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诡 第60章

作者:胖哈 标签: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罗非白随手拿了竹笛,正好瞧见?竹笛另一边的刻纹,是一族徽印记,眉头微皱,握着竹笛的手指一根根攥紧,墨绿与白皙仿佛脆弱交染,各自的骨头分明。

  她有些后悔拿这笛子,但既然答应了,再?反悔就等于承认自己认得它的来处,于是只能不露声色收下。

  老先生这才满意,也?喊走了不远处观望偷窥的沈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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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沉白跟张叔外出走学?院林子小道散食中一边谈着接下来忙碌的安排,忽听到了悠远的笛声。

  两人噤声,隔着山道僻静,瞧见?傍山对悬崖林海的食堂外小亭中,有人倚靠柱子,半身?抵着美人靠,看不见?人影,只知道有人吹笛。

  山中风大,风吹走了笛声,也?吹走了那人在亭中侧靠亭柱与远方山峦攀林的剪影。

  那笛声其实技艺不如何,但实在悠远,伤感?又怅然。

  仿佛送葬往生之曲。

  张叔双手负背,静静听着,眉眼间有了几分悲悯。

  人死如灯灭,若有鬼神,可能听到?

  若不能,其实此曲也?只是为了平复在世之人内心不平。

  纶巾涟漪,飘絮章柳,单影落长?亭,一夜等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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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时候,江沉白看到自家大人腰上布腰上斜插着竹笛,也?不意外,而沈举人这次没?跟着一起走,他是怕了这姓罗的,但有些牢骚,对潘老先生道:“我听老爷子说您年轻时仕途不顺,但游历四方,认识了不少人,我刚瞧见?那笛子上有个印记,莫非来自汝南世家?”

  这人眼里都是迫切,就差明确问是不是那个家族了,老先生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是周家又如何?”

  沈举人瞠目,难以压抑心潮,“那可是周家!若说那.....那奚氏是后崛起的清流名氏,以封相做宰世代簪缨为大族,周家就是世代门阀之首,地方豪族富奢无数,且有门阀部曲兵马,有钱有人,如今太子妃就是周氏嫡长?女,其母亦是王族宗室所出,何等煊赫!周老先生送的笛子,您怎么能给?那黑货,额,给?罗大人呢。”

  他心如滴血啊,好像给?出的是自己的心肝。

  潘老先生瞧着这人的样?子就无语,暗道老友判断不错,幸好这孙子死记硬背凭着家族底蕴外加一家子长?辈拉扯教养好不容易考上一个举人,止步进士之前,未能做官,可能也?并非坏事。

  就这点摆在脸上的心思,但凡做官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利用为非作歹了。

  “我这老头儿也?就是方游历过?那地儿,侥幸遇上周老先生沐学?于山野,被人送了一笛子,你以为如何?”

  沈安和抽了嘴角,“如何?这还能不如何吗?周老大人的名望可是让陛下都敬重的,换言之,其实您此前担心学?院受连累,为此不得不对这姓罗的客客气气,其实完全?不必要,只要您求救于周氏,别?说小小罗非白,就是儋州太守也?得对您毕恭毕敬。”

  潘老先生双手负背,看着衙门的人走远,撇嘴,“就你天真,人情世故岂是那么容易的?而且都这么多年了,萍水相逢,当不得真。”

  沈安和更急了,暗骂这老头还不如自己聪明,“所以才对留着这笛子啊,有些事,不必说,拿出东西来,人家就得给?面子了。”

  “何至于送这姓罗的,何况你听她吹笛的技艺,还不如我吹得好,换气艰涩,如同学?徒小儿。”

  潘老先生觉得他忒烦,“不是周老先生给?的,你想多了,何况人家乐理不行又如何,乐理不如你,功名得利,越见?其厉害,岂是你可比的?!赶紧下山,都吃了一大鸡腿了,还想蹭吃蹭喝?”

  他记得是周老先生身?边一少女送的。

  “对了,听说你去拜访温家了?啧,以前嫌弃温老大人迂腐不攀附上意,一辈子只能是县令,不爱与之交往,连你爷爷父亲的话都不听,连当初葬礼都未曾出席,如今才来,怕不是为了罗大人来的吧?”

