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诡 第62章

作者:胖哈 标签: 悬疑推理 爽文 古代言情

  罗非白下?了马车,听这位乡役躬身汇报此事,“此前你?差人押送那三个罪人,也送了信,本官已知,过去这些日,那逃犯既入深山,未抓到也正常。”

  “本官之前过了凉山,知晓其在官道之外的路径本就幽深诡谲,也是战战兢兢。”

  “不过那人既入深山,也必然会吃苦头。”

  乡役见她不怪罪,松了一口气,“大人之前既回令让我等不必追入深山,毕竟凶险,也是体恤,小人感恩大人仁德,这段时日也没太?冒险 ,偶有探查,人没抓到,倒是抓捕了一些野味,正好?予大人诸位解解疲乏。”

  这人会说话,跟张叔等人也是熟识,交谈间迎人进了驿站。

  许多桌子,菜肴不少,皆是取自于山野。

  差役热情,其实也不算铺张,都是用了往年库存,也是时令山珍,全?看用心与否,“正是吃笋的时节,过往留存的老腊肉加咸菜炖春笋,也有小鸡炖干蘑菇,这凉拌山蕨诸位可曾吃过?咱们本地的肯定吃过.....还有榛子炒货,田鸡辣炒,这鸡杂酸萝卜也是开胃生津....”

  罗非白瞧见门帘边上还有几个带着新鲜黄泥的大春笋,壳黄微白,这类笋既新鲜,亦是未出土太?多见风,壳来不及发黑,笋肉亦未变老,十分清甜可口,当是眼下?时节为老百姓最易吃到的美食了。

  比起第?一个驿站的招待,这个驿站显然更?让众人欢喜。

  吃得太?好?了。

  “昨日那一路过的都是荒林,野兽倒是多,多为豺狼恶犬,但这边山阙多竹林耕地,自给自足居多,一般过凉山的都乐意在这个驿站逗留,前面那个驿站啊,能咬牙抓紧时间过了抵达山下?村落,也好?过在那边吃干菜。”

  李二吃得满嘴流油,对这种事特别了然。

  众人莞尔,罗非白亦提醒李二少吃点?笋,“笋拔力,吃多了夜里?要闹胃的。”

  其实也没法多吃,这么多个汉子都分得恰好?,一人两筷子就没了。

  罗非白则是纯吃不了那么多,一筷子夹了一大片白乎乎的笋,入口鲜甜爽脆,但因?为在场之人多为男儿,厨师出手大气,一块很大,她吃着也够了。

  江沉白中途发现自家大人少吃红烧肉,倒是吃菜居多,好?像对肉不是很爱。

  这点?他早些天前就发现了,在黎村那会,村长并不知其身份,担心得罪,也曾杀猪宰羊,但最后都吃进了自己等人的肚子里?,当然,后来这位大人私底下?给了钱,也是因?此,自己后头几次请客吃饭也是心甘情愿的。

  但大人的确不爱红肉,对鱼虾倒是有些喜好?,可能公子出身的都这样?,听说王都里?的那些王公贵族还有只喝露水吃贡品鱼鲜的呢。

  “大人,您多吃点?肉啊,别老吃这些菜,这些菜咱们衙门日后要吃多得是呢,但这山禽少有,还有这野猪肉,是专门处理过的,用食茱萸烤制,并不腥......”

  罗非白这边吃菜,应了张叔的好?意,而江沉白则是默默挑了一些鱼虾到干净小碗,挪到大人面前。

  罗非白看了他一眼,也没拒绝。

  李二好?奇一些菜肉非时令,是不是被他们一口气吃完了。

  乡役一笑,“山中素来清寒,就是夏日炎炎,有一个地窖也可以窖藏许多蔬菜,不然您以为凭着一点?耕地,我们吃啥啊,若是在夏日时常翻山越岭出去买菜,不得累死,但有了地窖,出去一趟拉一驴车就够咱们吃好?久了,就是蛮驿站的客人住满,也能支撑七八日呢。”

  “且冬日那会留存的冰块放在地窖内亦有大用,如今还有许多没化开,别说这果?蔬肉食,就是一些鱼虾在下?面放个两三日,也好?食用的。”

  这倒是真的。

  前面那个驿站伙食不行,大抵是因?为那个地块山壁石块多,无法挖掘出地窖储存。

  加上其他菜肴跟米饭,就是翟禄都吃得满意,饭后跟罗非白叹息:“这阜城县以前未有闻,来了之后才知道被温县令管制得如此之好?,民生富庶,在张柳二人如此糟蹋下?,还有底子在,料想当初温县令在的时候,必然越发安泰,跟北地是一个天一个地。”

  “就是不知温县令如此功绩,按照考评也该晋升,为何多年未提拔?”

