在当场。
事情发生之始,便是翠烟阁叫如烟的名妓效仿元贞公主,引起人群轰动,又正巧翠烟阁为了博人眼球搭的灯架塌了,才致使人群混乱发生踩踏。
这世间就没有这么巧的事!
自然翠烟阁一众人就被重点审上了。
首先是叫如烟的妓子,据她所言,她效仿元贞公主是为了博噱头,就想给自己提提身价。
上京城勾栏院众多,妓女之间竞争也激烈,最上一等的花魁卖艺不卖身,天天宾客盈满,还能挑选客人。
至于下面的,就没那么好了。
妓女多喜附庸文人墨客,为何?
真以为是文人斯文,不像武夫那般粗鲁?
当然不是!
不过是想借其名声扬名,或是要词要曲,以此来提升身价罢了。
这如烟虽是上京名妓,到底出名多时,为了维持身价地位,时不时做点出人意料博噱头的事,也合乎常理。
而元贞公主在上京的声名,可以说比一般皇子大臣都大,不光因她容颜绝世,也是因她一举一动都能引来潮流,惹得各家贵女乃至民间女子都争相效仿。
以前就有过类似的事发生,只是当时没生出这么多事,也没引发骚乱。谁曾想这次就这么巧,当时如烟本人就在彩楼上,正好被倒下来的灯架砸了个正着。
火势蔓延起来时,她首当其冲,虽是侥幸被人救下,留了条性命,但却被伤得不轻,左脸也被烧伤了一块,如今一张脸算是毁了。
妓女就靠着一张脸吃饭,脸毁了,等于人也毁了。
哪有人为了害人,把自己砸进去的?看来确实是意外。
如烟没问题,那谁有问题呢?
又查翠烟阁其他人,从东家到老鸨、伙计,再到当初一众帮手搭灯架的仆役。不光审了人,杨變还让人把翠烟阁本阁给围了,搜了所有人的住所。
这一搜,才将此人搜出来。
此人住处竟然藏了五十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