  他早就猜出沈安和来阜城县目的不正,只是一直没?机会质问。

  沈安和想到那天吃的亏,面露尴尬,嘟囔道:“说我?我还算去过?了,也?送了礼,温家如今没?了顶事的,一家子妇孺,没?了钱财进项,我也?算是支援一二,说得过?去了,您再?瞧瞧那姓吴的侍郎官,年轻时还跟温霖有些熟识,后来不也?闹翻了,这么多年不来往,跟结仇似的,还不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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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官府公示,记录在案的女子人家必须全?部到县衙报案记录,否则视为延误查案,官府会有查处,若有逃亡或者隐瞒者,受害者亲属等同视为歹人附逆,同大罪。

  一时间那些囫囵女儿家死讯或者把女儿卖了的人家都吓死了,就算他们想装死,因?为记录在册,家家户户都瞧见?了,附近邻里就会登门询问,哪里容得他们装死,除非他们连夜举家潜逃,可这房屋瓦舍就得全?然舍弃了,还可能被通缉,到别?地也?会成为流民,毕竟通关文牒是朝廷一体常用的,走哪都会被抓捕。

  不得已,这些人只能喊着冤枉到衙门。

  但也?有一些是真被蒙混的,以为自家女儿病重而亡,得知牵扯案件,震惊且愤恨,一家几口齐聚衙门。

  认完尸,李家人的心情很复杂,起起落落的,不知是悲是喜,但见?到罗非白的时候,李小山还是主?动?下跪。

  “多谢大人为我妹妹.....”

  “没?找到人,本官愧对,快起来。”

  李小山是真的感?动?,他已经从师长?跟学?弟们嘴里得知了详情,怎不懂此案的艰难,若非眼前人坚持查案,他的妹妹在这郎朗世间又有多少官员在意呢?

  交谈后,罗非白道:“本官要问一个问题,可能有点过?分。”

  李父:“大人尽管问。”

  若为查案,能有多过?分?

  罗非白:“李静婉会随身?带着致命的毒药吗?”

  李家人:“.....”

  果然有点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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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认领对照后,一些女尸的身?份都罗列在案,身?份所属有了说法。

  停尸房,张叔却是跟罗非白道了一件事,“没?有李静婉。”

  “本官知道,刚见?过?李家人。”

  罗非白一开始也?知道李静婉这个失踪人员有点特别?,似乎引发了一系列变故。

  她走到那一具不明男尸身?边,查看片刻。

  “这个打?击力度跟位置,若是同在小路中,狭路相逢,是照面了吧。”

  张叔看了看,道:“确实,因?为重器击打?,若是从后面来,打?的十有八九是枕骨,很容易致命,但若是正面打?在死者眉骨这里,倒是不致命,但也?看力道....成年男子狭路相逢,真照面袭击了,那力道必然不小,就算不致命也?会骨裂,这个程度....啊,大人您的意思是这个动?手的人是个女子?”

  罗非白:“而且不高,抬手握着石块或者其他物体打?击此男子眉骨,因?为力道的缘故,不能致命。”

  张叔在脑海中验算了下两人高度差距,心中有了肯定,“是这个道理,那她接下来若不能打?晕死者,必然被死者反袭.....于是不得不用毒反杀对方。”

  这就符合逻辑了。

  罗非白:“不对。”

  张叔惊讶,却将罗非白指着这个官员的骸骨,“此人骨骼高大,显然是个身?强体壮之人,这么重的人,若是被这女子毒杀,她至多将人推下山崖,那尸体最多卡在悬崖边灌木丛或者往下三四米的林木之中,那些寻找这个男子的一伙人肯定走过?所有小路,他们可不怕学?院封路,既然没?有发现,不得不入山谷,就说明尸体当时已经被抛到更下面的区域,除非当时事发地特别?巧合,边上没?有任何林木遮掩,可以直接将尸体滚落悬崖,这就无话可说了,但终归有一种可能性。”

  张叔恍然:“第二个人?她有人帮忙?”

  罗非白:“就是个猜想,毕竟,也?只有李静婉的事件关联此案,但李静婉又缺乏作案条件,甚至她也?很难有毒物这种东西——她是去送饭的,不太可能随身?携带毒物,刚刚本官也?问过?来人认尸的李家人,他们都否认李静婉有此物,她连艾草跟三步蛇这种毒草都分不拎清,小时候还被父母耳提面命过?不能碰那些山中花草,不过?倒是说过?此女年少但果敢,胆子大,雷厉风行。”

  张叔叹气:“就是胆子太大了,也?太孝顺。”

  因?为担心病母又胆子大才选择捷径,却是....