  他也是正常疑惑,罗非白道:“老大人不是贪恋权位之人,可能是更?想守护阜城一方太?平吧,这类官员其实也不少。”

  翟禄想想也是,却?没留意罗非白看着的是距离他们不算远的山顶方向。

  吃饱喝足,就该趁着还有点?时间,干点?正事了。

  驿站一个房间中,张信礼被江沉白提了过来。

  江沉白挺好?奇的,这人如今又能吐出什么有用秘密来,难道打算指证曹琴笙了?

第54章 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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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 安排张信礼过来,中间?有些休憩,但驿站内外?是忙碌的, 也得清理厨房跟餐室。

  地窖盖子有了动静, 打开。

  下面的昏暗见了光。

  胖乎乎的厨娘带着剩下的吃食小?心下了地窖,把没吃完的东西?放好,一边跟身后的年轻学徒道:“罗大人刚刚还给钱了?”

  “仿佛是给了,林叔没要,大人就让他们记账,到时候跟衙门报账。”

  “其实?本来就是衙门那?边出资购买的食材,那?些山里东西?若是入账了,岂不是给咱们分钱了?”

  “算是吧, 咱们阜城县气运好啊, 连续两届好县令,虽然中间?有歹人作祟,但也不算太久.....”

  两人说着话?, 放好东西?后,难耐这里低温, 很快上去了, 待盖子重新盖上。

  在黑暗中, 这里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因为一切都会在下面空间?放大。

  路过的人说话?, 走路的动?静......很快归于寂静, 因为地窖在后院, 这里寻常时候没人, 何况入夜。

  地窖昏暗,内侧一个盖着大毛毯的大箱子盖子微微动?了动?, 后来地窖的盖子打开了一个缝隙,一根竹管从里面钻出,在一声吹气后,一个小?白团咻一下飞入林子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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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讯开始时,已是夕阳落山了,屋内烛光幽幽,罗非白喝完一盏茶消胃,看向眼?前跪在地上的张信礼。

  “你父亲还在县衙牢房里,这段时日出不去,要护着你母亲跟妹妹,既是张族长他们也有心无力,现在知道求本官了?”

  张信礼之前也算跟罗非白达成了协议,供认了一些事,但山谷之事暴露,可见他隐瞒了许多,那?协议自?然废了。

  罗大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货色,自?然不吝手段让他尝尝苦头。

  也让他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心软之辈,会为了其母亲跟妹妹的无辜而费心看顾。

  毕竟,死的那?些姑娘那?会可没人看顾。

  情分跟本分,张信礼现在明了了,他是一点饭都吃不下,只惨白着脸直接道:“五年前,我已知自?己无法再读书,就去学院,本要给学院中的先生们带一些地里的吃食,以谢他们往年照顾,但那?会见偏院茶室有人,我猜是有贵客临门,本要退避,却骤听到里面动?静,一看,竟是山长被人殴打,对方下手很狠,踢打山长身体?,山长毕竟断臂,根本不是对手,都吐血了。那?时,我既震惊又愤怒,顾不得别?的就冲了出去,却也被那?高大魁梧的护院给按倒在地,他们太强了,根本不是对手,山长愤怒中让对方停手,对方却越发得了乐趣.....”

  他停顿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神色也渐木然。

  罗非白看着他,并不迫切逼问,只是以冷漠形成巨大的压力,边上的江沉白也就没多言,心里暗想:必是极耻辱的事,才让尊严之心很重的张信礼不肯声张。

  最终,张信礼过了心里那?一关,道:“他们逼我喝....喝尿。”

  江沉白面露冷意,罗非白亦微蹙眉头,“主导者,是何身份?”

  曹琴笙在那?年刚接管青山学院,成为山长,又有那?般名声,什么?人能这般殴打他?又当着他的面欺辱其学生。

  “我不知,那?人坐在茶室内部,帘子隔着,我不知其身份,只知道其护卫很多,一个个凶神恶煞,而且我看得出山长对此人特别?忌惮,若非为我,他都算是忍着殴打的,并非反抗。”

  这一下,连江沉白都震惊了。

  这是什么?人才如此猖獗?

  “后来我就晕倒了,不知情况,等我醒来,山长给我上药,他大抵是担心我惹麻烦,就让我以后不必来学院,他会给我书,也会私底下教导我,但不许我再上山,也一再勒令我要坚守本心,绝不能成为歹人附逆,当时我并不明白,但我听从了,后来....有人找到了我,让我帮忙做事,会予我泼天的富贵,恰好那?时往日同?窗来找我....我,坚守不了对山长的承诺,我毁诺了。”

  张信礼英俊又狼狈的脸上满是寂寥,低下头,声音很轻。

  “其实?大人你之前所言不错,我大抵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贪图名利,忍不了半点屈辱,那?个人或许隔着帘子就能看穿我的内在,这才让人找上我。”

  “找上你的可是当初殴打你的护卫?他本人没去吧?”