  “不过?,这么一说的确大有可能存在第二个人,且这个人才有毒药能毒杀这个官员。”

  说话间,张叔隐隐有个猜疑,看向罗非白,后者却是对此只字不提。

  大抵罗大人的办案习惯还是很明显的——非有实质指证,她一般不会轻易将人降罪,哪怕她心里再?多疑心,也?能做到滴水不漏。

第52章 边疆

  张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但对于这个第二人,他们自然没?有任何灵感,但可以确定如果这人是帮李静婉的?, 李静婉大有可能还没死。

  “如此, 倒是难得的好消息了,就是查起来太难,没?有头绪。”

  罗非白也知道难,看着这具男尸,认为他是现在最直接的切入点。

  张叔:“大人觉得这是哪位官员?”

  罗非白叹气:“得等儋州户部回文?,不过本官怀疑此前这位官员惨死于此都能被人抹平,无非有人给?办了正常荣修或者抱疾隐退之因,不在刑案记策, 那一开始就是有户部官员帮忙做档案, 如今再查,那边也会阻挠,还?不如不上询。”

  张叔也觉得棘手?了, “那凭着这么大的?案子?跟祭坛所指...也不能彻查吗?”

  “祭坛是什么人设的?,没?有关键证人, 死绝了啊, 这就是对方封堵的?目的?, 连尸体都只剩下了骸骨, 也留不下凶杀线索, 连什么人参与?都不知道, 当?前只能并入铁屠夫等人案件中, 其实没?有任何实际指向官员的?证据, 那张信礼是民,民告官, 凭着口供至多有两?分作用,得有铁证才能真正将官员缉拿调查。”

  何况,主张办案的?是县令,要查的?是知府。

  这就是官员参与?案子?的?难点?所在,太难了。

  张叔看着还?有许多没?被认领的?无名女尸,他是无儿无女的?人,反而越珍爱后嗣,年?轻的?时候也想过若是有缘,遇到不嫌弃他的?女子?,生个孩子?也好,可惜.....每个大年?夜瞧着家家户户天伦之乐,他也不是不羡慕的?。

  所以一想到这些风华正茂的?小姑娘都如斯惨死,他心里特别?难受。

  失落中。

  罗非白在这些查看过的?女尸面前沉思着,仿佛有些困惑,张叔好奇,问可有什么发现。

  “您对红花案以前的?死者了解几分?”

  “只听说,但未曾参与?,自然也没?看过尸体。”

  张叔认为?自己对这个案子?的?了解跟其他百姓差不了多少,毕竟当?时事发之地并未涉及本县,他一个本县仵作不至于越俎代庖去问这种内情。

  朝廷内,规矩很重。

  “那,是否也听说过当?时那些死者都是被折磨奸杀的?吧。”

  “是的?,额,大人,小人查过,这些女子?确实....确实非童贞之身。”

  张叔说起此事,对幕后之人越发多了鄙夷厌憎。

  但他没?留意到罗非白瞧着这些干尸若有所思,最后什么也没?说,盖上白布。

  “其实这些事的?作用也有,再看几日吧。”

  “让这股祭坛香烛气味再飘一会,总会有人闻到的?。”

  那张信礼不肯说,心有顾忌,那铁屠夫闭口不言宛若顽石,这些都不要紧。

  罗非白在等一阵风。

  当?夜,罗非白坐在书房,江沉白来送一碗梨汤。

  “好甜,加了蜂蜜?”

  “是,老先生那边差江河送来的?一罐蜂蜜,这小子?当?着我的?面尝了,才让我送来。”

  罗非白被逗笑了,且问眼前人怎么不去休息。

  “昨天跟今天都在忙,还?是体力活,不是给?了你假?”

  “睡一觉就好了,何况大人不也熬着吗?”

  江沉白看到这人眼皮底下微微的?青,再看向案头累积的?案宗,不免叹息,“其实您还?是需要一个师爷,起码能帮您处理一些文?案之事,当?然,柳瓮那种的?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