  “我这样一个小?喽啰自?然不稀得那?人亲自?来找我,但也不是当日所见的护卫,而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张信礼说完补充:“就是...宋利州的管家。就是因为见过他,后来窥见这人跟铁屠夫联络,我才认定宋利州就是幕后之人,料想也只有他能如此欺压山长了。”

  罗非白挑眉,“山长背后是太守跟朝廷,你认为宋利州如此强势?”

  张信礼这时候觉得这个姓罗的没自?己厉害了,“罗大人,您怕是不知道吧,这宋利州背后可不简单,这些年我也算通了儋州的人脉,查了不少事,宋利州背后交好了不少儋州肱骨官员,其中一些还是从岭南兵马司退下来的高官,其中就有吴侍郎这样的兵部荣修官员,也有各地指挥营的长官,上在诸州都认识不少人,在王都也有往年提携他的二?品大官,虽说这是我听说的,但宋利州的年纪在儋州官员中属最轻且晋升最快,前途不可限量,若说背后无人,谁都不信,现在儋州那?边也都认为太守大人这一期若是任职期满,未得晋升既得荣退,上去的肯定是宋利州。”

  “至于从前他欺压山长,儋州最大的自?然是太守,可是太守远在儋州,又能管得到地方?毕竟山长未任官职,名望也不似如今这般厉害,结交之人也不多,宋利州又怎么?会忌惮。”

  张信礼某些时候可能认为山长是另一个自?己,诚然,他的才华考学自?然远不如山长,可是....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我不知道山长错失功名之后是否后悔,但我知道他原本可以过更好的生活,施展抱负,而当年声名鼎盛,一朝断臂,曾经?找他榜下捉婿的那?些人....后来又有多少人还肯将女?儿嫁给他?”

  张信礼露出冷冷的嘲讽。

  “那?些曾经?在他之下的同?窗,是不是也会如我那?些同?窗一样,回头露出可鄙的嘴脸践踏于他?”

  “可是山长比我坚韧,他本来就是一个好人,抗住了宋利州的威逼,宁可被殴打欺辱也不曾退怯,不似我....”

  “之前我不肯交代出山长的存在,也是觉得他已经?够辛苦的了,若是无端还被这些歹人牵连玷污名声,天道何在?”

  “我得如今下场,理所应当,那?些姑娘要报仇也可以找我,九泉之下永不超生我也认了,但山长他不该如此。”

  从昂扬的愤恨到佝偻的卑悔,张信礼这人有一张变幻莫测的面孔,这可能源自?他的城府跟强大的自?尊,看似矛盾,实?则相辅相成。

  “大人,我已全部交代,还请您履行诺言,帮我.....庇护我母亲跟妹妹一二?,她们很辛苦,这些年也没得我多少好处,那?些钱财我不敢花,怕被人猜疑....”

  张作谷这人会做戏,因为担心被人怀疑杀兄夺财,平日里抠抠搜搜,素来节俭,其实?作为他儿子的张信礼藏着更大的罪恶,更是隐藏深,那?一箱子黄金跟往年暴利财资也都藏着,半点没花出手。

  江沉白忍不住嘲讽, “你这般辛苦多年,啥也没捞着,何苦来哉?”

  张信礼嘴唇微微哆嗦,却是无法反驳。

  罗非白换了个姿势坐着,手指摩挲微酸的脖颈,淡淡道:“忍得几年平凡,来日尘埃落定,若是不被杀人灭口,就是可以得享巨富的好光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报应。”

  “所谓报应,都是强求而来的真相与公理。”

  言外?之意就是张信礼现在这么?忏悔什么?的,前提都是他输了。

  若是赢了,那?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江沉白怔松,最后叹气,还是大人滴水不漏,那?是油盐不进,压根不在乎凶手是否悔恨愧对。

  张信礼看着罗非白,既恐惧又有种说不清的敬服,仿佛仰望一座没有破绽的高山。

  非人品道义,否则温大人那?样的人物,也该让张信礼如同?愧服与山长那?样看待他,又起码设下那?么?歹毒的计策。

  “小?人畏德先畏权,不管大人您有没有德,至少您的权柄能耐是我无法企及的。”

  罗非白:“有事说事,别?拐着弯骂本官,我可还没答应你保护你母亲跟妹妹。”

  张信德是真无奈了,只得进入正题,最后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就是那?个铁屠夫他似乎....”

  他话?还没说完。

  外?面传来警哨号角。

  “敌袭!”

  “山里有人!”

  “大人往柱子那?边往角落去!”江沉白惊了,立即拔出刀,一个疾步上前拽住被束缚的张信礼,将他往角落里拖,且不直接开门,怕外?面有人埋伏,既戳破窗户纸往外?探看。